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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代文里搞扶貧 第208節

    “那走, 咱們去國營飯店吃點東西總成吧?”

    他心虛個什么勁呢,明明又不欠她什么。

    這頓飯長纓并不想吃, 有些事情早已經注定, 她也沒必要多難過。

    人不可能一成不變,只是有的人越來越好, 而有的人早已經不是當初模樣。

    “傅長纓,你說你這什么人呀。”高建設也沒空再開車,連忙拿著車鑰匙追了出去。

    他一肚子牢sao,“我這不也是為你好?你說你來省城那么多趟,都沒打算跟我這個老朋友見個面,瞧不上我了是吧?”

    “不敢。”

    “得了吧,就知道你瞧不上我,走走走,附近有家小館子,怎么去哪里吃飯總行吧?我還謝謝你給我省錢了呢。”

    去那邊吃一頓他半個月的工資都沒了,國營飯店吃東西能吃多少錢?

    高建設拽著人往那邊去。

    飯店里頗是冷清,顯然工作日沒多少人來這邊吃飯,而且還是晚飯。

    “這家的九轉大腸不錯,再來一份蔥燒海參吧。長纓你喜歡吃什么,隨便點,我請客。”

    長纓點了兩個素凈的菜,西紅柿炒雞蛋和酸辣土豆絲。

    “你這至于嗎?那就再來兩份羊rou湯,還有水煎包沒?再來一屜水煎包。”

    “點這么多吃不完。”

    高建設笑了下,“誰說的,過會兒還有個老熟人要過來,你猜猜是誰?”

    大灣村或者整個洪山公社的知青去向長纓倒還都記得,只不過和他們都熟悉的只能把范圍縮小到大灣村那邊。

    長纓暫時沒有答案,“不知道,不感興趣。”

    高建設聽到這話覺得沒意思,“你這人也太會掃人興了,要不是今天給你接風洗塵,我真不想搭理你。”

    這話說完高建設有些后悔,他說這些做什么,“行了行了你也別生氣,是我口不擇言我不該這么說,從咱們一起下鄉到現在馬上就要七年,人生能有幾個七年啊。”

    雖說他在大灣村待得時間不算多長,但總歸是有那么一段情誼的。

    高建設看著緘默的喝茶的老朋友,“長纓,你現在還一個人?”

    長纓笑了笑,沒有回答。

    高建設頓時明白,“你也不小了,沒打算找個?”

    長纓放下手里的茶杯,“要不你給我介紹個?”

    “那還是算了,咱們離得遠,給你介紹了也不合適,你這人啊,唉。”高建設正感慨著,余光看到進來的人連忙招手,“老曹,在這邊,我說你怎么才過來。”

    看到曹盼軍的一瞬間,長纓有些沒反應過來。

    昔年那個二愣子似的曹盼軍如今比她高出了不止一頭。

    寫滿了青稚不成熟的臉上如今掛著幾分沉默,仿佛銳器被狠狠的磋磨一番。

    大概是剛從外面進來的緣故,曹盼軍身上滿是風霜寒氣。

    “剛開完會。”曹盼軍言簡意賅,看向長纓時臉上露出淺笑,“傅長纓,好久不見了,最近怎么樣?”

    “挺好,你怎么也在這邊?”

    “哦老曹來這邊開會,我尋思著咱們正好聚一下,你該不會是跑到那邊去了吧?”

    “沒有。”直接過來的。

    傅長纓什么樣的人他還不知道?怎么可能在那種地方吃飯呢,把人罵一頓都是輕的。

    高建設聽到這話捏了捏耳朵,“行了行了,知道你最了解傅長纓行了吧?”

    長纓聽到這話挑了挑眉毛,“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說,高建設你好歹是報社的總編不至于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吧?”

    高建設就是隨口一說,哪知道這人就這么上綱上線了,“你說你,怎么當領導的這么牙尖嘴利,就不能寬和些嗎?”

    他接觸到的那些領導,私底下不說,但是跟人說話哪個不是八面玲瓏?

