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09節
模模糊糊地察覺到了她的接納,裴渡眷戀的感覺更甚,枕著她的膝,慢慢閉上了眼。 他真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在這一刻。 第138章 第一次為桑洱暖腳,卻沒有被她排斥。事后,裴渡仿佛受到了鼓舞,粘人的程度更勝從前。 雖然桑洱待他的態度并沒有復舊如初,但是,單單是她允許他待在她身邊這一點,對裴渡來說,就已經是一種救贖般的接納了。 翌日清晨,天剛亮,裴渡就精神抖擻地起了床。中午,照例做了兩人份的吃食回來。 說起來,已經來到這座宮殿快半個月了,桑洱卻一次都沒有見過伶舟和他們一起吃飯。 不過,這也很正常,伶舟是人魔之子,比起人類,他的性情更偏向于冷酷直白的魔,我行我素慣了,向來不會遵循人類之間約定俗成的戒律法則,自然,也不會有“主人家應該熱情地招待客人”的自覺。 換成其他人,多半會覺得自己被怠慢了。好在,裴渡很清楚伶舟是個什么德性,并不介意被這樣對待。他自己也不是客氣的主兒,這些天來,一直都用實際行動貫徹著“一切自便”這四個字。 也難怪這兩人能成為朋友——腦回路能接上的朋友。 今天,裴渡做了銀耳桂花魚、蔥爆大蝦等菜式,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他還特意洗了手,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給桑洱剝蝦殼,將蝦rou放到她的碗里。 桑洱夾起蝦rou,送進口中,咀嚼了兩下,忽然一頓。 裴渡自小就在外面漂泊,鍛煉多了,廚藝自然沒話說。按理說,這次也不會失手。但這塊蝦rou嘗起來,味道卻很淡,就像沒放鹽一樣。 裴渡察覺到她的表情不對,有些忐忑:“怎么了,不合你的口味嗎?” 桑洱開門見山道:“你放鹽了嗎?” “放了,每一道菜我都是嘗過味道才端上來的。”裴渡擦了擦手,有點兒狐疑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塊蝦rou。 蔥油的香味混著鹽的味道,在舌上蔓延開來,一切都恰到好處。 裴渡眉心一擰,不信邪,又嘗了一塊,味道還是很正常。 他欲言又止,瞅了桑洱一眼。 桑洱讀懂了他的表情,沉吟了一下,說:“再嘗嘗別的。” 把桌子上的所有菜式都試了一遍,終于得出了結論——這不是偶然現象。和裴渡比起來,桑洱的味覺,像是出現了退化,舌頭很淡,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若是普通人,在生病的時候,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暫時性的現象。但對于一具來路不正的軀殼而言,這絕不是好跡象。 裴渡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留下一句“我去找伶舟過來”,就急匆匆地出了門,趕到了伶舟的寢殿。 偏偏在這個關頭,伶舟不知道去哪里了,寢殿里空蕩蕩的。 得知伶舟不在家,桑洱倒沒有裴渡那么心急,說:“那就等他回來再說吧。對了,這里有龍須酥之類的零嘴嗎?吃那些東西的話,說不定我能嘗出味道。” 這滿桌子菜,她嚼起來沒滋沒味的,怪怪的,就不吃了。 不巧的是,伶舟的庫房里并沒有存放零嘴之類的東西。 裴渡不想離開桑洱一步。不過,這是她頭一次主動對他提出要求,裴渡豈會拒絕她。 如一頭急于向家小表現自己能力的雄獸,裴渡倏地站了起來,說:“桑桑,我現在就下山去買,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桑洱頷首。 裴渡離開后,桑洱給自己斟了杯茶,漱了漱口。 