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122節(jié)
鐘萃頓時把王慧的事拋到腦后,下意識就要推脫:“本宮這些日子…” 鐘萃該找的借口都用了。 鐘萃不是沒有感覺,天子面對她時的欲言又止,那些全然按照她的喜好來裝點布置,天子堂堂帝王,只需吩咐一聲,自然有無數(shù)人前仆后繼的上趕著為他解憂,但要按她的喜好,就需要對她極為了解熟絡(luò)才行,天子跟前的宮人都是為天子費心,能按她的心意,只有當(dāng)主子的上了心才能布置得出來。 就因為察覺到了這份心意之下的暗涌,鐘萃才不敢面對,只能先躲避著。 她是不敢接受的。 陛下人好,但鐘萃卻不知道陛下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若是陛下又同上輩子一般早早駕崩,她要是接下了這份心意。 她就成小寡婦了。 第187章 未時末,宮學(xué)下學(xué)。 宗室子弟們都朝宮外走,聞歌幾個伴讀陪著皇長子往相反的后宮走。 宮學(xué)里一旬休一日假,明日宮學(xué)休假,一出門,少年們臉上都高高興興的。顧元舜此前單獨找過聞歌幾人,問他們是要留下聽課還是去其他宮室里聽學(xué),明日正要休假,他們可以回去同家中商量后再答復(fù)。 他們正走到承明殿前的路上,楊喜早先已經(jīng)等候好一會了,他弓了弓身子,臉上帶著笑,沒有因為他們?nèi)诵【头笱埽暗钕拢瑤孜还樱欧畋菹碌拿^來,請殿下去殿中一趟。” 明靄在宮學(xué)讀書已過了半年了,現(xiàn)在說話已經(jīng)很有條理了,他吸了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小臉上很是為難:“父皇是想殿下了嗎?” “殿下已經(jīng)一日沒見到母妃了。” 他也想母妃了的。 楊喜有些好笑,聲音更柔了些,“是呢,陛下已經(jīng)好幾日沒見過殿下了。” 明靄不由得挺了挺自己的肚子。 殿下就是很得人喜歡的。 母妃想他,祖母想他,連父皇也想他。想著確實有好幾日沒有見到過父皇了,明靄其實也有一些想念父皇,還故作為難的勉強答應(yīng)下來:“好吧,那殿下就去看看父皇吧。” 伴讀們沒有進(jìn)宮前,皇長子在宮中沒有同齡的玩伴,身邊陪伴的長輩和伺候的宮人們都極為驕縱他,唯一帶著陽剛之氣的就是天子,皇長子小小年紀(jì)對父皇就很喜歡,時常會待在承明殿里伴駕。 等他進(jìn)學(xué)以后,伴讀們進(jìn)了宮陪著作伴,他身邊多了好幾個同齡的玩伴,聞歌比他們年紀(jì)大,還懂許多的東西的,給他們講許多沒有聽過的,讓他們格外新鮮。他每日有先生講學(xué),有幾位伴讀陪著,只有早晚會回鐘粹宮,明靄從出生就跟在母妃鐘萃身邊,他對母妃依賴,這不多的時間自然要留給母妃了。 他答應(yīng)了下來,又生怕會被留下,嘟著小嘴:“殿下等會要回宮的,殿下要陪母妃,殿下不能多陪父皇的。” 楊喜哪里知道天子的意思,只能旁敲側(cè)擊的說道:“陛下案上還有好幾個折子呢。” 父皇每一次都在案上批折子,這個時候向來是不理人的,有也只招那幾個有胡子的老爺爺進(jìn)殿里說話,他們說的話明靄都聽不懂,這種時候父皇向來都是讓宮人陪他玩的,明靄胡亂的點頭,像是聽懂了一般,“那好吧。” 他回頭跟自己的幾位伴讀告別,很是依依不舍的:“殿下要去找父皇了。” 皇長子初次有了同齡的伴讀陪著,對他們很是不舍,之前他還特意找過母妃,想要他們留在宮中陪他,被鐘萃給回絕了。 聞意只比他高半個頭,上前牽了牽皇長子的小胖手:“明日就見不到了,你在宮中要想我,我們可是好友的。” “嗯。”明靄重重點頭,“殿下會想你的。” 他們年紀(jì)相仿,經(jīng)常湊在一起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聞歌幾個年長幾歲,許多時候說不到一處,沒有聞意這樣的不舍,只朝他福了禮,便往宮外走。 等伴讀們都走了,明靄小臉上長長的嘆了口氣,“唉。” 楊喜忍住笑,朝他伸伸手:“殿下,咱們也走吧,這袋子不如讓奴才替殿下拿吧。”他指了指明靄身上掛著的布袋。 他雙手護(hù)住自己的袋子,圓潤的身子十分靈便:“不要,殿下的。” 