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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04節

    林管事垂著腦袋,無端地覺得周遭的空氣都冷了幾分。只聽一聲脆裂撞擊聲,秦躍面無表情地將這個瓷瓶拋出了窗外。

    “家主……”

    “你沒聽見她的話嗎?”秦躍冷冷道:“走吧。今后她死在外面了,也和我無關。”

    .

    解決了【畫皮美人】的副本,進度條變成了2580/5000,降幅很小。

    不過,這也很正常。因為桑洱估算了一下,她現在還沒有遇到謝持風,而在謝持風的記憶里,他的白月光是在他十六歲之后才死的。

    按照彼此的年齡差和時間的跨度計算,裴渡這條路線,至少會持續三四年。進度條的總長度是固定的,戰線一拉長,分給每件事的點數自然就少了。

    由于脖子被勒傷,之后的那幾天,桑洱連吞咽口水都有點不舒服。每天往脖子上涂抹膏藥,淤痕還是消退得很慢。

    為了不嚇壞別人,桑洱只好效仿尉遲蘭廷,在頸部系了一條絲巾來遮擋。

    日復一日,時間流逝,一眨眼,今年最炎熱的半個月就過去了。

    桑洱的脖子終于恢復了正常。

    今年的天象略有異常。往年九月,瀘曲還是挺熱的。今年中秋一過,就已起了涼風。

    街上的小攤販,也因時而變,從賣涼粉、冰品、變成賣熱氣騰騰的包子、熱芝麻糊等物。水果也應季地從西瓜換成了蜜柑和橙子。

    這一天,桑洱獨自上街辦事。本來裴渡說要同行,但他昨天夜晚睡覺時蹬了被子,著了涼,臨時撒嬌犯懶,不肯出門。

    辦完事后,桑洱打道回府。路上忽然有點口干了,想吃多汁的橙子,就臨時改變了路線,繞道去市場,打算買點水果回去。

    經過某個路口時,前方不知為何堵滿了人。在喧鬧聲中,桑洱依稀聽見了“小偷”、“該死”等字眼,微一皺眉,撥開了人群,擠了進去。

    這片空地,正對著一間小飯館的后廚。一個滿臉兇蠻的彪形大漢正粗魯地抓著一個瘦弱的孩子,將他的一只手壓在了砧板上。

    “大家都過來看看這小賊!這幾天,老子發現后廚總是失竊,丟了不少錢,剛才終于讓我抓到了,就是這個小賊,進了我的廚房,偷吃了我的包子!我問他是不是偷錢了,他還不承認。俗話說小時偷針,大時偷金,老子今天就要砍他一只手,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人群中傳來了不贊同的聲音:“話雖如此,砍他一只手還是有點過了吧。”

    “就是啊……打一頓,教訓教訓就行了吧。”

    彪形大漢虎目一瞪,怒道:“怎么?你替他說話,是不是也想替他賠償我丟了的錢?!”

    一邊說,他還一邊揮舞著手中那鋒利的菜刀。

    被他拎著的孩子,似乎是個小乞丐,雙頰紅腫,衣衫骯臟。那虛弱饑餓的模樣,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桑洱心中騰地起了一把火,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去阻止,目光在這孩子的臉上定了定,忽然間,心神大震。

    這個臟兮兮的小孩,不是乞丐,而是……

    謝持風!

    第64章

    秋陽下,菜刀的鋒刃反射著瘆人的光芒,莫說是一個小孩的手臂了,即使被按在此處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成年人,在刀起刀落后,其手臂骨rou,也會在瞬間斷成兩截,鮮血噴到三尺高的空中。

    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紜,嗡嗡人聲,嘈雜不已。漠不關心的人有,踮起腳來看熱鬧的人有,面露鄙夷、指指點點的人就更多。一個老漢正向他年幼的孫兒繪聲繪色地描述,說這是個多可惡的小偷。也有一些婦人,想到待會兒會出現的殘忍畫面,都露出了不忍和同情的神色。

    這小乞丐,連包子都吃不起,若是被砍斷了手,哪里還有錢去找大夫包扎止血。恐怕只能倒在路旁,流著血等死了。

    這壯漢哪里是只想要他一只手,哪里是想讓他吃教訓,分明就是想要這小孩的命啊。

    但是,同情歸同情,面對這兇神惡煞、咄咄逼人的彪形大漢,以及與他站在一起的三個廚工,始終沒人愿意挺身而出,自掏腰包,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乞丐花錢消災。

