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23節(jié)
這語氣似乎有點委屈。 桑洱靠回椅背,撿著梳子上的狗毛,隨口道:“好玩啊,松松這么聽話。” “……” 裴渡定定地看著她,忽然,神差鬼使地道:“汪。” 這個字輕得人耳幾乎捕捉不到。桑洱卻聽見了,梳子差點沒拿穩(wěn):“你,你說什么?” “什么也沒說。”裴渡霍地起了身,別開頭,道:“你聽不到就算了。” 桑洱正要說話,院子外面,忽然傳來了忠叔的聲音,夾雜著一絲不可置信:“小姐、小姐!外面有客。” 桑洱一愣:“客人?誰啊?” “是,是一個……姓宮的小公子,帶著他的家仆和一大堆禮物來了。” 第75章 姓宮的? 誰? 不怪桑洱記性差。時間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她早就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忘得差不多了。 帶著疑惑,走到正廳,桑洱就被擺滿地面的禮物給驚了一下。亮晶晶的靈石、修煉器具、靈芝鹿茸等補品……從門外一直延伸至鞋尖前,她都快沒地方站了。 禮物堆的后方,站著幾個身影。為首之人是一個也就十七八歲的華服少年。一看見桑洱,他就立刻露出了熱情的笑容:“秦小姐!” 桑洱:“……” 這張臉、這聲音,好像都有點熟悉。 臥槽,她想起來了!這位兄弟,不就是在青雷谷里那個被毒蜂蜇成了豬頭、吃了她的解毒藥粉才脫險的宮少爺嗎? 當時他那張慘不忍睹的紅腫面孔還深深印在桑洱腦海里。如今消了腫,臉皮恢復了光滑白皙,反倒認不出來了。 奇怪了,桑洱記得自己沒有留下姓名,這人是怎么找上門來的? 宮少爺走上前來自我介紹,稱他來自于潁安堡的宮家,名叫宮岫,隨后道明了來意:“上回在青雷谷里,我太狼狽了,讓秦小姐見笑了。也沒有親自謝過秦小姐的救命之恩。” 桑洱頓時了然。潁安堡的宮家是一個來頭不小的修仙世家。在有線索、有范圍的情況下,這位小少爺想在進入青雷谷的修士里打聽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說這些話時,宮岫的雙眸一直亮晶晶的,黏在桑洱的臉上。 前段時間,由于毒蜂的蜇傷未消,他一直在家養(yǎng)病。等恢復了英俊才敢找上門來。 裴渡站在桑洱的身后,暗暗捏緊了拳頭,陡然涌出了一股子警惕和危機感。 這段時間,秦桑梔開始對他變得冷淡。怎么偏偏在這時候,會突然冒出了一個姓宮的? 桑洱倒沒有想那么多,來者就是客。宮岫誠心登門道謝,還送了那么多東西,桑洱就抱著結(jié)交朋友的心態(tài),盡地主之誼,好好地招待了宮岫一番。 孰料,這位宮少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瀘曲落腳之后,他就經(jīng)常來秦府做客,擺出了一副主動又熱烈的追求態(tài)度。 在修仙世界里,因為桑洱這具馬甲的養(yǎng)父母都過世了,已經(jīng)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的流程了,有意中人了就能定終生。如果講究一點,還可以請個媒婆上門走走流程。所以,宮岫追求桑洱的行為,并不算孟浪。 桑洱有點意外。畢竟這位兄弟來到瀘曲后,肯定多多少少都有聽說過她的那些救風塵、養(yǎng)美少年的事跡,他卻似乎一點都不介意。看來,這位小少爺也只是頭腦一時發(fā)熱而已。和他打幾下太極、讓他知難而退足矣。 裴渡本來是極其不爽宮岫的。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桑洱只當宮岫是小孩兒,壓根沒有把對方當成是正兒八經(jīng)的追求者。裴渡渾身的尖刺才緩緩收回。 就這樣,宮岫滿懷熱切,沖鋒陷陣了快一個月。桑洱對他始終是笑瞇瞇的,實則卻油鹽不進,無須多言,就能讓人感受到她的態(tài)度。 宮岫終究是年紀小,新鮮勁兒一過,開始有點氣餒了。