今天晴空萬里,天氣很好。與其悶在房間里等待,還不如出去散散步。 宮殿里到處都靜悄悄的,風拂過池子,水面泛起了一片漣漪,植株稀稀拉拉,有些荒涼。碧殊草的長勢卻很好,一看就知道,它們一直被精心地照顧著。 可惜,桑洱現在不再是小妖怪了。碧殊草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了吸引力。 就在這時,桑洱的身后,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那是荊棘與長草被風吹拂,摩擦過袍角的聲音。 裴渡居然那么快就回來了嗎? 桑洱并未設防,轉過頭去。誰知道,會看到一個意料以外的人——伶舟。 裴渡不是說他不在宮殿里的嗎?怎么會突然出現? 金陽燦燦,伶舟提著一個和他毫不相配的小木桶,桶里還放了一把小鏟子,似乎是準備過來打理這片小花園的。看到她這個不速之客,他微一瞇眼,穿過小石徑,直接走了過來。 這么多天以來,因為裴渡的嚴防死守,這還是桑洱和伶舟的第一次獨處。 桑洱回過神來,率先打了聲招呼:“中午好,伶舟公子,你也是出來散步、曬太陽的嗎?” “嗯。”伶舟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走到她的身邊,和她肩并肩,一起望著前方那片綠油油的碧殊草。 也許是因為伶舟上次差一點就識破了小妖怪2.0那個馬甲,如今,站在他身邊,桑洱的心緒有些不穩,忽快忽慢的。 可是,如果伶舟一走過來,她就像見了鬼一樣離開的話,未免也太刻意,太不禮貌了。 正絞盡腦汁尋找話題,就聽見伶舟忽然開了口:“秦小姐,你知道這些植物是什么嗎?” 桑洱望了一眼碧殊草,鎮定地說:“我不知道,這就是普通的小草吧?” “這叫碧殊草,會開花變色。”伶舟撩起衣袍的下擺,蹲了下來,將小木桶放到一旁,眼神有些暗:“它的花是苦的。不過,有一種小妖怪,卻覺得它是甜的,很喜歡吃它的花。” 桑洱的眼睫輕輕一扇,帶下了一些不明的陰影:“是嗎?這我倒是聞所未聞。” “我以前也不知道。后來有一只小妖怪告訴了我她喜歡吃這個,我就記住了。” 眼前仿佛浮現出了當年和伶舟分食一朵花的記憶。桑洱含糊地應了一聲,不知為何,覺得這個話題的走向有點危險。她將手背在身后,徐徐退后了一小步,找借口抽身離開:“那個,伶舟公子,我有點累了,就先回房去,不打擾你了。” 還沒走遠,她就聽到伶舟說:“以后,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不必加‘公子’這個后綴。” 桑洱眨了眨眼,停住了步伐。 好吧,其實她也一直覺得“公子”、“小姐”之類的稱呼太文縐縐了,想了想,就順勢道:“好啊。那以后,我們都簡單一點吧,你也不用叫我秦小姐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伶舟從碧殊草叢中站了起身,凝視著她,冷不丁地,喚了一聲:“桑桑。” 桑洱心頭微震。 不是因為這個稱呼很特別,而是因為伶舟的語氣。 這句“桑桑”,仿佛不是在叫秦桑梔。而讓桑洱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小妖怪1.0時期。 那時候,他是她的主人,她是報恩的小妖怪。從九冥魔境,到遼闊人間,她追在他屁股后面,踏過了滿是白骨的焦土,也曾一起深陷險境。最開始,她要用盡力氣,才不會被他拋下。后來,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冷酷的半魔有了改變。 發現她離得遠了,他會皺起眉,沖她抬抬下巴:“桑桑,過來。” 若她走得慢了,他便會似笑非笑地勾勾手指,將原形的她抓在手心:“桑桑,這就走不動了?這么沒用,我干脆吃了你吧。” 