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70節
桑洱聞言,點了點頭。 尉遲蘭廷指了指放在窗戶邊的椅子:“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你。” 前兩天,要么在趕路,要么隔墻有耳,都不是說話的時機。但桑洱知道肯定會有這一天。 她一坐下,尉遲蘭廷就拉了把椅子,與她面對面坐下,手觸向了她的肚子。 桑洱下意識地往后閃躲,尉遲蘭廷按住了她的手腕:“別動。” 隔著衣服,他的手覆在了她金丹的位置上。 桑洱并未修煉過,也沒有結丹,這個位置應該是一潭死水。但如今,卻可以感覺到脈脈溫流,仿佛力量的涌動,被泵向全身。 尉遲蘭廷蹙眉,若有所思。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里就是鎖魂匙的位置。 自從前天桑洱舍血給他后,鎖魂釘就順利釋出了。因此,不難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這里疼嗎?” 桑洱搖頭。 尉遲蘭廷沉聲問道:“你為什么會知道應該這樣做?” 桑洱心里微動。 劇情偏移的后遺癥來了。 在原文里,尉遲蘭廷拿到鎖魂匙以后,還能維持穩定的縮骨狀態。回到姑蘇,翻查古籍,才找到了解除鎖魂釘的辦法。之后,為了避人耳目,他假死消失在了人前,來到桃鄉,韜光養晦。小傻子的以命換命也是從這一段開始的。 消失近一年,劇情就正式走入了暢快淋漓的復仇篇章。 正所謂十個男主十個掛逼,尉遲蘭廷的靈力被壓抑了太久,本來已經錯過了最佳成長期。好在,他與謝持風那種就從小一點點打基礎的正統修士不一樣,本身就是有點邪的路子,這點從他的武器也能看出來。故而能獨辟蹊徑,走出新的路。 如今,因為裴渡的意外出現,劇情開始偏移。桑洱化被動為主動,吃了鎖魂匙,也帶動原文快速翻頁,讓尉遲蘭廷跳過了“回姑蘇、看書、思索、推測、選定倒霉鬼”的步驟,快進到了桃鄉這一段。 尉遲蘭廷還沒有仔細研究過鎖魂匙,這東西就被桑洱吞了。 至少,在和方彥聯絡上以前,尉遲蘭廷對這東西的印象,全部都會來自于桑洱的口述。 桑洱捏了捏手指,小聲道:“我親眼看見的。” “看見?”尉遲蘭廷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她在說太虛眸:“你看見了什么?” 桑洱掰著手指頭,說道:“我看見了你讓我吃下那個東西,再喝我的指尖血,多試幾次,你就會好起來,不會再難受了。” 這話當然是在胡謅。桑洱當時沒有觸發太虛眸。她只是在照本宣科,念原文給尉遲蘭廷聽而已。 反正,尉遲蘭廷肯定會按著原文發展去做的,就算過程有差別,結局也不會變,不是么?那么她讀原文,和預見未來也差不多了。 這時候的桑洱,還沒有意識到,有些事情,縱然是殊途同歸,但過程不一樣了,身處其中者,人心也會跟著變改。誰又說得清,未來是偶然形成的,還是受到了暗示,才會自己推著自己,往那個方向促成的呢? 尉遲蘭廷眸光微沉,心中有數,一個傻子是不可能知道這么復雜的解決辦法的。用太虛眸的預知能力來解釋,就很合理了。 而且,這么做了以后,確實有效果。證明了她所言非虛。 他自己還不知前路如何,馮桑卻已看見了未來的他的選擇。所以,她只是照著那個未來去做了,遂了他的心意而已。 “……除此以外,可還看到了什么?”尉遲蘭廷捏住了桑洱的下巴,不讓她躲閃視線,他的氣息很近,淺淺拂著,盯著她的眼,問:“我會好,那你呢?” 桑洱臉頰的rou都被他的手指擠成一團了,用力搖頭,表示不知道。 沒錯,桑洱看過原文,知道自己大約一年后會死。只是,太虛眸的設定是只能看見短期的未來,不可能看到那么長遠的結局。所以天王老子來問她,她也只能說不知道。 尉遲蘭廷沒說話。 這傻子,連打雷也害怕,卻稀里糊涂的,敢吞下不認識的東西。 把旁人看得那么重,半點也沒考慮過自己。 或許是因為受鎖魂釘桎梏、困擾了太多年,十年怕草繩。就算她說暫時沒有不舒服,尉遲蘭廷也不相信這東西的鑰匙對人一點影響也沒有。 這點兒懷疑與不安,伴生了一絲絲無可名狀的煩躁——但在這時,沒人察覺到。 不能就此打住。之后,還是得尋找這方面的記載來看。 當尉遲蘭廷這么想時,他的心底,卻忽然有一個細微的聲音飄起:即使你知道了,又如何? 是啊。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透過太虛眸窺見的未來,已經告訴了他,未來的他會如何選擇。 這就是寫定了的最終答案。 仿佛是為了鎮壓下那絲不該有的躁郁,尉遲蘭廷閉了閉眼。 手刃尉遲磊一家,乃他的夙愿,是他一直以來最想做的事。 十幾年來,認賊作父、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朝目標靠攏。為此,他甚至可以出賣自己。 與這個夙愿相比,一個才相識了數月的小傻子,自然是不算什么的。 他不可能為此猶豫。 想事情時,尉遲蘭廷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捏得桑洱軟乎乎的臉頰都發紅了。