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00節
桑洱兀自尷尬了好一會兒,很快就厚著臉皮,調整好了心態。 不管是作為她本人,還是根據這具身體的設定,都不是第一次接吻了。只是淺淺碰了一下,不算什么,只是意外而已,淡定就好。 不過,裴渡應該會覺得又晦氣又惡心吧——他想騙她上鉤是不假,但肯定沒打算犧牲自己的色相。 因為這一下打岔,桑洱一時都忘了自己剛才想問什么。 好在,不久,葉泰河再次渾身發毛地轉身,以氣聲求救:“她站在那里盯著床底這個位置了,會不會真的發現什么了啊?” 裴渡用拇指輕輕揩了揩嘴唇,壓低音量,粗聲粗氣道:“你看清楚,她的臉不是這張。” 葉泰河迷惑了:“不是這張?什么意思?”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桑洱卻聽明白了,她瞇眼,仔細觀察了一下。果然,盯著他們的這張臉,下巴是微微下垂的,眼縫半合半開,里頭的眼珠一動不動,并未聚焦。 這個模樣,不像清醒著的。倒像是在熟睡的時候,眼睛無法全閉上的人。 趙姨娘有夢游癥——桑洱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這行字。 因為她的下巴微微下垂,所以,才會給別人一種她在盯著床底的錯覺。 三人都屏息凝神,終于等到這個身影轉了過去。 趙姨娘的披散著黑發。在她的后腦勺上,發絲遮蓋的地方,竟有一張無比猙獰的臉,在若隱若現。 臥槽! 桑洱瞳孔一縮。 縱然她已經猜到幾分,但親眼看見時,心跳還是被這玩意兒嚇得停了半拍。 這算是什么情況?妖怪附身嗎? 可是,即使是妖怪附身,也不會在宿主的頭后面長出一張畸形的臉來的啊。 忽然間,桑洱福至心靈。 她似乎猜到,昨晚究竟發生什么事了——她和裴渡聽見的那聲尖叫,是被害的李姨娘發出的。 當時,恐怕李姨娘正站在這東西的身后,質問她的古怪之處。冷不丁地,卻看到對方的后腦勺上有一張臉。一雙可怖的詭眼,透過黑發和她對視,才會嚇得尖叫,從后方推了她一下。趙姨娘身子失衡,前額才會在墻上撞傷。 同時,也因為李姨娘發現了這張鬼臉的秘密,這東西是絕對不會讓她活下來的。 很明顯,現在控制這副身體的,是這張鬼臉。 在三人的注視下,趙姨娘開始處理浴桶里的尸體了。因柱子的阻擋與紗幔的掩蓋,有些動作看不清,卻可以清晰聽見人的皮rou被撕開的聲音。 隨后,屋子里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散逸了開來。 似乎是為了進食,那東西把鬼臉擰到了正面。猩紅的血液在她手上流淌,她撥開了頭發,將人心一塊塊地撕碎,送進了后腦勺的那張血盆大口里,吃得仔細又滿足,咀嚼時,嘖嘖有聲。 縱然以前見過不少兇殘的妖怪,但現場直面妖怪殘忍地吃掉自己同類的口水聲,還是相當難以忍受的。桑洱眉頭糾結,神色難看。 裴渡似乎也覺得有點惡心,翻了個身,眼珠一轉,盯著床板的木紋。 最外側的葉泰河,大概是經驗不足,是他們中反應最強烈的一個,臉青唇白,幾乎要暈厥了。 緊接著,更令人作嘔的事情出現了。 吃完內臟,趙姨娘滿足地咧著大嘴一笑,彎下腰,將殘余的尸體從浴桶里抱了出來,橫放在了桌子上。 放血,剝皮,調制顏料,細致繪畫…… 一個曾經鮮活的人,被當做家畜,拆成了一張薄薄的人皮。 這么毛骨悚然的事,趙姨娘的動作,卻伴隨著輕輕的哼歌聲,似乎這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她趴在桌子上,畫得很慢。三人也看不清楚她在畫什么。只覺得空氣里的腥味變得越來越濃了,連刺鼻的熏香味兒也快蓋不住了。 桑洱堪堪收回目光,捏著鼻子。可這陣味兒還是無孔不入,仿佛她不是在床底,而是泡在了一個血池里,胃部開始翻騰。 遠處,血泊緩緩滲向床邊。 葉泰河瞪眼,慌忙朝內側擠來。本來裴渡還可以平躺,被他這樣一推,就只能換成側躺,還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就面對葉泰河,要么就轉向…… 裴渡咬了咬后槽牙。 換了是以前,他根本不會想太多。可從剛才那個意外開始,他的胸口似乎就盤著一股發泄不出的惱羞成怒。僵了片刻,終于不情愿地動了。 桑洱感覺到有陰影覆下,抬目,就看見裴渡居然轉向了她。 他的左臂墊在了自己的頭下,側躺著,梗著脖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圍墻。 距離突然拉近。且面對面的方向,比任何姿勢都親密。桑洱只要一動,就會觸到少年的心口,視野也被擋了個嚴實。 但眼下這種情況,全包圍的姿態,反而會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哪怕這只是虛幻而暫時的安全感。 就在這時,葉泰河再度抽風一樣,往里面擠了擠。本來尚存的一丁點距離,瞬間消失。 桑洱猝不及防地被這么一撞,后腦勺重重地磕上了圍墻,一陣眼冒金星。 葉泰河還沒消停,跟上了發條一樣。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桑洱真想把這個礙事的小子踹出去。 她皺起臉,想抬手墊住自己的后腦勺。但在這時,一直沒吭聲的裴渡,忽然抬起右手,從她的脖子處繞過,將她的后腦勺墊住了。