話是這么說,但轉手,他卻會習以為常地將她塞進他的衣襟里,讓她在里面舒舒服服地坐著。 一旦發現她被其它妖魔欺負得節節敗退時,他則會冷笑一聲:“桑桑,到我后面去。” …… 一聲聲簡明的“桑桑”,或是揶揄,或是冷酷,都濃縮著讓她安心的感覺。 而現在,這兩個字再度從伶舟齒間發出,語氣和過去一模一樣。一剎那,就像穿越了時空,和過去重疊了。 伶舟不動聲色地看著桑洱:“我有一次聽到裴渡是這樣叫你的。這是你的小名嗎?” 桑洱一愣,心臟仿佛乘了過山車,從喉嚨高處,直直墜回了原處。 看來,是她過分敏感了。伶舟叫她桑桑,只是為了引出后面的問題吧。 “呃,也算是吧,我家人和熟悉的朋友都會這樣叫我……” 不知是否陽光太猛烈了,說著說著,桑洱的目之所及處,竟泛出怪異的水波紋,視野忽遠忽近地扭曲著。 怎么回事? 桑洱摸了摸額頭,后退了些許,下一秒,視野全黑。 醒來時,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睜開眼,眼前卻像蒙了一片白茫茫的霧。隔著霧,她看到了裴渡站在床邊,伶舟則坐在離她更近的地方,雙指壓著她的額,有黑霧繚繞在他指尖,鉆入了她的眉心。 這黑霧看起來很邪門,卻緩解了桑洱的頭暈。 發現她睜開了眼,伶舟就停了手。 裴渡急切地撲了上來:“桑桑,你感覺怎么樣!” 桑洱用力地揉了揉眼,發現那不是剛醒來的迷蒙,而是視力真的出了問題,心緒一沉:“怎么回事?我的眼睛看不清了。” “你別害怕,有辦法解決的。”裴渡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了一句,就轉向伶舟,語氣不太好:“不僅是目力,她今天連味覺也有點喪失。伶舟,你不是和我說過……” “我也說過,在‘那件事’結束前,她的狀況都不會很穩定。五感缺失就是其中一種表現。”伶舟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味覺和視覺都屬于五感。” 裴渡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面色微變,質問道:“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會丟失全部的五感?” 桑洱聽著也覺得很不妙。 如果五感全都丟失了,那簡直比植物人還可怕好不好! “有我在,不至于惡化到極致。”伶舟望向床榻上的少女,沉吟了片刻,說:“從今天開始,讓她搬到我的寢殿旁吧。這樣也方便我看顧她。” 桑洱和裴渡同時愣了一下。 這些天來,裴渡粘人的架勢,比牛皮糖還牛皮糖。他條件反射地抗拒著伶舟的提議。 只是,相比短暫的分離,他更不能承受桑洱有危險的代價。 桑洱不知道他們出門談了什么。最終,裴渡還是妥協了。 她搬進了伶舟的寢殿旁邊。 伶舟的寢殿布局,和過去差不多。在寢殿旁,連著一個小偏殿,里頭被臨時布置成了桑洱的療養臥房,地板畫了復雜的法陣。 對于這次搬臥室,桑洱沒有什么意見。但是,進入偏殿的時候,她模糊地瞧見,窗外的花園里,種了一大片馥郁而茂密的懷夢藤。淡紫色的植株,散發著微光,在月下搖晃著。 桑洱:“……” 這玩意兒是妖蚺巢xue附近的特產吧? 伶舟這是看上了懷夢藤的力量,把它們給移植回來了嗎? 因為桑洱的視力有點退化,只要一接觸光線,就會感到酸脹,所以,這個偏殿布置得很暗。伶舟還給她帶來了一條絲絹,用以擋光。 絲絹浸泡過清冽的草藥,壓在眼皮上,很舒服。桑洱欣然接受了這個安排。 由于殼子不穩定,續航能力變差了。桑洱一天黑就會自動犯困,白天時,若伶舟不在,她就和系統聊天,倒不會覺得時間難熬。 由于花園里種了很多懷夢藤,桑洱又沒理由開口讓伶舟拔光它們,她已經做好了某一天會被突然拽入夢境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