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87節(jié)
因而,也沒人猜得到,他此刻真正的想法——?dú)⑵迼壸拥亩垭x,居然養(yǎng)出了一個這種性格的女兒。 說好聽點(diǎn),就是心地善良。說直白點(diǎn),就是缺心眼,蠢得沒命。 被他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引狼入室,還上趕著給仇人治傷。 如果她不是長在這么無憂無慮的環(huán)境里,而是按他的方式長大,恐怕早就沒命了。 不過…… 裴渡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眉毛輕微地抽了抽。 他的手很粗糙,有許多交錯的細(xì)小疤痕,其中,大多數(shù)已經(jīng)記不清是怎么來的了。因?yàn)槟w色隨了母親,是象牙白的,所以,任何痕跡都很明顯。 搭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不僅比他的小很多,還白凈無暇,一看就知道沒吃過苦。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受傷時,耗費(fèi)靈力為他治傷。這感覺既新奇,又有點(diǎn)不習(xí)慣的惡心,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抽手。 她的靈力溫和而穩(wěn)定,顯然是正統(tǒng)世家教出來的,與他的邪路子,完全不一樣。 就像她這個人,也是裴渡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類型。 在市井的底層,沒有黑白善惡的道德觀念,弱rou強(qiáng)食、以暴制暴才是常態(tài)。只有拳頭夠硬的人,才不會被人欺負(fù),且無數(shù)前人的經(jīng)驗(yàn)告訴他,斬草必除根。 裴渡沒有打算給秦家留下活口。唯獨(dú)秦桑梔,讓他有點(diǎn)犯難。 說實(shí)話,要報(bào)復(fù)她,比踩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但這樣做,似乎沒什么意思。 既然在陰差陽錯下,她給了自己那么好的“接待”,不為她精心準(zhǔn)備一份禮物,似乎說不過去。 一個惡念,在裴渡的腦海里緩緩滋生,此時,卻尚未成型。 給別人注入靈力,等于是同步消耗自己的靈力。半個時辰后,桑洱明顯感覺到自己有點(diǎn)體力不支了,就收回了手:“今天就到這里為止吧。你的傷口這些天應(yīng)該還會有點(diǎn)疼,要忍一忍哦。” 這算什么語氣。她以為自己在哄小孩子嗎? 裴渡并不領(lǐng)情,皮笑rou不笑地說:“知道了,jiejie。” 桑洱離開后不久,一個也就十一二歲的小侍女敲門送藥。 一進(jìn)門,她便看見裴渡正靠在窗邊乘涼,側(cè)著頭,望著花園里的綠植。 分明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小地痞姿態(tài),可這剪影,卻又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少年氣。 當(dāng)裴渡轉(zhuǎn)過頭來時,小侍女的面上閃過了幾分驚愕。 這個少年,也太像大公子了。 以前,主子帶回來的人,都是只有某個地方像。而眼前這位……儼然就是大公子的翻版。 小侍女不敢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胡思亂想,放下藥碗,準(zhǔn)備離開時,身后傳來一個懶懶的聲音:“喂,你們小姐去哪了?” 意識到少年向她搭話,小侍女有點(diǎn)緊張地答道:“小的也不清楚,不過,聽門房那邊說,小姐可能要去藥鋪一趟,也可能是去散步了……” 答了等于沒答。裴渡意興闌珊,揮揮手讓她走了。 當(dāng)夜,桑洱準(zhǔn)時在晚餐時出現(xiàn),飯后給裴渡檢查傷口、換藥。 在最初的幾天,裴渡一口都沒有沾過桑洱送來的藥,以及下人端來的食物。只有在和桑洱一起吃飯時,才會吃點(diǎn)東西果腹。過了大約七八天,見不到桑洱有異常或耐不住性子的表現(xiàn),裴渡終于卸下了少許戒心,相信她與秦家那邊沒有互通信息,喝下了藥。 同時,每天中午,桑洱都會給他輸送靈力。為了他下地方便,還命人打造了一副拐杖給他。 裴渡有點(diǎn)兒搞不懂桑洱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但反正都是對他有利的,他就照單全收了。 在靈力和藥物的共同作用下,裴渡的傷勢逐漸好轉(zhuǎn)。 