他們本就走在前殿外的路上,離前殿很近,這里又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皇長子興沖沖的就沖進(jìn)了殿中,揚著聲音高喊:“父皇!” 聞衍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側(cè)頭看著沖進(jìn)殿里的皇長子,對他張牙舞爪,半點沒有規(guī)矩禮儀的樣子下意識開口要訓(xùn):“慢一些,你看看你,父皇不是跟你說過么,你是皇子,要行走有度,豈有這樣大呼小叫的時候。” 明靄對他的訓(xùn)斥充耳不聞,撅著屁股爬到案上,扯著天子的衣袖,仰著小臉:“父皇,你是不是想殿下了。” 每次他都問,“祖母你是不是想殿下了。” 高太后就十分歡喜的把他摟進(jìn)懷里,滿臉的笑,把自己宮中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來讓他挑,說想他。 天子不讓高太后過于頻繁的接觸到孫子,怕她太過縱容和溺愛,皇長子如今年歲尚小,還需跟著母妃一同居住,在天子看來,貴妃對孩子已是格外放縱的了,若是再加上太后在一旁寵著,遲早會把人寵出一身的壞毛病來的。 高太后不能日日見到孫子的面,難得見到一回,自然更疼他了,恨不得把所有珍貴的都擺在他面前來的。 天子冷冷的說了聲:“不想。” 明靄睜著大眼,仿佛在問他為何不想的,但殿下很有脾氣,一聽父皇說不想,他跟著哼了聲,“殿下也不想。” “殿下只想母妃。” 末了,她又添了個,“祖母。” 父子二人模樣神似,連脾氣都相當(dāng),聞衍眼眸微瞇,無論他如何的語重心長,冷著臉訓(xùn)斥,便是后宮的嬪妃們看了都害怕,但皇長子這么丁點,卻絲毫不怕天子冷臉的,對他這樣大膽,聞衍心里有些高興,又對他沒有半點規(guī)矩莫可奈何。 但想著要交代的事,聞衍到底硬不起來,他把皇長子抱起來,先問過了他在宮學(xué)的情況:“喜歡聽小顧先生教你學(xué)問嗎?” 明靄很快就忘了不高興,坐在父皇腿上晃著腿兒,“殿下喜歡。” 顧元舜學(xué)識豐富,天南海北,懂的知識格外的多,又不是對著書籍照本宣科,經(jīng)過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就是極小的一句話也會延伸出許多不同的理念,用他的親身經(jīng)歷來講述,宛若是在講故事一般,除了皇長子,聞歌等幾位伴讀也格外喜歡聽。 杜君學(xué)識也同樣豐富,他與顧元舜的出身不同,顧元舜有世家底子,有底蘊,在用詞上會更優(yōu)美華麗一些,杜君不同,他的學(xué)問更務(wù)實,講的也更體貼普通老百姓的日常,對皇長子等天潢貴胄來說,他們出身尊貴,不知民間疾苦,卻也因此對民間的事情格外關(guān)注。 天子給皇長子選的這兩位先生,一個出身世家,飽讀詩書;一個出身普通,對民間了解深厚,既能讓皇長子融入世家,也能讓皇長子早早就知百姓不易,就如同文武大臣,缺一不可。 他格外豪氣的揮了揮小手:“賞!” 聞衍輕笑一聲:“殿下準(zhǔn)備賞什么?” 他這一問倒是把殿下難住了,明靄蹙著小眉頭,對賞賜什么懵懵懂懂的,但“賞”這個字他聽得很多,下意識就學(xué)會跟著說了,他思考了好一會,理直氣壯:“母妃賞。” 他是母妃最愛的小殿下,母妃會幫他賞的。 “你母妃對你是真好啊。”聞衍壞心的捏了捏他的小臉。 貴妃對皇長子如何,天子都是看在眼里的,說是時刻呵護(hù)著不為過,生怕他受了委屈,他說上一點都不高興。 倒是對他不同了,貴妃雖對他恭恭敬敬的,跟后宮的嬪妃一般,但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份,這才對他不同,跟對皇長子的親近細(xì)膩相比,貴妃對他的關(guān)切就顯得敷衍起來,到底有幾分真心,聞衍下意識不敢去猜測。 明靄揚了揚小臉。 “殿下乖。” 聞衍很是敷衍:“是,你乖。” 他微微俯身,聲音放柔了起來:“明靄,你幫父皇做一件事如何?” 明靄不解的看過去。 聞衍面上還有些遲疑,他先讓殿中的人都退下去,連楊培都退了出去,等殿中沒人了,他這才說道:“你母妃近日心情不佳,你去幫父皇看看好不好?” “咦?” “你悄悄的去觀察,去看看為何你母妃不往前殿走動了,然后再悄悄告訴父皇好不好?” 