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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206節

    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方才那個奢華的房間里了,而處于一個陌生的小木房間里。

    在她旁邊,有個人支著頭,正在打盹。

    是裴渡。

    第134章

    桑洱懵了一下。

    分明前一刻,她還在尉遲蘭廷身邊,怎么一暈一醒就換了地方?

    這是哪里?

    是裴渡把她從尉遲蘭廷身邊帶走了嗎?

    系統:“不是的,宿主,你是直接換了一個身體。”

    桑洱:“……”

    換了身體?

    對了,她找胡老七切斷心臟里的銀弦前,系統的確提醒過,若她執意如此,就等于破壞了那具身體的穩定性,魂魄待在里面,也不會那么四平八穩了。

    這么說,她現在是被彈出來了?

    系統:“沒錯,宿主。魂魄一經顛出,那副牽絲人偶的身體就會毀壞,不能再裝載魂魄。你的魂魄進入了游蕩狀態,就會自動尋找、匹配一副合適的新身體,進入其中。”

    新身體……

    桑洱的腦海中,依次閃過了謝持風含著淚、喃喃哀求她的情景,尉遲蘭廷知曉了她來歷不簡單,也依然毫不動搖地說喜歡的模樣……慢慢地,撥開了復雜難辨的心緒,注意力落到了炮灰值上。

    這次的跳轉來得太突然了。但,炮灰值還是好好地減少了,如今是450/5000點。

    在一開始,看到還剩下1000點炮灰值時,桑洱還覺得清零它是一條漫漫長路。一轉眼,進度就過半了。

    距離她徹底脫離這個世界、回家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

    桑洱無聲地出了口氣,在等待知覺復蘇的時候,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此處面積很小,布置也十分簡單,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柜上放了不少瓶瓶罐罐,似乎是個藥柜。但布置得還挺整潔用心的,桌子上還放了鮮花。

    桑洱又默默地瞟了一眼自己。她穿著一件料子柔軟的單衣,身上蓋著被子,手被放在腹上,擺成了一個規矩又安然的姿勢。

    現在的季節,絕對稱不上冷,何況她還蓋著被子。不過,桑洱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冷冰冰的,沒什么溫度。

    隨著感覺恢復,她指尖末端的毛細血管似乎也在慢慢擴張,開始有了活人的體溫。

    裴渡的肩上披著一件寬大的藕荷色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兒,右手撐著頭,正在淺寐。

    褐色卷發垂在他瘦削的臉上。也許是這段日子沒有休息好,那俊俏的面容也有幾分失色,眼眶微

    凹,眼下的肌膚浮出了青翳的暗影,嘴唇蒼白,如大病過。

    他的左手壓在被子上,握成了拳,似乎抓了什么東西在里面,連睡覺時也不愿放松,要握住才安心,還漏出了一截紅繩。

    桑洱的目光定在了那根紅繩上,隱約猜到了那是什么,片刻后,垂下眼,看向裴渡的腹部。他的身子微微歪著,之前那膨隆起來的、詭異又惹眼的腹部,已恢復了平坦。

    這是因為,在他腹中寄宿了九年的那具rou身,已經被伶舟剖了出來——正是桑洱現在待著的新身體。

    但它不是嬰兒的模樣,而是一副少女體貌的身體。

    當然,裴渡的肚子不可能裝下這么大一個人。這具rou身剛被剖出來時,其實是和人類嬰兒差不多大的。可它畢竟魔修搗鼓出來的載魂容器,和吃飯才能長大的正常人不同。在落地以后,短短半個月內,其骨rou、肢體,就迅速地舒展、成長,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有點像是宓銀的成長經歷,但比宓銀要快得多。

    可惜的是,rou身被剖出時,桑洱的魂魄早已跳轉到了尉遲蘭廷那邊,進入了牽絲人偶里,不再游離在世間。所以,裴渡這邊進行招魂儀式時,什么也沒能招到。

    ——他千辛萬苦,花費九年,活生生從自己身上分離出了一具rou身,到頭來,還是被宣判了失敗,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距離那場招魂儀式并沒有過去多長時間。裴渡腹部的傷口還沒痊愈。再者,招魂儀式沒有進展,他不甘心認命,便繼續留在行止山,繼續守著這具空殼,等待著不知哪天會降臨的進展。

