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13節
紛擾的畫面、斷續真實的夢境、白天黑夜分不清的五感失常……一一在她心底晃過,卻總是抓不住頭緒。 不過,倒有一個將計就計的念頭,漸漸成了型。 桑洱轉了轉眼珠。最終,沒有對裴渡表露出絲毫懷疑,還笑了笑:“好,我知道了?!?/br> 第141章 馬車沿著荒蕪的山路疾奔向前,揚起滾滾煙塵。衰草連天的兩側荒野,被迅速地拋飛在后。 門簾卷了上去,裴渡靠在車前,盤起雙腿,右手拿著一把輕薄鋒利的小匕首,給左手上的蘋果削皮。環境顛得那么厲害,他的一雙手,卻是又穩又快,還很靈巧,輕輕一挑,果皮就漂亮地下來了,連成一圈圈,落到了地上。 大功告成后,裴渡并沒有吃獨食,而是將這圓滾滾的果子放到碗里,遞給了身旁的少女:“桑桑,你嘗一下這個呢?” 桑洱試著咬了一口,雙目微睜。 裴渡觀察著她的表情,仿佛一個等待考試放榜的小孩,語氣緊張而肅然:“怎么樣?” 桑洱咽了果rou,用力點頭,奇道:“這個好甜,比第一個甜多了。沒想到同一棵樹上摘的果子,味道會相差那么遠?!?/br> 見狀,裴渡終于露出了淺淺的笑容:“那就好?!?/br> 他取出水囊,在窗外沖洗了一下刀刃上的甜汁,擦了擦,收回鞘里。 離開行止山已經兩天時間了。方才,馬車穿過樹林時,瞧見樹上紅果累累,裴渡本著不摘白不摘的心態,就爬了上去,以衣衫為兜,摘了十多個回來。 在里面,他千挑萬撿,選了一個又紅又圓的給桑洱。誰知道這是個中看不中用,果rou很酸。 桑洱吃第一口時,被酸得沒忍住皺起了臉。 裴渡見狀,立刻讓她別吃了。掩飾著悻悻然的神色,他回頭,又挑挑揀揀了一番,選了個品相更好的蘋果,這回總算是甜的了。 第一個酸不溜秋的果子,現在還孤零零地放在碗中,上方殘留著桑洱的齒印。 裴渡面不改色地伸手,將它拿了過來,大剌剌地咬了一口,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絲毫不介意吃的是桑洱吃剩的酸果子。 桑洱一瞪眼:“這么酸,你怎么還吃?” “甜的吃多了,換個口味?!迸岫商帜四ㄗ欤晦D頭,忽然看到道路盡頭,出現了一座涼亭,就吹了聲口哨,讓馬匹減速:“桑桑,你累不累,我們去前面休息一下吧。” “好。” 亭邊有溪流。兩匹馬在樹蔭下休息,吃草喝水。 亭中的石椅落了厚厚一層灰塵,裴渡皺眉,捏緊鼻子,大略清掃了一下,等空氣里的浮塵平息,才回頭招呼桑洱:“桑桑,可以進來了?!?/br> 坐了一天馬車,盡管屁股下面有軟墊,桑洱的尾椎骨也有點發酸了,揉了揉,走了進去。 “我去附近找點rou吃,很快回來。”裴渡退出了亭子,布了一個結界。 有了這道結界,尋常走獸、凡人都無法進入亭子里。無論有誰試圖闖入,附近的他都會立刻感知到,在瞬息之間趕回來。 “小心一點。” 裴渡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桑洱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 她知道,裴渡此行,并不僅僅是打獵那么簡單。 離開行止山的這兩天兩夜,桑洱照樣吃吃喝喝睡睡,仿佛并不關心他們要去哪里。 實際上,她一直在暗暗地觀察裴渡。發現這一路,裴渡的一舉一動都異常警惕——盡管他竭力地在她面前隱藏這一點。 每走過一段長路,裴渡都會獨自返回,用魔修的法子,對行蹤做一番掩飾,讓人懷疑,后頭是不是有洪水猛獸在追著他們。 投宿住店時,明明有錢盤下兩間房,他也還是要和她住一間房。夜幕降臨后,裴渡在外間的小床上和衣而睡,睡得還很淺。