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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08節

    頂著一個大肚子,走到哪里,都會被人側視。但裴渡素來不怕被看。誰敢不懷好意地看他、嘲笑他是惡心的怪物,他便以牙還牙,直接弄死誰。

    這個世上,他只害怕一個人的嫌棄和厭惡。

    害怕她覺得他是一個怪物,更不敢讓她知道,她如今的身體,是通過怎樣的方式來的。

    像一個患得患失的瘋子,這也怕,那也怕。

    桑洱的眉心皺得更緊,看著裴渡這副如同驚弓之鳥的回避姿態,有點不理解,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這兒都滲血了,我可以幫你,為什么不讓我看?”

    裴渡垂下眼,內心掙扎了半晌,才終于小聲地說了實話:“有點丑。”

    “我是大夫,大夫不會嫌病人的傷口長得好不好看。”

    她都這樣說了,縱然有諸多顧慮,裴渡也不可能繼續強硬地拒絕她,終是慢慢地松開了手。

    桑洱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在柜上找到了干凈的白紗布,才來解開裴渡的衣服。

    即使她已經有心理準備,知道裴渡的肚子曾經被剖開過,在解開了那些纏繞的白紗后,還是有點難以掩飾的震驚——因為,這兒的傷口,比她想象的還要猙獰和嚴重。

    看著這些沒愈合好的滲血的傷口,還有那些已經拆掉的縫針的痕跡,想象一下,裴渡當時沒有麻醉,就這樣被硬生生地切下一塊rou,又被縫起來……桑洱的心臟有點發抖,可想到裴渡剛才就是在擔心她覺得他的傷口丑,桑洱垂眼,沒有表現出來,盡量平靜而快速地給裴渡重新處理了傷口。

    裴渡剛才在屋子外面給自己弄,擔心被中途發現,動作匆匆忙忙的,之后還勉強自己彎腰擦身,自然就出了岔子。

    桑洱處理傷口也比他細致也熟練得多,裴渡又乖乖地躺著,這一次,很順利就完事了。隨后,桑洱還喂裴渡吃了一顆丹藥,抬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天邊已經泛出了淡薄的亮光。

    原來不知不覺,天都快亮了。

    桑洱打了個呵欠,正欲把臟了的水倒掉,回去補眠。忽然,兩人同時聽見,院子外面傳來了聲音。

    裴渡剛披上了衣衫,聽了那點兒不尋常的動靜,臉色微變,猛地起來,將桑洱往他背后拉去,似乎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

    下一瞬,小木屋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伶舟那頎長高大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我感知到了魂燈的動靜,就提前趕了回來。”伶舟不急不緩地踏進了這間屋子里,絲毫沒有闖入別人家里的自覺。掃視了四周一圈,最后,他兩道幽暗的目光,落到了桑洱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桑洱總覺得,伶舟盯她的眼光,很深很沉,仿佛在往她的rou里盯,試圖看出點什么。

    但也只是一瞬,伶舟就從她的身上移開了目光,看向了裴渡,道:“你還是先帶她回我的行宮住吧。她的情況太特殊了,才剛醒來,狀態很不穩定……”

    不愿讓伶舟說出太多她這具身體的秘密,裴渡急切又兇惡打斷了伶舟:“閉嘴,回去之后我再找你談!”

    第137章

    伶舟和他的宮殿、行止山,桑洱都很熟悉。但對于“秦桑梔”這個馬甲來說,這一切都很陌生。若她一點也不好奇,那就太不自然了。

    所以,等裴渡和伶舟的對話告一段落,桑洱就佯作疑惑,看了看伶舟,又看向裴渡,詢問道:“裴渡,請問這位是……”

    裴渡的肩微微一繃,斂起了兇狠的表情,才回過頭來,語氣倒沒有露出什么異樣:“他叫伶舟,是我找來為你調理身體的朋友。”

    在裴渡的口中,伶舟被描述成了一個可以醫死人、rou白骨的魔修,且他們目前借住的這座小木屋,也是屬于伶舟的。

    裴渡知道,秦桑梔并不介意相交之人的出身是黑是白。以前,她即使知道他是魔修,也未曾對他表露出偏見、輕蔑和敵意。

    果然,聽了他這番說明,她的面上閃過了一絲驚訝,但沒有深究與懷疑,還主動對伶舟道了謝。

    “不客氣。”伶舟望著她,平靜地說:“請吧,秦小姐。”

    .