    沒有生命力的軀殼,在方方面面都是差一點的,就和植物人差不多,需要更悉心的呵護和“保養”。

    這座小木屋,就在行止山的深處,離伶舟的宮殿不遠,已被框入了結界里。

    自古仙山多寶地的道理在這里也適用,在這座小木屋的后方,有一眼罕見的地熱溫泉,有幫助療傷的功效,被裴渡臨時改造成了療養基地。每隔三天,裴渡就會用溫泉的蒸汽熏蒸藥包,給她做桑拿,以維持這具身體的鮮活。

    他自己的狀態也不好,為了不來回奔波,干脆就在這里住下了,順道也能利用那口溫泉,養一養傷。

    今天的事情結束后,裴渡大概是重傷未愈,精力不太好,有點兒困了,才會不知不覺地在這里歇著了。

    可這樣睡著,感覺顯然不太舒服的。裴渡的眉梢動了動,頭微微往下一滑,好在,及時地醒了過來。

    也許是腹部收緊時牽扯到了傷口,他又條件反射地弓起身,臉色微白,倒吸了一口氣。撩起眼皮,便看見了近在咫尺之處,出現了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撐著床面。

    裴渡一凝,倏然,錯愕而又難以置信地抬頭。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張清麗卻又平靜的面容。

    桑洱擁被坐了起來,低眼看他,輕聲道:“裴渡?”

    .

    暮色四合。

    桑洱站在鏡子前,看到里頭映出了一張巴掌大的熟悉的面容。

    這張臉確實就是十七八歲時的秦桑梔的翻版,就連耳垂上的紅色胎痣,也和原版一模一樣。稱得上是精準復刻了。

    桑洱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頰。

    其實,該用什么態度去面對裴渡,她也心煩了好一陣子。

    聽系統說,這種招魂術比尉遲蘭廷那種要復雜得多。在魂魄被召回來時,有可能會出現記憶缺失的情況。而且,她目前還不能離開裴渡和伶舟獨活,也算是受制于人了。

    之前,她是被捉到了鐵證,沒辦法了,才會破罐子破摔,和謝持風、尉遲蘭廷說那些話。如今換了個場子,她自然還是想有所保留,不會主動攤牌,免得把其它的路子都堵死。

    所以,在猶豫了一下后,桑洱決定利用這種招魂術的缺陷,進可攻、退可守,只將裴渡視作她收留過的一個門客,假裝雙方決裂的那部分記憶還沒回來。

    先維持著這樣的狀態,等到這副身體穩定下來了,才另做打算。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了敲門聲。敲完了,還等了幾息,才開門。

    這可稀奇了,以前開門喜歡用腳踹的人,如今也講究這些禮儀了。

    裴渡端著做好的晚飯,走了進來。盡管竭力平靜,但還是能看出來,他的氣息緩慢而有些發抖。

    桑洱站在窗邊,斜陽在她的身側籠罩出了一層柔和又虛幻的光,聽見了開門,她轉過了頭,烏黑的眼眸看他。

    裴渡的喉嚨微微發緊,仿佛是近鄉情怯,咬緊牙關,才能止住戰栗。可擔心她會摔倒這個念頭,還是勝過了一切的顧慮,他還是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了過去,小聲說:“我扶你吧。”

    他伸出了手。可在碰到桑洱前,手又縮了回來,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幾下,那是一個未經思考的動作——似乎在潛意識里,他自卑于自己的臟,覺得貿然去碰,會弄臟她。

    桑洱看了他一會兒:“好。”

    她將手遞給了他。裴渡的眼眸微微亮了幾分,近乎于小心翼翼地攙著她,來到了飯桌旁。

    桑洱坐下,捧著碗,看了一圈,這幾碟小菜,幾乎都是她以前愛吃的。

    當她在看菜時,裴渡就站在旁邊,直愣愣地看著她。

    這九年來,這樣一個家常的場景,早已在他的腦海里重演了無數次。

    那時的他,對此不屑一顧,還會偷偷地恥笑她笨,對仇人好。

    到了后來,他卻愿意付出一切代價,只求回到她還愿意對他笑、會給他夾菜添飯的時候。

    而當這一刻成真時,比起欣喜若狂,他更覺得不真實,伴生著渾噩而縹緲不踏實的恐懼感。

    桑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素菜,發現裴渡還跟一尊門神一樣,站在旁邊,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抬眸:“你不坐下一起吃嗎?”