稍微一點兒風吹草動,也能叫醒他。 醒來后,他就會下床,檢查一圈。沒發現不對勁,裴渡才會放下武器,進來給她掖掖被子。末了,自己躺回小床上。 透過他這古古怪怪的表現,一個猜測出現在桑洱的心頭——難道說,裴渡這一次帶她離開,并沒有提前和伶舟達成共識?他擔心伶舟會追上來? 但是,這個說法也太奇怪了。 明面上,她可是裴渡這邊的人。如果裴渡執意要帶她走,伶舟能有什么理由阻攔他?又能有什么立場阻攔他? 桑洱在涼亭里活動了一下筋骨,思忖著。 總覺得,這些事兒之所以解釋不通,是因為中間缺了很重要的一環。 這缺失的一環,會跟莫名其妙地減少的炮灰值有關系嗎? 當然,桑洱知道,裴渡這次離開,掩飾行蹤是目的,打獵也是目的。 雖然在趕路,可裴渡并沒有因此降低她衣食住行各方面的質量。仿佛是每一樣,都想給她最好的。 這兩天,他們沒有途徑繁華的城池,碰到的都是散落在山間的小村小鎮。若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附近沒有小攤子,裴渡也會想方設法地讓她吃上熱食,沒讓她啃干硬的饃饃。 等了沒多久,裴渡就帶著一塊處理過的獸rou,若無其事地回來了。 吃完飯,他們再度出發。 . 一眨眼,時間就走到了第五日。 到底是魔修出身,仇家又多,在掩藏行蹤方面,裴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帶著桑洱,風平浪靜地過了蜀地,抵達了中原之南。 “桑桑,喝點水。我們前面就可以進城休息了。” 裴渡撩起竹簾,遞了一個水囊進來。 金秋季節,天氣晴朗。 離人煙聚集的城池越來越近,路上漸漸有了車馬。裴渡戴上了一頂斗笠,粗麻白繩在他下頜處系了一個蝴蝶結。正午,烈日的陽光漏過斗笠的藤織網,他打著卷兒的褐發也泛著光澤。 不知是不是疲于應對追兵,這幾日,裴渡的面色不大好。不過,離行止山越遠,他的雙目就越是清炯,神色也越發輕松。 五天了,裴渡一直挑沒什么人的路走。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地入城。桑洱有點驚奇,鉆出了馬車,眺望遠處,隱約能看到起伏的城池輪廓,頓時變得有點錯愕。 那居然是歸休城。 中原與西域間有高山阻隔。崇山峻嶺,高聳入云。方圓千里都是渺無人煙的森林,人力難以翻越。如果從上空俯瞰,便會覺得,這片大地,仿佛被一張綠絨毯蓋住了。山脈是一條條聳起的褶皺??磥砜慈?,只有南面的某一條“褶皺”,有一個凹下去的豁口。 歸休城的位置,就在這里。 它在中原與西域的交界處,被高山相夾,是連接兩地的要道。城池的形狀,有如盛開的花,由“花蕊”一座大主城和“花瓣”四座小附城拼接而成。比一般的城池都大。 不論是要從西域進中原,還是要從中原去西域,人們大多會選擇穿過歸休城。每天,城中人流絡繹不絕,車水馬龍。正道修士、魔修、來往兩地的商賈、平民百姓……三教九流,混在一處,是一個環境很復雜的地段。 陽光有點兒刺眼,桑洱用手擋了擋太陽,極目望去。 前方出現了一面望不到兩側盡頭的粗糲城墻。深廣的門洞上方,是一塊坑坑洼洼、充滿滄桑歲月痕跡的石牌匾,正中有兩個刀鑿斧刻的大字——歸休。 這個地方,桑洱是來過的。 那還是伶舟路線后期的事兒。 當時,有一只魔物在歸休城附近作亂。伶舟想用它的骨頭煉制武器,就帶著她,一路追到了歸休城附近。得手后,他們還進城吃了點東西。 裴渡顯然是來過歸休城的,進了附城后,就拉慢了馬車前行速度,熟門熟路地帶桑洱來到了一家客棧。 正是飯點,客棧里十分嘈雜。桑洱戴了冪籬,坐在一樓的角落,小口小口地吃著裴渡買來的熱芝麻糊。