    小木屋坐落在綠林環繞的小山坡上,距離伶舟的行宮不遠。

    結界之內,沒有任何妖魔攔路和滋擾。桑洱跟在他們身后,踏過萋萋芳草,散步似的,穿過了林子,就見到遠處的空地上,佇立著一座熟悉的宮殿。

    拾級而上時,桑洱低頭,望著那一級級階梯上眼熟的石紋,心情有點兒復雜。

    莫非她和這個地方真的特別有緣分?

    從小妖怪1.0桑桑,到小妖怪2.0小耳朵,再到現在的秦桑梔……這已經是她第三次以不同的身份,踏進這扇大門了。

    行宮里靜悄悄的,沒看到宓銀迎出來,估計她不在行止山。

    裴渡和伶舟,雖然稱不上是推心置腹的關系,但也算是交情不錯,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思。作為裴渡帶來的人,桑洱自然也不會被怠慢。

    在伶舟的安排下,她住進了一間采光和布局都相當不錯的臥室里。房間旁還連了一個小浴房,除此以外,不與任何建筑挨著,外頭環繞著一個小花園。

    上一次,她以小妖怪2.0的身份來到這里,宓銀也只是隨便指了一個空房間給她住而已。這回的待遇,顯然要好多了。

    而且,桑洱發現,這個房間距離伶舟住的寢殿,還有他平時活動的區域,都挺近的。

    當然,在明面上,桑洱還是裝成了第一次來這座宮殿的模樣。由于不熟悉環境,她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了陌生與客氣,看到房間,她還走了進去,好奇地環顧了一周。

    伶舟微微瞇起眼,在后方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那挑不出破綻的一舉一動。

    “伶舟公子,謝謝你,這個房間很好。”桑洱一邊說,一邊回頭,正好撞上了伶舟的視線。

    熹微的日光穿過屋檐,斜斜打下,在他冷峻的眉骨下落了一團影子。雙瞳容納了昏翳,比往日更暗不見底,一直望著她。

    桑洱微微一僵,心弦仿佛被什么撥弄了一下,就見他也走進了房間,淡淡應道:“我說了,不必客氣。”

    裴渡沒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涌,走了上來,拉開墻邊的木柜,有些討好地說:“這里的東西都是我為你準備的,你可以隨意使用。除此以外,還有什么需要的,或是不滿意的,隨時都可以告訴我。”

    桑洱的注意力被裴渡引了過來,方才那點兒異樣感,一瞬就消散了:“我知道了。”

    發現桑洱對他沒有像對伶舟那樣客氣地說謝謝,裴渡似乎有些高興,嘴角一翹,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那你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他關門離開了。窗紙上的兩道影子,一前一后地走向了長廊盡頭。

    四周安靜了下來。

    桑洱揉了揉眉頭。

    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雖然裴渡什么也沒透露,但作為一個被復活大戶,桑洱也能猜到,多半是她這具身體狀況不佳,裴渡一個人無法搞定。伶舟作為幫他招魂、復活的經手人,讓她住進宮殿,估計也是為了隨時隨地監測她的狀況而已。

    有一具穩定的身體,對她也有莫大的好處。那就順水推舟地接受這一切吧。

    昨天晚上,為了給裴渡換藥,桑洱半宿沒睡覺,打開柜子,認真掃了一圈。裴渡給她準備的衣服鞋襪,料子都是極好的,一摸就知道價格不菲。桑洱找出一件順眼的,去旁邊的浴房洗漱了一番。

    桌上放了點心。桑洱洗完澡,吃了幾塊當做午飯,就回床上補眠了。

    一覺睡到傍晚,裴渡帶著晚飯回來了。伶舟卻不見蹤影,看來沒打算一起吃飯。

    桑洱發現,如果她不開口,裴渡就又有當侍衛的趨勢,就無奈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裴渡似乎挺開心的。

    飯后,時間已經不早了,裴渡的房間不和她的挨在一起,按理說該走了。他卻似乎還想繼續守著她,磨磨蹭蹭,不想走。

    這個房間大倒是挺大的,不過,桑洱望了望四周,陳述了一個事實:“這里只有一張床。”

    美人榻太短了,對裴渡這個身高的人來說,不太夠用。他現在可是傷患,還是睡正兒八經的床更好。

    裴渡挺直了腰桿,眼巴巴道:“我可以搬一張床過來,或者睡在地上,隨便哪里都行,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頓了頓,他覷著桑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喚出了那個稱呼:“……桑桑,可以嗎?”