    就沒見過傅長纓這樣的,像是麻袋里的錐子,恨不得刺傷所有人。

    真的半點不像個高級干部。

    長纓笑著站起身來,“怎么?覺得我說話不好聽,你說話就合適了是嗎?且不說他已經結婚,我有對象,他知道了又該怎么想?你能說初一我還不能做十五嗎?”

    “你有對象了?你剛才不還讓我介紹嗎?”高建設有點懵,他是真不知道傅長纓這話哪一句是真的,又哪一句是假的。

    長纓呵呵一笑,直接風衣外套往外去,這還是她在廣交會上買的衣服,主要是為了跟林生打交道,穿得太干部不像樣。

    高建設沒想到自己三兩句話又把這人惹惱了,連忙把人拽回來,“姑奶奶算我錯了成吧,我給你道歉,別生氣,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行吧?我給您鞠躬了。”

    他這幾年順風順水,什么時候這么卑微過?

    高建設都后悔了,自己沒事非要跟曹盼軍說什么,組了這個局真他娘的給自己找罪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這性子,別跟他一般見識,坐下吧。”曹盼軍看著老同學,“將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面,一塊吃個飯也不容易。”

    長纓本來也沒想著真要走,只是借著這機會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然鬼知道高建設這嘴里又會冒出什么新鮮話來。

    服務員很快就上了菜。

    “再拿瓶酒來,有茅臺嗎?”

    “有的。”

    長纓笑了下,沒說什么。

    “你來了才喝茅臺,你就別挑刺了行不?我又不是公款吃喝。”

    高建設覺得這位可真是祖宗,輕不得重不得,虧得當初這倆人沒在一起,不然指不定早就離婚七八百次了。

    “你想喝好酒就說嘛,干嘛非要拿我當噱頭,我又不喝酒。”長纓端著茶杯把玩,“曹盼軍你現在在什么單位工作?”

    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高建設覺得老曹挺不值得的,“在天津那邊工作,過兩年興許就能進京了,不過傅長纓你這爬的可真夠快的,直接從縣到市,指不定再過幾年都能成為省里的一把手了。”

    這個速度是真的快,當然這跟傅長纓出身好也有關系,人家有個老革命的爺爺,幫著鋪路呢。

    不像自己,什么都沒有。

    高建設酒量不行,三兩杯下肚后腦袋就開始暈乎了,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覺得我這人不實在,可就像是書里頭寫的那樣,你想批評別人的時候得先問問你自己,別人是不是跟你一樣有那些東西,我什么出身?我爸是個工人,我媽沒正經工作,就替人漿洗衣服干點零活掙錢,我還記得小時候去幫人擦鞋,那鞋子臭的要死,我跟jiejie他們干一天也才能掙幾毛錢。”

    “我不像你們,都是干部家庭出身,下鄉就是鍍金,待上三五個月家里人就會把你們接走。”

    他沒有這么好的命,只能靠自己。

    長纓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這笑容格外的刺眼,刺痛了高建設的心,“你笑什么,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嗯,實話,大實話。”只是語氣中都透著譏誚。

    “傅長纓你不用這么陰陽怪氣,沒人吃你這套。”高建設怒了,他在家里伏低做小也就罷了,憑什么在這里也低人一等?

    他是堂堂報社總編,社會地位并不低好嗎?

    長纓輕笑一聲,安靜的喝茶并沒有多說什么。

    話不投機半句多,眼前的高建設只是需要一個人傾聽他的委屈罷了。

    可真的委屈嗎?

    不見得吧。

    然而這態度還是激怒了高建設,“我最討厭你這種高高在上,你出身革命家庭,哪知道我們這窮苦人家的難處!你以為自己多高尚嗎傅長纓,沒有這出身,你以為自己能有今天?”

