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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21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桑洱慌忙以雙手交叉在身前,已經做好了撞墻的準備。卻不想,撞進了一個懷抱里:“唔!”

    那道身影從巷中撲出來,緊緊地摟住了桑洱,以后背替她墊住了沖擊的疼痛。為了不讓拽力弄傷桑洱,魄焰的上端也松開了。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桑洱暈頭轉腦地爬了起來,低頭,大驚:“……怎么是你?!”

    被她壓在身下的,居然是被封禁了靈力的裴渡!

    由于如今的體質和常人差不多,剛才那一下的沖擊,是實打實地撞在了裴渡的身上的。撞得他胸骨悶疼。他齜了齜牙,卻還是第一時間爬了起來,關切道:“桑桑,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疼?”

    “我沒事,但是你怎么會在這里?”

    謝持風和她出來的時候,不是在房間設置了結界的嗎?裴渡是怎么跑出來的?

    “我剛才在房間里聽見了外面有很多腳步聲,本來還以為是沖著我來的。但隔著門一聽,似乎是主城這邊出了什么事,厲家的門生傾巢而出,我擔心你會被抓住,所以就……設法出來了。”

    靈竅被封禁后,裴渡是破不開房間的結界的。所以,他故意放倒了燭臺,再大聲呼救,引來外人,破開結界救火。裴渡則預先躲在旁邊,趁著人多時,在濃煙的掩護下逃出了厲家的仙府。并順著sao動的位置,趕來了這里,沒想到一來就撞見了桑洱摔下來的情景。

    但現在不是解釋這些的時機,裴渡捂著隱隱撞疼了的肋骨,臉色不太好看,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城樓上方正中間的人,他一咧嘴,冷笑:“謝持風,你就是這樣照顧……”

    話說一半,余光接觸到了謝持風左手邊的人,裴渡就突地卡了殼,懷疑自己看錯了:“宓銀?”

    再緩緩地一轉目光,看到了謝持風右邊那個他有點眼熟的人。

    “尉遲……”

    不太對勁。

    裴渡警覺地瞇了瞇眼:“怎么那么多人?”

    第147章

    “……”

    這句仿佛喃喃自語的話,并未得到任何回應。

    裴渡有點狐疑,微一轉頭,余光忽然看見,一簇黑影從地面竄了起來——那是一條美麗的長鞭。它繞著桑洱的腿往上爬,溫順地卷住了她的腰,不再動了。

    對了,剛才,她從高空掉下來的時候,好像就是被這條鞭子救了。

    裴渡一瞇眼,在電光火石間,就認出了這是尉遲蘭廷的仙器魄焰。

    去年,在九冥魔境里,他幫伶舟去收回尉遲蘭廷體內的鎖魂釘時,曾經跟它交戰過。仙門以劍修為主流,以長鞭為仙器、又混出了名堂的人,是極少數。而且,當時,這玩意兒可是每一鞭都狠辣地沖著他的肚子揮來的。

    一提起當時驚險的場面,裴渡就恨得想殺人,想忘記都很難。

    方才危急關頭,乍一看去,他還以為是尉遲蘭廷cao控著魄焰,救了桑桑一命。

    可如今看來,魄焰對她展露出的親昵感,明顯是對待主人才會有的。

    這怎么可能?

    尉遲蘭廷怎么可能會讓他的仙器,認她為主人?

    這兩個人,不是一直都互不相識嗎?

    裴渡心里有了一種荒謬感,過去的片段,閃電般在他眼前劃過——沒錯,秦桑梔在十年前去世的。那一年的尉遲蘭廷,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十二歲小孩而已。

    翻來覆去,也找不到秦桑梔和尉遲蘭廷有過的交集。

    明明應該松一口氣的。但不知為何,這種找不到任何根據的空白一片,反而加劇了裴渡的疑慮。

    他想不通,如果這兩人此前從不認識,魄焰又怎么會認她為主?

    她和尉遲蘭廷,到底是真的沒有交集,還是說……其實是有的。

    只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沒有發現而已?!