再加上前不久,宮岫瞞著家里帶人進青雷谷,因缺乏經(jīng)驗,險些死在里面,已經(jīng)被家里人教訓過一頓了。若非有“拜訪恩人”的借口,他都來不了瀘曲。現(xiàn)在,停留的時間已經(jīng)嚴重超過了他和家里約定的回家時間了。宮家發(fā)信催促了幾次,宮岫只得無奈又不甘心地收拾好了行裝,來和桑洱道別。 從會客廳里走出來,宮岫一臉郁悶,耷拉著頭,穿過了院子。恰好碰見了裴渡迎面走來。 裴渡的左手晃悠悠地拎著一個沉甸甸的紙袋,里頭裝滿了碩大多汁的水果。右手則拎著一個蘋果在吃。 打量了宮岫一眼,裴渡挑了挑眉,顯然看出這個礙眼的家伙馬上要滾蛋了,心情相當不錯,唇角也微微揚起,與之擦肩而過了。 宮岫捏拳,他還沉浸在平生第一次失戀的傷心里,看裴渡的反應,不難猜出他在幸災樂禍。 再加上,這些日子,裴渡總是在他和桑洱相處的時候出來攪和,不讓他們二人好好說話、培養(yǎng)感情。宮岫難免對他產(chǎn)生了一點怨氣,忍不住道:“你很得意吧,我馬上就要走了。” 裴渡站定,“咔嚓”地咬了一口蘋果,不動聲色地回過頭,準備看他要說什么。 “但你也不會得意多久的。秦小姐這么好的人,即使今天走了一個我,明天也會有新的人來求娶,我就不信你能防著別人一輩子。”宮岫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和我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秦小姐是不喜歡我,可她更不可能選擇你。” 敗家之犬說的話,裴渡壓根不放在心上,懶洋洋道:“你又知道了?反正你——” “這還用說嗎?”宮岫打斷了他的話:“瞧你這副一窮二白的模樣,連份像樣的聘禮都拿不出來,后半輩子還不是要秦小姐養(yǎng)著,依附她生存。她才不可能嫁給你這種人呢,不然跟著你天天喝涼水吃饅頭嗎?走著瞧吧,和她門當戶對、她又喜歡的人,遲早會出現(xiàn)的!” 裴渡的笑容淡了幾分。 放完了狠話,宮岫整個人都舒服多了,昂頭挺胸,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了裴渡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 . 這段時間,宮岫隔三差五就送禮物給桑洱。要不是他家底豐厚、錢袋鼓脹,如此不節(jié)制的送法,也是夠嗆的。 桑洱一開始的應對方式是回禮。后來發(fā)現(xiàn)再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只能和宮岫直說,家里庫房要爆滿了,這才叫停了他送禮的步伐。 在此之前,宮岫送來的禮物,已經(jīng)堆積成了小山。桑洱看得頭疼,就讓仆人分門別類地整理了一下,把大件的禮物放入庫房。細軟、零散的東西,則收在桑洱的房間。 桑洱收拾這些東西時,在雜亂無章的柜子深處,看見了一個沙漏狀的法器。 這古樸而冰冷的法器,已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血紅的流沙在里面靜止著。 桑洱停頓了一下,雙手捧起了它,坐在床邊。抽了張軟布,擦了擦表面的灰塵,陷入了沉思里。 這玩意兒,就是三年前,桑洱在聚寶魔鼎里意外得到的魔修法器。在特定的條件下喂它指尖血,就可以看見身邊人的一些本不該被她看見的畫面,類似于開天眼。 第一次無意觸發(fā)它時,桑洱就看見了尉遲蘭廷抱著馮桑尸體的模樣。 但在那之后,不管桑洱怎么去用指尖血喂它,摸它,敲它,這法器都沒有再起過作用了,像是一個電量耗盡的擺件。 桑洱有點兒失望,覺得它作為裝飾品放在桌子上太大了,就將這沙漏塞進了柜子深處,一放就是三年。 說來也是巧合,桑洱難得將它拿出來,指腹擦過它的頂端,摩擦出了一滴血珠,滾入其中,耳膜深處,就久違地傳來了一陣沙沙的響聲,強烈的眩暈瞬間就攫住了她的神智。 …… 桑洱幽幽地睜開眼,看見黃昏的夕照灑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泛著淡金的碎芒。 她已經(jīng)進入沙漏展示的幻境里了嗎? 她附身的是誰的身體?看到的又是誰的記憶畫面? 桑洱疑惑地垂下視線。正好,她附身的這個人走路也是低著頭的。可以看到,這人的胸口是平坦的。衣服雖然花哨艷麗,卻是男子的款式。桑洱覺得有些眼熟,辨認了一下,便是一驚——這不就是之前那具從河里撈出來、疑似是青柳的腐尸穿的衣服嗎? 難道這是青柳的記憶? 青柳低頭,拐進了一條冷巷里。走到中段,似乎感覺到有人跟蹤自己,他不安地回頭,幾乎是瞬間,衣領就被人揪住了,推到了墻壁上。 在沙漏的幻境里,桑洱與她附身的人的感覺并不相通。但光聽骨頭的“咔”聲,就知道這一下撞得不輕。 青柳驚恐地一縮,抬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果然是裴渡。 桑洱的視角和青柳的融為了一體,心里也是一緊。 難不成她要用第一角度來看裴渡殺人的畫面? 裴渡俯視青柳,五指緩慢地收緊:“青柳是吧?” 衣領勒緊了脖子,青柳氣息發(fā)悶,臉漸漸憋紅了。 “別怪我丑話說在前頭,從今天起,你不準再見秦桑梔。”裴渡逼近了他,惡言惡語,威脅了幾句:“秦桑梔是我的。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你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再對她獻殷勤……哪只手碰了她,我就剁了你哪只手,聽見沒有?” 青柳仿佛看到了閻王,輕微發(fā)著抖,忙不迭點頭保證。 裴渡瞇眼,審視了他一會兒,才松開手,冷冷道:“滾。” 青柳嚇跑了。一路沖出巷口,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才敢回頭。 巷子里,已經(jīng)看不到裴渡的身影了。 青柳拍了拍心臟,松了口氣,朝街市的方向走去,嘴里還嘀咕著一些抱怨的話。 看到這里,桑洱徹底怔住了。 裴渡沒有殺青柳,只是威脅了他幾句? 莫非他是假意放過青柳,等會兒還會殺個回馬槍? 不,不對。當時在冷巷里沒有別人,裴渡沒必要彎彎繞繞地演戲給誰看。殺了青柳,也沒人能告狀。 既然他放走了青柳,那就說明真的不會殺。 這段時間,是她冤枉裴渡了嗎? 幻境的畫面還沒結(jié)束。青柳似乎是來街市買東西的,轉(zhuǎn)了一圈,裝了滿滿當當?shù)囊换@子東西。回程時,他選了近路,走向河邊。 正是他溺亡的那條河! 桑洱油然生出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天色已暗,飄起了濛濛細雨,河邊一個人也沒有。青柳快步經(jīng)過一棵樹下,忽然,身體一晃,被兩個身材強壯的人捂住了鼻唇,強行拖到了河邊。 視野在不斷旋轉(zhuǎn),盡管桑洱感覺不到疼痛,卻仿佛穿越了時空,切身地體會到了青柳的害怕和絕望。 青柳被這兩人摁在河邊的沙地上,不斷“嗚嗚”地求饒,滿臉是淚。 隔著他朦朧的淚眼,桑洱望見了一個幾乎與夜色相融的身影。 是……秦躍。 桑洱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從三年前開始,除了逢年過節(jié),桑洱都盡量避免和他接觸。和大半年前的那次見面相比,秦躍竟是瘦削了許多,面色呈現(xiàn)出了病態(tài)的森白。他面無表情地垂眼,看著青柳的面容。 ——這張完全不像他的面容。 青柳沒能求饒多久,視線就偏轉(zhuǎn)了,被身后的兩個男人壓進了冰冷的河水里。 漆黑的河水漫上來,覆蓋了視野,“咕咚咕咚”地涌入鼻腔。桑洱的胸口仿佛也傳來了痛苦的窒息感,感同身受著。 “沙沙,沙沙……” 沙漏的響聲喚醒了桑洱。她喘著氣,從幻境里驚醒過來,額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