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78節
老夫人聽不出穆氏的話外音,鐘明蘭卻是聽出來了。穆氏是坐實了不睦的傳聞,但她的重點卻不是不睦,而是把這個不睦說成了是父母與兒女之間的小打小鬧,老夫人自己便有兒女幾個,對穆氏的說辭倒是信的,便是她膝下的女兒出嫁后還與她這個老太太不時生幾分嫌隙呢,但總歸是一家人,說開了又好了。 母女之間有矛盾了,外人能幫上一把便幫一把,給勸一勸的,她把事情推到母女情分上邊,便弱了宮中娘娘為君的身份。嫁入宮中,自此便做不得母女,是君臣了。穆氏是算準了老夫人的弱點,想讓她認同呢。 果然,老夫人先前那一番關乎宮中娘娘要謹言慎行的話在穆氏的解釋下便拋諸腦后了,反倒朝鐘明蘭問道:“真是侯夫人說的這般?母女之間哪有深仇大恨的,你是侯府的女兒,又是當長輩的,在中間幫著說和一番也是好的。” 鐘明蘭侯府嫡女出身,下嫁趙家后,對老夫人也向來尊敬孝順,并未拿著侯府嫡女的架子,高高在上的看不上人,她柔順的朝老夫人點點頭。面對趙氏,鐘明蘭眼眸一瞇,卻越發和氣起來:“大嫂說得也有理,娘娘倒也沒說甚,不過是問了我家中的情形,聽聞云輝拜了夫君為師十分高興,說來早年我隨夫君在外地,鮮少回侯府看看,倒也不知娘娘與云輝的關系何時這般親近了。” 穆氏沉了臉,別說鐘明蘭不知道,連他們也不知道這二人是何時有情面來了,還是當日陛下親臨了順王府,江陵侯府才知鐘云輝兩個在暗地里有過往來的事,還不等他們追問出來,趙大人便親自到了侯府,提出了要親自教導鐘云輝的事。 穆氏一向打壓庶子女們,尤其是府上庶子,庶女還能把人嫁了眼不見心不凈,但庶子日日杵在跟前,若是叫庶子得了勢,頭一個威脅的便是嫡子的地位,是以穆氏是萬不能叫庶子出了頭,越過了她生下的嫡子的。 趙大人剛升任時,穆氏曾攛掇過侯爺鐘正江,想讓趙大人收下嫡子云坤,得他親自教導,但被一口給回絕了。 彼時趙大人已是正四品官,是朝中官員,可不是侯爺鐘正江這等掛名的五品閑職,穆氏心中不高興卻也莫可奈何,甚至還想過趙大人不收也沒關系,她同鐘明蘭關系不睦,勢同水火,若是把嫡子送去趙家,若是鐘明蘭從中使壞,虧的反倒是她,便再也不提。 穆氏哪里想得到,趙大人不收下嫡子云坤,卻主動登門說要收下庶子鐘云輝,他分明是看不上她兒,這在穆氏心里一直是一根刺,穆氏不愿庶子出頭,自然不同意,但家中事侯爺說了算,穆氏知道時,侯爺鐘正江已經拍板定下了,甚至還命人收拾了鐘云輝的衣裳給送到趙家去。 鐘趙兩家相隔,穆氏手再長也伸不進去趙家,只能眼見那庶子一日日出息,又花了大力氣把鐘云坤也送到一位進士先生名下才算出了這口心中的惡氣,如今叫鐘明蘭提起來,如同重新在穆氏傷口上撒鹽一般,更何況連日來侯府不太平,兒子的事勉強擺好,次女鐘蓉那邊又叫她放心不下,叫穆氏生生cao碎了心,連入宮一張臉上都帶著疲憊。 穆氏不高興了,鐘明蘭心里就痛快。鐘云輝就住在趙家,他身體偏瘦弱,剛到趙家時還給老夫人請安過,老夫人還特意叫鐘明蘭給鐘云輝燉了不少的補品送過去,還跟鐘明蘭唏噓過這大戶人家的庶子的日子不好過。 現下叫鐘明蘭一提醒,老夫人頓時想起了鐘云輝的庶子身份來,鐘云輝是庶子,入宮的這位娘娘也是庶女身份,同為庶子女,二人在府上的日子想必都是不好過的,關系更親近一點也是正常的。 庶子女雖說與嫡母名為母子女,但真正論起來可沒有親緣關系,叫母親那也是敬重,但若說當真有甚母女情分想來也是不能夠的。 母女情分都不能夠,那穆氏口中的小打小鬧便不是了,這嫡母庶女的事,里邊關系復雜,可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能概括的,老夫人頓時一個機靈,身子都忍不住顫了顫,轉頭跟鐘明蘭說起來:“母親方才的話也不夠妥當,娘娘既已入宮,便是君了,若是貿然行事,冒犯了娘娘,反倒是我們的過錯了。” 