    昨晚,在迷迷糊糊間,他終于踏出了那一步,第一次叫她桑桑。當時,她并沒有拒絕他這樣喊她。

    但清醒的時候念出這兩個字,和迷蒙時的感覺是很不一樣的。這回,裴渡竟久違地感覺到了緊張和忐忑,還混雜著一縷羞赧。

    桑洱摸了摸脖子,注視著裴渡。

    以前的裴渡,是無拘無束、頑強而又鮮活的少年郎。誰的面子他都不給,自由自在地游走在市井里。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總會讓她想到那些畫地為牢、自套項圈、乞憐人類愛意的流浪狗。

    她可以主宰他的情緒。將他掃地出門,或是留在身邊,全在她一念之間。

    也對,在小木屋的時候,裴渡就連她在門口曬個太陽,也要寸步不離地跟著。現在,換到了更大的地方,裴渡會變本加厲地粘著她,似乎也說得通。

    想到裴渡腹部的慘狀,桑洱終究有點兒心軟:“好吧,你留下來也可以,但不要打地鋪,你肚子上的傷口還沒好吧。”

    裴渡眼睛一亮,被她簡單地關心一句,已是大喜過望:“那我馬上去準備!”

    擔心桑洱收回前話,他急匆匆地走了,很快,就從其它房間弄了一張小床過來,架在了房間一角,模仿了小木屋的結構,他守在外,桑洱在里。

    .

    搬到宮殿的第一個夜晚,安然度過。

    而裴渡的粘人,在這天晚上,不過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這座宮殿里里外外都是結界,安全得很,裴渡卻幾乎一天到晚如影相隨。就連桑洱安安靜靜地看書、不打算說話的時候,他也還是會坐在她旁邊,一點也不嫌無聊。

    而且,自從第一次喊她“桑桑”得到了回應,裴渡仿佛得到了準許,如今在私底下,這樣喚她的頻率大大增高。

    每天晨昏,伶舟都會過來,查看桑洱的情況。裴渡也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大剌剌地在站在旁邊,一直盯著他們。

    為了調養身體,桑洱每天都得喝黑漆漆的藥,她也嘗不出來里面有什么藥材,只覺得苦中帶點腥甜。不過,喝了之后,確實感覺到身體在好轉。

    一晃,就過了十天。

    山巔之上,初秋的涼意來得比山下更快。中午有太陽時,還是很炎熱的。清早和傍晚,卻已有了幾分風涼水冷的寒意。

    多虧了伶舟,桑洱這幾天的精力好多了,不會一天黑就昏昏欲睡,但血液循環還是不太好,如今還沒到真正的冬天,她的手腳就很容易變冷,得抱著暖爐才行。

    這天夜里,桑洱沐浴以后,點了燈,穿著襪子,踩在軟綿綿的腳踏上看書。漸漸地,她就感覺到雙腳有點兒變冷了,蜷了蜷腳趾,雙腿也往身體的方向縮了縮。

    失策了。本來還覺得剛洗完熱水澡,渾身上下都泡得熱乎乎的,不會那么快變冷。小暖爐壓根沒添火炭,也沒放在手邊。

    桑洱瞄了遠處一眼,又看了看書頁。

    算了,正看到了精彩處,多看一會兒再說吧。

    裴渡坐在她旁邊的小木凳上,察覺到了她縮腿的動作,愣愣地問:“桑桑,你的腳冷嗎?”

    桑洱隨口應了一聲“嗯”,忽然感覺到,腳踝被一雙手圈住了,牽引著往下伸去。

    她一驚,眼睛終于從書上移開,發現裴渡默默地挪了挪小木凳,坐到了美人椅的正前方,打開衣服,將她的雙腳塞了進去,讓她踩著他的大腿來取暖:“這樣會不會暖一點?”

    活人的體溫,還是包圍式的溫暖,自然會比冷冰冰的小暖爐更管用。桑洱下意識地點頭,反應過來,就想抽回腿來:“裴渡,你不用這樣……”

    裴渡卻突然抱緊了她的小腿,不愿松手,抬眸望著她,執拗道:“我就想給你暖腳。你就當我想找點事情做吧。”

    裴渡不肯松開,桑洱擔心自己動得太厲害,一個不小心會踢到他的肚子,讓他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裂開,只好妥協了。

    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確實很暖和。人的手足又是共通的,才一會兒,桑洱就覺得,自己的手也跟著暖了幾分。努力忽略那是人的大腿,她讓自己投入到書本里。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膝上一沉。

    裴渡是側對著她坐的,摟著她的小腿。不知不覺間,他就將頭靠上了她的大腿,以一種溫順又眷戀的姿態。

    桑洱的身體微微一僵,捏著書的手一緊,但是,并沒有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