    “我從沒覺得自己高尚,只不過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罷了。你是委屈啊,委屈求全不得不離婚再娶,還成了報社總編,前一個老丈人都不得不給你讓步,可真是天大的委屈。”

    她在省城這兩天倒也不是白待的。

    不需要跟人打聽,光是看一些報社報紙就知道。

    畢竟長纓在沂縣工作的時候每天都看報紙,對省城報社的這些個編輯不能再熟悉。

    “你上一個老丈人聽說去了省圖書館養老去了,人好端端的報社總編不當竟然這么高風亮節給你騰出位置來,真是吾輩楷模。”

    長纓的話無不諷刺,像是密密麻麻的針尖扎在人身上似的。

    “傅長纓,別說這些。”曹盼軍勸阻了一句。

    “呵,既然他都一口一句我靠著家里才走到今天,難不成他靠著老丈人有今天我還不能說嗎?當初他為了前程和艾紅梅分手,成了報社主編的女婿,行,這個我理解,畢竟嘛這機會難得,他家庭給不了助力,自己能有今天也成。小艾也理解,她可沒跟我抱怨過一句。”

    “要這樣也就罷了,現在他又攀上高枝了,離婚再娶成了省領導家的乘龍快婿,他還覺得自己特別委屈。高建設你是在報社工作,別跟我說你拒婚省里頭就要你活不下去,一起下鄉插隊的這些人,雖然現在也不是混的出人頭地,但多少也算有點本事。你要是有了難處,跟我們求助難道我們會置之不理?他要是敢要挾你,他也得掂量下自己這么做合適不合適吧?可是你有跟我們說過這事嗎?哀嘆自身時就說我們是革命家庭出身有家庭助力,等真的需要求人的時候就忘了我們這些革命子弟了,覺得我們幫不了你是吧?”

    “都是千年的狐貍在這里演什么聊齋,你委屈嗎?你不知道高興到哪里去了,至于那被你離婚的前妻,給你騰地方的老丈人到底如何,關你什么事呢?”長纓冷冷一笑,“誰都是你上升路上的踏腳石,要我說如果中央哪位領導看上了你,只怕你明天就能三婚吧。”

    “傅長纓。”曹盼軍低吼了一句,“何必把話說的這么難聽?”

    “難聽嗎?”長纓笑了起來,“你覺得我說了你兄弟難聽是吧?那就對了,實話就是難聽啊。要不他怎么不反駁我?”

    長纓說得酣暢淋漓,只是苦了這國營飯店里的服務員,誰知道這幾位能吵吵起來,而且這些事情,是自己能聽的嗎?

    她的工作,還能保得住嗎?

    幾位祖宗,能別說了嗎?

    咱回自家吵架不行嘛。

    顯然祖宗們并沒有聽到這個服務員的心聲,長纓又說了起來,“下鄉之初,我辛辛苦苦的干活,手上都磨出泡來,教村里的孩子們讀書大人們脫盲每天備課到深夜,在你高總編眼里這些什么都不算,你眼里就剩下我那干革命的爺爺奶奶了是吧?他們幫了我多少,手從上海伸到沂縣一個小山村讓我去當村里的支書,高總編您是編故事多了就整天胡思亂想是吧?”

    高建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向長纓嘴唇翕動卻到底沒能開口。

    兩片唇瓣像是千斤重,一個抬不起一個放不下,死活就是說不出話來。

    “是啊,天底下就你委屈,當了省里大領導的乘龍快婿,地瓜燒換了茅臺,還在這里哭委屈,您倒是下鄉去看看,看看那些被農活累彎了腰的農民,看看那些灰頭土臉的礦工,瞧瞧生產線上一個個站久了靜脈曲張的工人,這話你也能說出口!”

    手里早就變涼了的茶水潑在了高建設的臉上。

    報社的總編驟然被這冷水潑了一臉,整個人都不太好。

    正要反駁卻又聽到熟悉的聲音,“說起來我該感謝你的,虧得你當初跟小艾分手。現在的高建設是報社的總編自有一番天地,大概早就不記得當初那個想要出風頭結果又當了縮頭烏龜的小高知青了。我很慶幸當初小艾沒有沉溺在被分手的痛苦之中,反倒是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她現在過得很好,有一個全身心敬愛她體貼她的男朋友,這個男朋友出身比我們都要好,男方家庭并不嫌棄小艾家庭不好,聽說一個勁兒催著他們結婚呢。”

    長纓像是最殘忍的劊子手,把血淋淋的事實丟到高建設面前。

    春風得意的高總編偶爾也會想起那個溫柔小意的初戀女友,在家庭生活并不順利時。

    他甚至有想過,回頭自己站穩了腳跟可以接艾紅梅來省城工作。

    彌補當年自己對她的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