忽然,門口的方向,傳來了喧鬧的聲音,桑洱抬起眼梢,看到幾名雪青色家袍的年輕修士走了進來。 桑洱:“?” 掌柜放下算盤,搓了搓手,笑臉迎上去。為首那名修士低聲詢問了掌柜幾句話,又環顧了周圍一圈,看一切如常,就點了點頭,帶著同行之人退出去了。 他們是什么人?來巡邏的么? 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桑洱正好奇,旁邊那面雕花墻后,就傳來了一個八卦兮兮的聲音:“那是什么人啊,這么大陣仗?!?/br> 一個粗獷的聲音答道:“道友,你不知道歸休城這里的仙門家族是哪一家嗎?剛才的就是他們的家紋袍啊?!?/br> 桑洱側目,就瞥見了一個壯碩如熊的男人背影。 男子左邊坐著一個精瘦的小胡子男人,搶道:“我知道,厲家嘛。” “誒?可我聽說,厲家一貫都是不管事的,人別死他們家門口就行,居然還會派弟子出來巡邏?” 熊男放下酒杯,哼道:“還不是因為厲家那個新任的女家主?!?/br> “新任家主?” 桑洱舔了舔嘴角粘著的芝麻糊,聽起了npc們的墻角。 原來,兩個月前,厲家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女家主厲凝韞。 在此之前,接連幾任家主對歸休城,說好聽點是放任自流,說難聽點就是在其位不謀其政。家族如同一盤散沙,門生的數量和質量,也越發凋零了。 聽到這兒,桑洱瞬間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怪不得十幾年前,她和伶舟追著的那只魔物,都已經闖到歸休城附近了,也不見厲家的門生出來布防和阻攔。 要不是伶舟弄死了它,那玩意兒恐怕很快就會闖到城里,對百姓大開殺戒了。 換成昭陽宗,或者任何一個負責任的仙宗,要是有這么危險的東西接近己方地界,邊線上巡邏的弟子早就已經上稟了吧。 厲凝韞新官上任三把火,開始大刀闊斧地清理著家族內部的沉疴痼疾。 為了重振家族的威勢,與其它家族恢復往來,她還邀請了諸多修仙家族來歸休城做客,并祭出了一個法寶——溯回蓮境。 這個法寶,可以說是厲家的壓箱底寶貝。和箐遙真人那個專門用來舉辦靈修大賽的無相仙葫差不多,能在鏡中構筑出一片水域虛境,無數葉茂瓣白的蓮花從水底伸出。花蕊里既藏有法寶,也有妖魔出沒。若如果能擊退妖魔,就能拿到它守著的東西。 厲凝韞不但歡迎前來赴宴的修士進入溯回蓮境,還允許散修報名,魔修、正道修士均可。估計,她也是想借機篩選出一批人才,納到麾下。畢竟,厲家已經很多年沒有新鮮血液輸入了。門生太少,真到有大事需要用人的時候,肯定是不夠的。 在溯回蓮境的吸引下,一時之間,還真有許多修士慕名前來。歸休城也比平時更擁堵了。 芝麻糊又香又糯,一碗很快見了底。 桑洱左手拿起了手帕,擦了擦嘴,無意識地豎起勺子,刮了刮碗底。 難怪外面會有弟子巡邏,是擔心人一多起來,就會出亂子吧。 這時,裴渡回來了,抬起手,壓了壓斗笠的檐,肌膚上青色的血管一晃而現:“我們上去吧?!?/br> 桑洱進房間,睡了個午覺。醒來時,裴渡就端了一碗藥上來。 如承諾的那樣,離開行止山后,每隔一日,裴渡就會借客棧和各種村鎮民宅的廚房,哐哐當當地搗鼓一頓,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藥給桑洱喝。 桑洱沒有多問,喝了下去。她知道,現在的裴渡不會害她。 裴渡本來計劃在附城休息一晚,就轉移到主城,往西域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