鐘明蘭抿嘴一笑,順著老夫人點頭:“母親說的是,是兒媳思慮不周了。” 她抬眼,輕輕拂了耳邊的枚色絨花,朝穆氏挑了個眉眼,眼角余光卻見遠處小道上一模翠色身影匆匆過去,翠衣在前,身形挺直,雖腳步急切,但行走儀態甚好,后邊跟著數位規矩的宮人,遠遠看去便知是貴人出行。 第120章 鐘萃查過了膳房,去庫里清點過了晚宴要用到的美酒、用具,日頭已經落下。鐘萃一行走在宮道上,余韻灑落,宮墻一片緋色,正走著,鼓聲響起,身邊的宮人相互看了看,輕聲提醒:“娘娘,前殿入席了。” “本宮知道了。”鐘萃朝前殿的方向看了眼,雖表面瞧不出,但腳下的步伐卻快了些。 時辰到,天子在前殿設宴招待百官,前殿開,后宮榮華殿也開了,如今后宮無中宮,高太后既無下旨命婦們無需入宮謝恩,在宴上便會露個面,鐘萃身為后宮嬪妃,是萬不能在高太后之后入殿。 后邊宮人跟著加快,一路過了小道,鐘萃剛踏進榮華殿,以穆妃為首的后妃、夫人們早早便到了,穆妃為人古板,在她眼里,鐘萃便是協助徐嬤嬤管著內務處,那也只是一個嬪位,居于她們這些妃位之下,豈有她們妃子都到了,讓她們等著一個嬪姍姍來遲的?簡直是毫無規矩! 穆妃在宮中的人緣說不得好,為人古板不通情理了些,三妃往常是禧妃在前,是宮中老好人,如今禧妃不得后妃的心,熙妃又向來是溫和擔不得事的,倒是最為不得嬪妃親近的穆妃展露了出來。 鐘萃的位置在三妃之下,她剛落座,穆氏正想斥責幾句,好叫鐘萃往后知道規矩,還沒開口,殿外先通報起來:“太后到。” 穆妃到嘴的話不得不咽了回去,臉上十分不自然,隨著殿中的后妃、夫人們一同起身朝高太后見禮:“見過太后。” 高太后攙著身邊嬤嬤的手,在首位上坐下,這才虛虛抬了抬手:“起來吧。” “謝太后。” 高太后來只不過是露個面,去歲年宴上盡是宗室公主、王妃,高太后也不過坐了片刻就走了。外邊水榭絲竹奏起,高太后舉了杯:“今日乃重午,祈愿我大越再無邪祟疫病,太平安康,黎明百姓安泰。” 堂下舉杯,待同飲過酒,高太后在身邊嬤嬤的服侍下用了兩口便放下,目光落在下邊。后妃和夫人們微微斂眉,雙手交握,只待恭送高太后。 后宮嬪妃們還等著高太后發話,高太后要回宮,臨走總是要吩咐一二,把宴托付下去,往年那淑賢二妃還在時,二妃各有分工,高太后只需吩咐賢妃一時便是,但如今后宮只一個鐘嬪協助徐嬤嬤管理后宮,并無當時淑賢二妃那等明確的權利,何況在鐘嬪上邊還有三位妃位在。 位置僅次于高太后的三妃斂著眉,心中也在猜測高太后會如何吩咐,穆妃胸脯不由得挺了挺,在穆妃心中,三妃雖位份一樣,但禧妃惹了天子厭棄,熙妃當不起大事,太后若是按規矩,定是要囑咐她才是。 高太后滿頭銀絲,但目光卻清明,把下邊的神態收入眼底,淡淡的出了口:“哀家身子欠佳,不能久坐,如此便回宮了,這宴中一應就由鐘嬪打點。” 鐘萃起身,微微福了禮:“臣妾尊太后旨意。” 高太后攙扶著嬤嬤離去,待高太后離去,眾人這才起身,三妃目光不明的打量起鐘萃來,尤其是穆妃最為不忿。當著這么多夫人們的面,太后越過她們位份高的幾個妃子把權交給位份低的鐘嬪,這讓她們還有什么顏面。堂堂妃位倒不如一個嬪位了。太后此舉全然是視宮規于無物! 但偏生這話是太后親自開的口,太后的話就代表著宮規,穆妃便是心中再不滿也只得憋在心里,面上不敢露出絲毫來。 這是鐘萃頭一回辦宴,還要打點殿中一應,招待命婦們,鐘萃絲毫不敢放松了的,越是這等時候,鐘萃越是正經,小臉緊緊板著,穆妃幾個的反應并不放在眼中,她吸吸氣,同樣舉起酒杯,小嘴抿了抿,說道:“夫人們不必拘謹,隨意便是。” 