桑洱有點不樂意,小聲嘟囔,反抗道:“我困了,我要睡覺。” 尉遲蘭廷回過神來,看了她被揉捏過的臉一眼,松開了手:“去吧。” . 在這間小宅子里,桑洱分到了一個房間。 桃鄉的條件比鳳陵和姑蘇都差得多。房間里沒有地暖,窗戶縫隙明明已合緊,卻還是有摸不著的風灌進來。天氣越來越冷,有時候不能天天沐浴,只能擦身。 在他們來之前,桃鄉已經下過一場小雪。如今,天未全黑,就必須早早地燃起炭爐了。 但在這種季節,睡覺也是最香的。桑洱天天吃飽睡好的,倒也沒有很大落差感。 轉眼,數日時間就過去了。 桑洱大睡幾天,逐漸從疲倦低迷的狀態里走了出來。 同時,鄰里的人們也按捺不住好奇,開始來串門了。 桃鄉是小地方,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左鄰右里都很熟悉。這座宅子住進了一對陌生小夫妻的事兒早就傳開了。女主人露面很少,那芝蘭玉樹的男主人倒是常出門,每露一次臉,消息的傳播速度也就更快。 在最初,大伙兒還訕訕的,覺得尉遲蘭廷不好接近。再加上,他們初來乍到,頭幾天一直忙于往家里添置東西,也不便招呼客人。 觀察了幾日,今天終于有人來串門了,給他們送了一點農貨,還好奇地探究起了兩人的身份。 尉遲蘭廷站在門前,四兩撥千斤,微微笑著與來客寒暄。明明都有回答,可聽起來又好像什么信息都沒給。反而還從對方口中套出了不少桃鄉的事兒,郵驛、地形、道路、購買各種東西的渠道,統統有之。 桑洱今天精神,在院子里掃雪,活動筋骨,忽然,她看見敞開的院子柴門外面,擠了幾顆小腦袋。 那是穿著紅襖子的小孩兒,面頰紅撲撲的兩團,藏在柴門的縫隙后面,好奇地偷著她。 桑洱想了想,放下掃帚,回房間抱著一個小木匣出來,笑瞇瞇地對幾人招了招手。 孩子們愣了一下,興奮地跑了過來。 桑洱打開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平安符。 在天蠶都的時候,桑洱其實買了差不多二十個平安符,特意挑了最好看的一個送給尉遲蘭廷。無奈他不喜歡。剩余的這些干脆都送給小孩好了。 幾個小孩眼睛發亮,稀罕地摸著、挑揀著。 桑洱笑呵呵地任由他們挑選。忽然,她感覺到后方有一片陰影投落了下來,抬頭。 尉遲蘭廷站在她身后,盯著她膝上木匣子里這些任君挑選的平安符,沉著臉,半晌沒說話。 他本以為,那枚平安符,是只送給他一個人的禮物。 原來是想多了。 她不僅一買就是一大堆,還樂呵呵地到處送給剛認識的人。 桑洱:“?” 為什么她莫名覺得尉遲蘭廷的心情有點不好? 難道是因為看到那么多平安符,所以很不爽? 也對,他這么討厭這些東西。 好在,不一會兒的功夫,孩子們就把所有平安符都瓜分一空了,歡天喜地地打鬧著跑了。 尉遲蘭廷很快收回目光,平靜地說了自己要去一趟郵驛,讓她睡覺要鎖好門。 估計是要去和方彥聯絡吧。他們兩人有聯絡的暗號。 桑洱也沒多想,看見他走了,跺了跺發僵的腳,抱著懷里空匣子,溜回了房間。 小睡到下午,醒來時,尉遲蘭廷早已回來了。 白天那幾個孩子又來了。因為桑洱送的禮物,他們仿佛將她當成了新玩伴,熱情地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桃鄉的蘆花蕩旁邊玩雪。 桑洱來了興趣。 正好,這幾天,尉遲蘭廷總是在家里修煉。在桑洱的軟磨硬泡下,尉遲蘭廷終于還是答應和她一起出門。 午時,風已經停了。淺淺的蘆花湖旁,漆黑土壤上積了一層白白的雪。不算很厚,用手捻起來,是細碎的沙沙質感。 孩子們聚在一起,打雪仗是必不可少的活動。也不知道第一個偷襲他人的頑皮鬼是誰,漫天撒雪的嬉鬧就此拉開了序幕。 薄薄的雪下,是臟兮兮的黑泥。尉遲蘭廷蹙眉,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嫌棄,最開始,都只站在遠處,看眾人胡鬧,并未加入。 站在一邊這么沒意思? 桑洱悄悄貓下腰,抓起了一團雪,一邊揉,一邊鉆進搖晃的蘆花叢里,繞到尉遲蘭廷的背后。忽然飛跳而起,將雪團往他身上砸去。哪知道尉遲蘭廷聽見了風聲,恰好在這時回頭,那團夾雜著泥的雪,竟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漂亮干凈的下巴。 尉遲蘭廷:“……” 桑洱:“……” 臥槽。 桑洱見勢不好,一縮腦袋,心虛地轉身就跑。 哪知道,尉遲蘭廷飛快地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領,把她當成小雞一樣,直接拎了起來:“扔我?” “我不是故意的!”桑洱抱頭蹬腿,手舞足蹈地掙扎。遠處幾個孩子見狀,都大叫著沖過來,支援他們的伙伴桑洱,松散的雪團不住朝著尉遲蘭廷打去。 問題是,桑洱如今與尉遲蘭廷站得很近,這些雪團有一大半都砸到了她的身上。尉遲蘭廷一松手,桑洱就抱頭鼠竄,惱道:“喂,你們是在打我還是救我啊!” 快樂的笑聲此起彼伏,響徹空蕩蕩的蘆花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