這姿態仿佛是擁抱,兩人的身子稍微上下錯開了,恰好能占滿這狹窄的空位。 因為貼近,桑洱的臉頰壓到了裴渡的衣服,感覺到了一點硬邦邦的東西。她抬手一碰,那居然是一顆山楂糖。 已經是最后一顆了,放在裴渡的懷里太久,被捂得略微有些融化。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次不怕會吐了。桑洱趕緊拆開了糖紙,她很有良心,沒有獨吞,而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掰開了兩半,將其中一半塞進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于舌下化開,壓下了嘔意。 裴渡沒有空余的手了。桑洱就抬手,直接將糖遞到了他的唇邊,做口型,催促:“快吃,止嘔。” 昏暗中,她的一雙眼睛水潤潤的。裴渡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張嘴。那只手卻很強勢,就直接將糖塞進了他的嘴里。 裴渡的臉色一黑:“……” 不情不愿地含著這顆山楂糖片刻,他才悻悻然地移開目光,咀嚼了起來。 甜是挺甜的。 桑洱見他吃了下去,就藏起了糖紙。 恐怖緊張的氛圍,仿佛被這顆糖暫時驅散了。趁那東西還在畫畫,桑洱默默思索起了眼下的線索。 現在,副本boss已經鎖定,副本進度飛躍到50%。關鍵詞“畫皮”也有了,那美人又是何解? 趙姨娘相貌普通,還被病容所累。即使她的臉是畫皮貼上去的,也遠遠稱不上是美人,頂多就是畫皮小清秀。 而且,用了畫皮才只有這種程度,那原本的趙姨娘該有多丑? 所謂的美人,肯定有別的玄機。 后面的葉泰河:“……” 葉泰河剛緩過勁兒來,一轉眼,就瞥見了兩人抱在一起。一下子,眼睛又不知道該往哪里看了。 往外面看,想吐。 往里面看,又覺得非禮勿視。 最終,葉泰河只能捏著鼻子,直直瞪著近在眼前的床板,懷疑人生。 為什么大家一起鉆床底捉妖,他卻覺得,自己似乎比他們多幾分凄涼孤單? 等了不知多久,外面那東西終于畫完了,葉泰河見狀,忙用手肘頂了頂裴渡。 作畫后的房間一片狼藉。地板的血泊已經半干涸,還落了不少顏料。看來,趙姨娘的鞋底就是沾了這些東西。 她畫完了那張薄薄的人皮,就將它掛在了架子上晾干。隨后,就開始清理作案現場了。原來,這個屋子的四角修了一些排水的孔洞,趙姨娘顯然很熟練了,潑水、洗地、擦桌,很快,就將這里打掃得干干凈凈。 最后,她將吃剩的尸體和剩余的人皮抱起,走到了房間一個角落。 從床底下看不見她在做什么,只聽見一陣機關的打開關閉聲。趙姨娘再出現在他們眼前時,那具殘缺的尸體已經不見了,她還換了一件嶄新而干凈的衣裳,將散發重新梳起,擋住了那張鬼臉。 裴渡看著看著,嘲了一句:“真熟練啊。” “我也覺得。”葉泰河道:“這肯定是慣犯!也虧得她想得出用頭發遮住鬼臉的辦法。” 桑洱喃喃:“不過,她這樣應該會有點扎眼睛吧?” 裴渡:“……” 葉泰河:“……” 隨后,趙姨娘坐在了鏡子前,仿佛心情很好,對著她正常的那張臉,開始了描眉畫唇,繪上精致妝容。 這張人臉,此時不再是半睜眼的木訥狀態了。因為換了一個控制者,本來無甚亮點的寡淡五官,似乎也橫生出了幾分妖嬈的妖氣。與趙姨娘白天時唯唯諾諾的氣質,完全不同。 “天啊,你們快看那張畫皮!”葉泰河忽然低呼了一聲。 桑洱和裴渡同時看去。 剛才,趙姨娘畫完那張人皮后,不知道是不是墨漬沒干,畫皮上的臉并不清晰。 眼下,墨水風干了,桑洱和裴渡終于認出,那上面畫著的,分明就是常鴻光的夫人——岑苑的臉! 第62章 桑洱:“?” 如果說,前一分鐘,桑洱還信心滿滿,認為自己已經參透了作者的套路。那么,此刻的她就已經跌進了蒙圈的旋渦。 為什么這只妖怪在人皮上畫的,會是岑苑的臉? 難道說,這妖怪貪得無厭,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已經不滿足于只擁有趙姨娘的皮囊了,還想偽裝成岑苑,取而代之? 但岑苑只是平凡人,沒有金丹修為。她的家族,更不是什么厲害的仙門世家。這妖怪若想取代她,還不是易如反掌,直接奪舍岑苑就行了,又何必大費周折地殺人剝皮再畫皮? 除非……這張人皮真正的使用者,不是這只妖怪。而是一個沒有奪舍之力,只能通過“貼人皮”這樣的笨方法,才可以改變相貌的人。 仿佛在亂麻中發現了線頭,桑洱眼睫微顫,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有些荒謬的猜測——真正需要這張皮的,會不會就是岑苑本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妖怪又是為什么會聽岑苑的差遣,為她殺人畫皮? 難道這二者之間,有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關系? 桑洱的懷疑,很快就等來了答案。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很快,就到了丑時末。萬籟無聲的深夜,銅鏡前,妖怪披著人皮,打扮得美艷動人,唇瓣涂得猩紅發亮,細密的牙齒若隱若現,仿佛在等著情人來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