    這一切針扎似的打量與非議,都仿佛隔了水,不能清晰地傳入謝持風的耳中。

    數日未曾進食的饑餓,令他兩眼昏花,耳膜刺鳴,世界在天旋地轉。肚子里只有干草和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勉強填著。

    腳掌被石子磨出血泡,被冷風吹得干裂,滲出的血黏住了鞋底。被人拖出來,凝結的血痂又掙裂了,刺刺地疼著。

    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教導他,君子慎獨,貴在自律。要知道什么可為,什么不可為。

    不論落到什么境地,都不可做鼠竊狗盜之徒。

    但原來,瀕死之時的饑餓和痛苦,可以擊潰一個人的底線。在聞到食物的香氣時,謝持風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漸漸清醒過來時,他已經蹲在了那個陌生后廚里,挨著一個大水缸,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了一個包子。

    沒有涼水送,他便干啃,從冒火的喉嚨干咽下去,仿佛咀嚼出了鐵銹味兒。正渾渾噩噩地抓著包子時,謝持風聽見了有人在憤怒地尖叫。緊接著,自己就被扇了幾個耳光,被粗暴地拖到了大街中心。

    依稀聽見了有人在揚聲數著他的罪狀,什么連續幾天來偷錢,還偷吃了包子。

    但他明明……是第一天來到這個地方,沒有偷錢。

    “砰”的一聲,是頭顱與粗糙的木板相撞的重響。剎那間的痛苦和眩暈,讓謝持風失去了辯駁的能力。

    周遭的人群似遠還近,每個人的臉都是模糊的。

    這世上,人人都獨善其身。

    本來就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地為一個陌生人出頭。

    這時,有人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呼聲:“哎哎哎!真砍啊!”

    冷風自上空襲來,菜刀揚起,朝著他的手腕,疾馳落下。謝持風已經無力掙脫,只能閉眼,咬住了牙關。但是,預想中的劇痛、血花四濺的場景,卻都沒有出現。

    只聽見了“鏘”的一聲,利器相撞的聲音。

    一把纖細美麗、刃如秋霜的長劍,擋在了謝持風的手前。菜刀分明比這把劍的劍身要粗厚很多倍。可遇上了劚玉如泥、陵勁淬礪的仙劍,它就成了不堪一擊的瓷器,崩開了一道大裂口,碎片四處彈飛。

    謝持風顫抖了下,那狀若死灰的眼眸,映入了一個護著他的身影,驟然睜大了。

    那個揮舞菜刀的大漢,也驚得連連退后了數步,看了一眼手中只剩一半的菜刀,本來還一臉憤怒,想看看是誰在多管閑事。但看清來者時,他的表情就硬生生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擠出了一個笑容:“啊,這位不是秦小姐嗎?”

    桑洱沒理會他,將劍歸鞘,心有余悸地扶起了狼狽的謝持風,摸了摸他的手腕:“你沒事吧?”

    還好來得及。

    再慢一步,謝持風這只手就廢了。

    他可是日后的大劍仙呢。

    大抵是因為虛弱,謝持風落地后,竟有些站不穩。好在,這時候的他,只有差不多十二三歲,比桑洱矮多了,又瘦得沒有幾兩rou。桑洱的手臂自后方環住他的背,穿過他的左邊腋下,不怎么費力,就撐住了他的身子。

    謝持風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沐浴梳洗過了,身上臟而臭,幾乎是大半重量都壓在了這個陌生人的身上。他想逞強地站直,可這個人并沒有松手讓他離開自己。那摟著他的臂彎,溫暖又不乏力量,讓人感受到不可名狀的安心。

    彪形大漢回過神來,忙放下菜刀,搓了搓手,說:“秦小姐,您這是在做什么?我知道您心善,但您可能不知道,這小孩是個可惡的慣偷,連續偷了我好幾天的錢,今天又來偷包子,被我當場看見了……”

    桑洱感覺到謝持風的身子微微僵硬。大概對他來說,偷吃一兩個包子,就已經是非常羞愧的事了。

    桑洱安撫性地捏了捏他的手臂,抬頭,問道:“偷吃包子你是看見了,但你有親眼見到他偷了你的錢嗎?”