一個月后,裴渡終于可以脫離拐杖的協(xié)助行走了。一瘸一拐也不再明顯,只就是暫時不能劇烈運(yùn)動而已。 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桑洱的宅子里,周遭都風(fēng)平浪靜。但一直無法探聽到外界的風(fēng)聲,即使日子再安然,裴渡也不可能就這樣心安理得地待著,只怕被麻痹了警覺心,某一天,秦家的利劍會直指他的咽喉。 這天,中午吃飯時,裴渡忽然問起桑洱今天要不要出門。 桑洱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才點(diǎn)頭,說:“我要去探望朋友。” “是嗎?jiejie,那這次帶我一起去吧。”裴渡身體前傾,逼近了她。 距離突然拉近,有點(diǎn)超過了,桑洱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裴渡卻毫無自覺,神色不見邪念,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說:“天天待在這里不能出去,我真的很悶。我保證,不會打擾jiejie和你的朋友敘舊的,” 她似乎有點(diǎn)為難,但經(jīng)不住他的撒嬌,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點(diǎn)頭:“那好吧。” 裴渡微微一笑。 心道:這蠢蛋,還真容易哄。 . 瀘曲地帶,古來繁華。街上熙熙攘攘,頗為熱鬧。 時隔一個月,第一次出門,裴渡沒有做任何偽裝,額上的黥字也露了出來。 他生得好看,頭發(fā)、眼眸的色澤又很淺淡。迎面走來的人,其實(shí)第一眼都會先注意到他的外表,隨后,才會后知后覺地看見額上的字。 桑洱不得不佩服這小子的心理素質(zhì)。明知自己在瀘曲鬧了事,得罪了當(dāng)?shù)貏萘ψ顝?qiáng)的仙門世家,如今正在被通緝,也敢不做偽裝、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好吧,雖然秦家的人現(xiàn)在都不知道刺客長什么樣,可易地而處,代入裴渡的處境,正常人都會感到心虛。至少,桑洱是絕對不敢大剌剌地走在街上的。 裴渡走在人潮里,落后桑洱半步,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四處打轉(zhuǎn)。 四周一切如常,并沒有圍堵他、追捕他的跡象。可見,秦家人至今仍不知道殺了董邵離人是誰。裴渡不禁有幾分得意。 不知不覺,兩人就走到了東街深處。這附近都是一座座糜艷的青樓,掛著紅燈籠、彩旌旗,隱約聽見曖昧的絲竹樂聲。 萬萬沒想到,桑洱所說的“探望朋友”要來這個地方。她還一副來慣了的樣子,裴渡挑了挑眉,追了上去:“jiejie,你的朋友住在這里?” “嗯,他生病了,我去看看他。” “哦……”她答得坦然,裴渡頓時覺得有點(diǎn)無趣,移開了目光,朝別處看去。 說起今天這行程,桑洱就有點(diǎn)無奈。 在原文里,她附身的原主,不管是什么出格的事,都要去試試。現(xiàn)在想來,也許最開始,原主只是想讓秦躍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所以,她選擇在懸崖邊緣游走。如果秦躍拉她一把,那她就贏了。 但顯然,原主失望了。秦躍再也沒有理過她。于是,原主才會在替身身上尋找情感慰藉。 今晚,桑洱去探望的“朋友”,就是原主找的替身之一。 東街的青樓里,不僅有女人,也有少爺。當(dāng)中有一個以撫琴出名的少爺,名叫青璃,上半張臉長得和秦躍有幾分相似,只是多了幾分陰柔的脂粉氣。 看在他這張臉的份上,原主本來打算給他贖身。 青璃看見原主長得美,有錢,出手又大方,本來又驚又喜,非常心動。可他很快就聽說,原主救人以后,很快會放走他們,不會當(dāng)他們的長期飯票。青璃覺得自己沒有一技之長,自幼學(xué)的就是如何討好客人,出了樓子也討不到飯吃,即使拿到一大筆錢,也很快會揮霍一空。而且,現(xiàn)在正是他最能掙錢的年紀(jì),還不如留下來,攢多點(diǎn)家本,等年紀(jì)大了再離開也不遲。 但青璃還是故意吊著原主。再怎么說,原主也是那個在瀘曲跺跺腳就能震倒一片人的秦家的小姐。與原主交好,老鴇對他也會客氣、高看幾分。于是,青璃時不時就會邀請?jiān)鬟^去喝酒吃茶,說要撫琴給她聽。 因?yàn)榍嗔浅伺岫芍猓容^像秦躍的一個替身了,所以,原主即使看穿了他的心思,也對他有求必應(yīng),相當(dāng)溫柔。 近日,青璃生病了,想到有一段時間沒見過桑洱,就特意遣人來找她,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的,希望桑洱去看看他。 