    裴渡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撩起來,朝上看。

    因為方才鬧出的風波,城樓下的百姓早已跑遠、躲回了家中。

    熱鬧的市集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小吃攤子的鍋爐還冒著guntang的煙霧,垂掛在竹子上的鮮艷綢布,泛著水波紋。貝殼風鈴和彩色的手編玩意兒,在風中微微晃動著。

    前方的古老破敗的城樓上,石墻皸裂開了長長的石縫。劍氣、鞭痕交錯縱橫,打得塵埃亂舞。

    如果裴渡此刻也站在城墻上,一定會發現,城樓石欄上的一塊高聳的磚石,早已被捏得盡碎。

    從方才目睹了魄焰優先趕去救人的那一幕開始,便仿佛有一柄沉重的巨劍從空劈下,那種驚心動魄與不可置信的風暴,在剎那間,就將謝持風和尉遲蘭廷死死地釘在了原地,震得他們神魂俱裂!

    在他們都記得的那個暴雨如注的深夜,天蠶都的城墻陰影下,已經上演過類似的事了——當尉遲蘭廷揮出魄焰,擊向墻根之下的謝持風時,是前者身旁的少女竭力阻攔,伸手搶過了魄焰的控制權。

    在她出手的那一下,就已經暴露出了她是魄焰的最高指揮者的事實。

    而在方才,尉遲蘭廷再一次感覺到了魄焰離手的滋味兒,在那一刻,尉遲蘭廷的思維驟然停擺了,一切的反應也戛然而止。

    仙器認主,是從靈魂的層面去認的。哪怕換了身軀,在茫茫人海里,它也依然能嗅出主人獨屬的靈魂。

    不會出錯的——一個多月前,突然魂魄離體的桑桑,如今,魂魄就寄宿在了城樓下方,那個他觸手可及的少女的身軀里!

    謝持風也同樣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的喉嚨仿佛被什么滾熱的東西塞住了,渾身病態地發著抖,甚至比尉遲蘭廷的反應更劇烈。皆因秦桑梔這個人,對尉遲蘭廷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對謝持風來說,卻不是一個簡單的符號。

    原來,他這些日子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并非錯覺。此刻,那些模糊的潮水終于在陽光下褪去、蒸發。

    秦桑梔……就是桑洱。

    這個列等式了浮現出來的剎那,謝持風的所有思緒都灰飛煙滅了。唯有胸膛深處,爆開了一種混雜了酸楚、恍惚、悲哀、狂喜的錐心疼痛。他的眼眶突然一紅,猝不及防地,就有一顆淚珠墜了下來。

    ——是你嗎?

    小時候,給了我一飯之恩、一個溫暖的庇護所的jiejie;堅信我這個小乞丐不會偷包子吃,給我洗脫冤屈的jiejie;從郊野背著高燒的我回家的jiejie;與我一起守歲、親手給我做小老虎錢袋……最終,卻在大火里不明不白地死去的秦桑梔。

    少年時,總會對我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做些大膽魯莽的事,讓我又好氣又好笑,在夢魘里緊緊抱著我,陪我一起歷練,一起成長,在細水長流里,教會了我愛的桑洱。

    還有,目睹了我從夢魘里掙脫后最狼狽難堪的一面,擔心地為我包扎傷口,卻被我粗暴地趕走、一瘸一拐地跑出山洞的小啞巴馮桑……

    仿佛有什么guntang的東西,隨著淚珠,沖進了咽中,一幕幕往事,在浩然天地間,粉碎成了飄揚而溫柔的羽毛。

    小時候朦朧的傾慕與感恩、少年曉得情愛后的深愛之人——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她,由始至終都是她。

    原來,在這么早的時候,她就已經像天降的神明一樣,來到了他的身邊!

    那廂,城樓之下的裴渡,對上了謝持風與尉遲蘭廷的灼熱目光,目光也微微變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脅感,襲上了他的心頭。那是一種直覺,裴渡五指收緊,緊緊圈住了桑洱的腕,將她藏到背后,惡狠狠地對瞪著前方的兩人。

    他不知該如何描述,這一刻的自己那糟糕又強烈的心情——在場的人里,自己似乎是唯一一個處于下風、完全在狀況以外的人。

    就連張大嘴、瞪直了眼的宓銀,都比他知道得更多!