聞衍很肯定,貴妃在躲著他,但他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聞衍倒是讓楊培去探查過,但鐘粹宮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貴妃性子靜,凡事喜歡藏在心里,甚少同身邊人說,不若其他嬪妃一般,身邊心腹對主子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 聞衍找不到原因,這才把主意打到了皇長子身上來。 貴妃對其他人設(shè)防,對明靄卻不會。 明靄輕輕點頭,還捂了捂自己的小嘴,小聲重復(fù)著:“殿下悄悄告訴父皇。” 聞衍:“對,你悄悄來跟父皇說。” 這種事對皇長子來說,就猶如陪著他躲迷藏一般,殿下很是會躲迷藏的,他亮晶晶的抬著眼,超大聲:“殿下厲害,殿下會。” 聞衍摸了摸他的頭:“行,父皇相信你。” 皇長子比往常要晚上一些回去,前殿提前給鐘粹宮通過信,等他從前殿回來,鐘萃先是從他身上把布袋接過來,牽著他往里邊走,等給他擦了小手小臉,見他小臉上很是高興的模樣,鐘萃心中也不由得高興起來,“我們殿下今日很開心。” “對,殿下高興。”他神神秘秘的,“父皇要跟明靄躲迷藏。” 鐘萃詫異:“你父皇?” 她失笑的搖搖頭,并沒有信。陛下重規(guī)矩言行,見明靄整日頑劣都不止說過一回了,怎么會自己參與進(jìn)來的。 “真的!”殿下?lián)溥M(jìn)母妃懷里,一五一十的交代:“母妃,父皇說,說要悄悄告訴他的,說母妃不去前殿,要明靄悄悄告訴他。” 他說得顛三倒四,很多話還說不明白,表達(dá)不清楚,但小臉上滿是關(guān)心:“母妃心情不好,殿下要哄母妃開心的。” 鐘萃好一會才理清楚了,壓著心里的跳動:“你父皇說的?” 他重重點頭,“嗯!就是父皇!” 第188章 皇長子走后,宮人們重新回了殿中伺候。 聞衍問著身邊人:“你說明靄能行嗎?” 楊培哪里敢評價皇子行不行的,他們這等伺候人的,頭一條便是明哲保身,任何話都不會輕易挑破了,只怕不知何時就得罪了人的,只棱模兩可的回道:“大皇子聰穎。” 聞衍堂堂天子,也同樣是皇父,楊培的話一下就說到了他心上,這話顧元舜也說過。 顧元舜是他欽點的太子少師,學(xué)識過人,顧元舜剛給皇長子開蒙時,還是存著打量的心思,想看看這位皇長子能不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鸹侍拥闹厝巍?/br> 顧元舜早前在承明殿里見過皇長子一回,但那一回,皇長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只是頑劣,性情倒是開朗,但被嬌慣得很是沒有分寸,在承明殿這等重地也跑來跑去的。但那時的皇長子對顧元舜來說只是一位皇子,皇長子如今是宮中唯一的子嗣,被嬌慣些他也能理解,左右往后也是親王。 但皇子與皇太子可就不同了,顧元舜沒有想到天子打的是這等主意,到宮學(xué)開學(xué)才徹底接受下來,天子與幾位內(nèi)閣重臣們既然心知肚明,此事便是再無更改余地。 顧元舜作為太子黨,在開蒙后并沒有因為皇長子以后的身份而另眼相看,相反,他在心中對天子這道命令還持有懷疑,臣下向來侍奉明君,若是皇長子沒有明君根基,不說能不能得到大臣們的認(rèn)同,進(jìn)而輔佐,但對顧元舜來說,卻是不愿輔佐這樣的太子,把全副身家壓上去。 好在,在開蒙的這段時間里,顧元舜發(fā)現(xiàn)皇長子聰明伶俐,能聽得進(jìn)學(xué),對老百姓也很是憐憫,卻是有幾分仁君之兆,在天子照例問詢時,顧元舜也如實說了。 天子對他添了幾分信重:“既是連顧少師都夸贊,朕也相信他。” 他卻不知道,被他“委以重任”的皇長子在回宮后第一時間就把他的話透露了出去,鐘萃接了宮人遞來的膏,輕輕沾了一些在手上,點在明靄小臉上給他擦開,心里很是羞惱。 明靄才多大,陛下怎的連這種事都對他說的。 “香香。”膏脂的香氣很快引了皇長子注目,把父皇的事情給拋到一邊,湊近了些小臉:“母妃,要,要香香。” 鐘萃又給他擦了些,不肯再給他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