    第135章

    裴渡沒料到她會讓自己坐下,似乎有點受寵若驚,含混地點頭,“嗯”了聲,就拖開椅子,坐了下來。這個坐姿,相比起以前的他來說,真是乖巧得過分了,甚至有點放不開的束手束腳。

    桌子上只有一碗飯,是給桑洱準備的。裴渡面前放了一個瓷碟,上面放了三個有點干癟的饅頭,他低著頭,抓起了一個,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干咽了下去。

    席間氣氛很安靜,桑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吃飯。但她飯量不大,吃了約莫半碗,就擱下了筷子。

    見狀,裴渡似乎有點無措,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你不喜歡吃這些嗎?”

    他撐著桌子,霍然站了起來:“我再去做,很快就好了……”

    “不用了。”桑洱喊住了他:“挺好吃的,我只是沒什么胃口而已。”

    裴渡一怔,就悶悶地點了點頭,重新坐下,將手里啃了一半的饅頭三兩口吃完了,就將手放在腿上,指尖緊扣住了褲子的布,終于咬了咬牙,緊繃著肩,艱澀地開了口:“你還記得……以前發生的事嗎?”

    逆天而為的術法都要浮出代價,在過去那九年多里,無數次因為肚子而躺在床上,痛苦無力地蹬腿、抽搐時,他都是靠著想象她復生的模樣來撐過去的。只要她能回來,要殺要剮,或是怎么樣都好。但從剛才醒來開始,她的反應太平和了,根本不像還記得過去那些事,也忘記了他們是如何決裂的。

    伶舟確實說過,她的魂魄剛被招回來時,有可能會記憶錯亂。她的表現,很符合伶舟的預判。

    本來已經做好了要被她迎頭痛擊的心理準備的裴渡,仿佛踩進了棉花里,不知何時,就會一腳踏空。對心理上的折磨,也多出了一分不確定感。

    伶舟這幾天不在行止山,無法揪著對方一探究竟。可他已經等不下去了,他迫切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的記憶確實有點混亂。不過,我還記得,你是我留下的門客吧。后來似乎是發生了什么事,我解散了家仆。”桑洱蹙眉,拿起了茶杯,淺淺地飲了一口熱茶,停頓了一下,那雙烏黑明潤的眼睛看向了裴渡,說:“我生了病,你帶我過來這里治病。就是這樣吧。”

    裴渡有點茫然地聽著,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但這陣茫然過去后,卻有一陣鈍鈍的疼意,透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想弓起身體去抵御。

    那些無法和解的部分,她都忘記了。回避了一切可能有的沖突。

    但這也意味著,在她心里,那四年美好的回憶,也隨著恨意一起淡化了。

    于她而言,他不再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門客”。

    愛也好恨也好,全都被洗去了痕跡。

    醞釀至今的懺悔和思念,不再有機會說出來。和塵世最大的維系,仿佛也被剝奪了。

    飯后,桑洱想透一透氣,漱了漱口,走出了小木屋。

    木屋后有溫泉,前面用籬笆修了院子,院子里有一把秋千,盛夏已經到了尾聲,初秋快冒頭了,天色卻還是很明亮。山中的蟬鳴少了很多,小鳥柔軟的叫聲清脆悅耳,間或傳來了一兩聲拍翅聲。

    桑洱望見樹下有一張藤編的美人椅,正好可以看到山巔上的夕陽,打算去坐一坐。裴渡見狀,亦步亦趨,緊張兮兮地跟在她身邊。那么短的一小段路,他都好像擔心她有閃失。

    桑洱坐到美人椅上,眺望著山間遠處的景物。

    忽然,耳邊傳來了一聲嬌嫩的“啾”聲,一只圓滾滾的、通身藍紫色羽毛的小鳥落在了她的膝上,胸口有一撮雪白的毛,歪著腦袋,兩只黑漆漆的綠豆眼,好奇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