    謝持風執著于她,裴渡雖然覺得煩躁,但也算是清楚前因后果。唯獨尉遲蘭廷,裴渡愣是找不出他和秦桑梔有什么淵源,更從來沒聽說過尉遲蘭廷身邊有走得近的女人……

    這短暫的一瞬,裴渡忽地一頓,腦海里急促地晃過了什么畫面。

    ……

    “尉遲小姐,哦不,尉遲公子,你何必那么兇?方才只是因為你不配合吃鎖魂匙,我著急起來,才會與你動手的。”在絕谷里,他笑盈盈地抬起一條腿,重重地踩著一個少女的背,將劍橫在了她的頸前:“眼下我也不想和你繼續糾纏,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我就放了你的人,如何?”

    “你先放人!”

    “先把鎖魂釘給我!”

    ……

    那昏天黑地的暴雨中,那個被他當作螻蟻踩著的少女不安地轉目,投來了一瞥。烏黑的發絲被雨水沖散,蜿蜒在她的頰邊,露出了小半邊與秦桑梔很相似、但更嬌俏稚氣的臉。

    和尉遲蘭廷交手了一場,腹部又隱隱生疼,裴渡的體力早已不太夠用。因為尉遲蘭廷對他的攻擊都集中在腹部,他本來懷恨在心,惡意地想著,既然尉遲蘭廷這么重視這個女人,不如在得到鎖魂釘后,給這個女人捅一刀,放放血。

    但最后,他卻神差鬼使地沒有動手,只是讓她笑一笑,取了點利息。

    不是因為變得仁慈了,只是想起了九年前,那個冷人心脾的生辰之夜。

    哪怕是和秦桑梔有一點相似的東西,他都有種下不去手的感覺。

    在他收劍離開、隱入雨幕時,就正好目睹了尉遲蘭廷淌水沖上來,抱住了那個少女,喊道:“桑桑!”

    ……

    尉遲蘭廷的女人叫桑桑。

    桑桑。

    也是秦桑梔的桑。

    不僅昵稱一樣,她們就連模樣也有幾分相似。

    如果尉遲蘭廷足夠重視這個女人,讓魄焰認她為主人、并讓她躍居自己之上,成為魄焰的第一控制人……完完全全,是說得過去的。

    陰云底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荒唐猜測,沒有一點根據,卻重重地撞了一下裴渡的心臟。

    他仿佛一頭扎進了一團迷霧里,光線從四面八方隱隱約約透來,真相就在前方,似遠還近,若即若離。

    就在這時,上方的宓銀忽然一拍石欄,跳起來,跺腳道:“你們都別愣著了!看,有好多人在往這邊來了!”

    急促如鼓點的腳步聲,從四通八達的小巷里朝這邊涌來,包抄起了這一帶。

    不僅裴渡,連桑洱也聽到了動靜,急道:“是不是秦家的人?!”

    “不知道!”裴渡握緊了桑洱的手,迅速下了判斷,往那大片集市的方向奔去:“先跑!”

    站得高的人看得更遠。謝持風勉力一定神,清楚地看見了往這邊趕來的人,都是厲家和秦家的門生!

    他的臉色驟然一沉。

    尉遲蘭廷和宓銀倒還不算什么,頂多算一個破壞秩序的罪名。

    他和桑洱、裴渡三人,卻是板上釘釘的被通緝人士!

    不能再多想,謝持風直接躍下,朝著桑洱和裴渡疾奔而來。尉遲蘭廷也不甘落后,一起跳了下來。宓銀壓根不知道怎么了,但是,本著不能落后、不能錯過桑桑jiejie任何消息的心情,她還是一瞪眼,也跟了上來。

    三人才剛落地,就看到這片稍大的空地里,涌出了黑烏烏的一大片人,均是佩劍的厲家門生。一看到他們,便大叫:“快看,人在那里!”

    “是謝持風!”

    “還、還有……那是尉遲家主嗎?”

    “真的是!他怎么會在這里?!”

    為首的門生冷著臉,喝道:“謝道友,家主讓我代為傳達:厲家無意與你為敵!當中定是有些誤會。若你不再執意阻攔我們帶走裴渡和秦桑梔姑娘,我們也不會想你起沖突!”

    謝持風心中放不下桑洱那邊的情況,只想速戰速決,哪有心思聽對方廢話,冷喝一聲:“廢話少說!”

    月落的靈力橫掃六合,“噼里嘩啦”地一片脆響,兩邊的小攤子被掀翻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