    桑洱記得很清楚,原文的這段劇情里,謝持風只偷吃了包子,根本沒有偷錢行徑。

    果然,大漢噎了一下:“這倒沒有。但、但是,除了他還能有誰!那可是整整十兩銀啊!我總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吧,要他一只手已經很便宜他了!”

    桑洱沒有回話,低頭問謝持風:“你有拿過他的錢嗎?”

    她的語氣,并無失望和懷疑,也不像在逼問疑犯,似乎只是在等他一個尋常的答復。

    謝持風雙眼昏花,聽見了自己嘶啞而堅定的聲音:“沒有。”

    “他說了沒有,那就是沒有。”桑洱在懷里掏了掏,往大漢手中拋了一個錢袋:“這是包子的錢,我替他付了。”

    大漢皺眉,似乎不愿善罷甘休,道:“秦小姐,您想想看,小偷又怎么會承認自己偷了錢!您難道相信他?”

    桑洱冷冷道:“十兩銀可以買上百個rou包子了。如果他真的拿了你這么多錢,為什么隔天還會餓著肚子,回來同一個地方偷包子吃?難道他就不怕你守株待兔,等著抓他?”

    周圍的人恍然大悟道:

    “有道理啊。”

    “如果我是這小孩,偷到十兩銀,肯定有多遠逃多遠。兜里有這么多錢,去哪里都能吃上幾頓飽飯,何必回來偷包子?”

    “這么說的話,疑點還挺多的,沒查清楚之前,無憑無據就砍人一只手,忒不講理了。”

    ……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壯漢的臉色乍紅乍白,似乎還是不服氣。但礙于桑洱,他不敢硬來了。

    桑洱擺了擺手,清晰地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不妨給我一點時間。這件事我會讓人去調查清楚。真相如何,到時就知道了。”

    ……

    秦桑梔在瀘曲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既然她這樣說了,那大漢自然沒有異議,順著臺階就下來了。

    桑洱半扶半抱,帶著單薄的謝持風,離開了那條街。

    因為意外地撿了這么一個不速之客,桑洱最終沒有去成買水果。剛轉過了街角,謝持風就忽然雙膝一軟,倒向了桑洱。桑洱一驚,忙接住了他,一摸他的額頭,觸手guntang,才暗道不好。

    原來他在發燒。

    謝持風這樣的人,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樣,能自己站著就不會倚靠別人。在此時倒下,肯定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用盡力氣了。

    看著他的臉,桑洱的心軟了軟,蹲下來,背起了他,一步步地朝著家里走去。

    .

    另一邊廂。

    這段時間,天氣轉涼,秋風習習。裴渡昨晚睡覺時,貪圖涼快,開了窗戶,半夜還蹬了被子。翌日醒來時,人就不舒服了,骨頭也犯懶,便沒有跟著桑洱出門。

    回籠覺睡到了正午,裴渡才打著呵欠,頂著亂翹的小卷毛,起了床。

    這時候,天氣倒是暖和了不少,秋陽燦燦。想起桑洱說自己會在中午時回來,裴渡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隨意抓了兩下頭發,套上靴子。在房間了晃了一圈,拎了一個橘子,坐在窗臺上,一邊曬太陽,一邊掰著吃。

    裴渡的作息向來不怎么規律,吃飯也不定時,有點像是晝伏夜出的動物。

    來到桑洱身邊之后,她發現了他有不少壞習慣,就有意識地帶著他改。

    比如說,每次到了飯點,如果裴渡沒出現,桑洱就一定會不厭其煩地過來喊他吃飯。

    殊不知,對此,裴渡的評價是——這傻子真好笑。每天為了“吸引”他起床,居然會傻乎乎地隔著門板念菜名,告訴他今天有什么好吃的。這是把他當三歲小孩在哄呢?

    平生第一次被如此督促和管束,裴渡起先還有點兒別扭和不快。讓他更不爽的是,有些時候,這種笨方法居然能奏效——聽著她說的菜名,他居然真的會餓。

    可漸漸地,或許是習慣成自然,他居然開始慣了她溫柔的催促,也有點兒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大概是因為,這讓他感覺到自己被重視。

    況且,他留在這里,就是為了報復秦桑梔。那么,讓她為他多跑幾趟也不錯。

    所以,裴渡如今雖然已經有了定時起來吃飯的習慣,但還是會偶爾“拿喬”,裝作沒醒,等桑洱過來。

    只是今日,事情卻有點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