這還只是替身一號而已。原主可是有無數(shù)號預(yù)備役替身散落在各處。今天一號不舒服,明天二號頭暈眼花……說不定她都得走一遍。 桑洱:“……” 所以說,人不能當(dāng)八爪魚。搞太多替身,真的吃不消。 在東街這種地方,路上走著的,自然也不是翩翩公子佳人,而都是喝得爛醉的懶漢、地痞、混混。有些人醉得不分東南西北,一看見姣好的女人走過,就會一概當(dāng)成妓女,放肆地對她們吹口哨,用污言穢語調(diào)戲,乃至膽大包天地跟上去。 畢竟,按常理,良家女子是不會在這種地方走動的。 此時,在前方一座石獅子下,就有兩個醉漢,肩搭肩,嘻嘻哈哈。 看見桑洱走來,兩人便開始擠眉弄眼,吐出了不堪入耳的話。壓根不把她身邊的少年放在眼里,甚至,還用語言撩撥起了裴渡。 也對,在他們眼里,裴渡就是一個乳臭未干、和女人差不多的小子,不具備挑戰(zhàn)他們的能力。 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無害的少年,就是一個半月前闖入秦家殺了董邵離、鬧得瀘曲人心惶惶的狂徒,大概會嚇得面無人色,蛋飛卵縮了吧。 桑洱心想,神色淡定,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聽見他們在說自己,裴渡倒是停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看了這兩人一眼。 一打照面,看見他森然不善的目光,兩個醉漢微微一驚。隔著朦朧醉眼,他們很快就看見了裴渡額上的黥字。 有這種印記的人,幾乎犯過很嚴(yán)重的事。可看裴渡的年紀(jì)和身板,醉漢又覺得這應(yīng)該只是逃奴而已。自己剛才居然被這樣的小子嚇了一跳。不禁有點(diǎn)惱羞,挑釁似的,將難聽的話說得更大聲了。 “別理他們。”桑洱拍了拍裴渡的手臂:“我們走吧。” 裴渡只好跟上:“jiejie,聽見那種話,你不生氣嗎?” 桑洱道:“兩個醉漢而已。恐怕他們酒醒了連自己說過什么都不記得,當(dāng)狗吠就好了。” 她沒看到,身后的裴渡聞言,撇了撇嘴,有點(diǎn)不屑的模樣。隨后,又轉(zhuǎn)頭,深深地看了那兩個醉漢一眼。 轉(zhuǎn)過街角,那兩個醉漢的聲音就徹底聽不見了。 很快,兩人抵達(dá)了一座燈火通明的青樓大門前。花枝招展的老鴇一看見桑洱,趕緊搖著扇子迎了上來,露出驚喜的笑容:“哎喲!秦小姐,您來了,我們的小樓真是蓬蓽生輝啊。您是來找青璃的吧?他已經(jīng)在房間等您了。” 隨后,老鴇目光一轉(zhuǎn),看見她身后的人,眼睛一亮:“這次還帶了一位那么俊的小公子……” 裴渡站在階梯下面,仰起頭,望著眼前的銷金窟,有幾分若有所思。等桑洱轉(zhuǎn)過來時,裴渡就笑道:“jiejie,你去吧。我想四處逛逛,等會兒回來找你。” 桑洱想了想,估計(jì)他是想在附近打聽一些事情,就說:“那你別走太遠(yuǎn),身體不適,就多加小心。” 老鴇送了桑洱進(jìn)去,再回過頭時,就發(fā)現(xiàn)門外的小公子已經(jīng)不見了,喃喃:“這么快就走了?” . 天幕轉(zhuǎn)暗。東街的某處偏僻的暗巷里,卻傳來了一陣凌亂失措、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昏黑骯臟的地上,倒著一具頭身分離、雙目怒睜的尸首,正是出言不遜的醉漢。另外一人,早已嚇得酒醒,褲襠里滲出了一灘黃臭的液體,不斷退后,滿臉涕淚,哆哆嗦嗦地求饒:“救……救命啊……” 話音未落,他的心口就挨了一腳,整個人像個無重量的麻袋,飛撞在墻上。喉嚨里頭發(fā)出了“咔咔”的骨節(jié)脆響聲,整個人都震懵了。 還沒有從劇痛里緩過氣來,一只靴子已踩上了他的心口。仿佛在擦鞋底的臟物,惡意地前后碾著。 裴渡低頭,從高處俯視著醉漢恐懼的臉,嘻嘻一笑:“原來也不一定要等明天才酒醒嘛。” 他的背后,是遼闊的夏夜星空與半輪月亮,眼眸散發(fā)著幽幽詭光,分明在微笑,可落在醉漢的眼中,卻比地獄爬出來的東西更恐怖。 裴渡維持著踩他的動作,蹲了下來,鋒利的扇緣輕輕掃過他的咽喉,嗓音如裹了蜜:“你們今天笑得那么開心,我只是想讓你們重復(fù)一遍,認(rèn)真聽聽你們笑什么而已。至于這么害怕嗎?” 醉漢憋得臉色發(fā)青,不斷地?fù)u頭,嘴巴張合,卻說不出完整的求饒的話。 欣賞了他此刻的模樣好一會兒,裴渡仿佛有點(diǎn)意興闌珊了,收回了腳:“算了,沒意思,你走吧。” 醉漢撿回了一條命,連身體的疼痛也不管了,嚇得爬起來,扶著墻,踉蹌著逃命。 在即將奔出漆黑的巷子之際,他忽然感覺到后方有噬人的冷風(fēng)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