夫人們不知,只得見她說話做事不輕不重,榮辱不驚,在心中對鐘萃不由得高看一眼,言語中也熱切幾分:“嬪娘娘客氣了。” 夫人們也朝她舉杯,待一杯酒水飲過,殿中的氣氛松弛下來,夫人們也笑意盈盈的閑談起來,趙老夫人這是頭一回進宮,絲毫不敢放松了的,悄悄同鐘明蘭說著:“這宮中的娘娘們我瞧著可都不是善茬,方才還以為她們撕扯起來呢,心里都緊張了半晌,到底是宮中的娘娘們,這三言兩語的又停下來了。” 鐘明蘭垂著眼,她們的位置離上邊有些遠,但方才殿中的氣氛只要有心都能瞧得出來。連老太太都看出來宮中娘娘們暗潮洶涌的,那這身處其中的人又豈沒有感覺的?鐘明蘭先前還覺得鐘萃這個侄女有些陌生,不像三年前那般的膽小怯懦的性子。 但現在鐘明蘭突然就明白了,如同宮中這般情形,再是膽小怯懦的人周旋了幾載后也要脫胎換骨一番,這種事只有經歷過的才能深刻體會,旁的人再難想象,這個侄女在宮中搖身一變,脫胎換骨一般,可笑侯府的人,從老太太開始,甚至到她自己都沒有這種覺悟。 江陵侯府的三姑娘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揉捏的庶女了,她已經站在了他們仰望的地方,反倒他們自己還沉浸在過去中,以為還如當年那般能隨時把人握在手中。 身后宮人替鐘萃布菜,鐘萃隨意用了幾口就用繡帕沾了沾嘴,端了酒杯,不時朝身邊的彭夫人、范夫人二人說起幾句來。 “說來下晌時本宮還瞧見了兩位太傅。”鐘萃突然說了這一句。 彭范兩位夫人頭一回與鐘萃結交,她們不知這位寵妃娘娘的脾性,在交談時便多是客氣,維著面子情份,到這會兒才難免驚訝起來:“娘娘見到他們了?” 鐘萃輕輕笑了聲:“是啊,兩位大人隨著陛下登上了城樓,下來時正巧給遇上了。兩位大人倒是十分和氣之人。” 彭范兩位夫人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兩位太傅同為天子帝師,從早年在朝堂上便一路扶持,私交甚篤,兩位大人交情好,夫人們自然也走動頻繁,各自十分了解,若說范大人和氣倒是真的,范大人打圓場,說話笑瞇瞇的,但彭大人性子就直率,時常直言進諫,數次得罪了天子,都是范大人在中間周旋。 彭夫人提及彭大人來,也是忍不住埋怨幾分:“都跟他說了多少回了,年紀也不小了,這脾氣也應該改一改了,他非得橫沖直撞的,像頭牛一樣,拉都拉不回來,娘娘是不知,臣婦啊每日見他上朝心中都憂著呢,生怕他那個脾氣上來不管不顧的,到時候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生是好。” 鐘萃嘴角輕抿,她能聽得出來的,彭夫人這話雖是在抱怨,又何嘗不是在提前先訴訴苦的,她都擺明了彭大人是這樣的脾性,若是當真有一日罰了彭大人,彭夫人也能有這個由頭的,鐘萃眼神都未曾變化一下,反倒朝旁邊的范夫人瞇著眼笑得和氣:“這有何的?不是還有范大人么?本宮親耳見識過范大人那一張巧嘴當真是巧舌如簧,不過三言兩語就化解了的。” 彭范兩位夫人不由得看了眼,這三言兩語的,鐘萃在她們眼中便不同了,叫兩位夫人心里都不由得慎重了幾分。后宮嬪妃,哪有機會親耳聽到重臣與天子談話的? 正說著,內務處的宮人進殿來,悄聲在鐘萃耳邊說了幾句。鐘萃起身,朝夫人們點點頭,帶著人朝外走。 外邊的管事迎上來:“嬪主子,前殿已經叫了三回了,咱們準備的美酒已經全送了過去了,方才前殿的公公又來宣了。” 宮中準備采買,都是根據往年的采買置備,為了怕防止意外,宮中多是會準備一些,但也絕不超過太多,重午也是按往年的份例準備的,誰也不知前殿竟然來添置了三回了。 鐘萃也覺得這里邊不同尋常:“前殿怎么回事?” 管事把知道的說了:“聽公公說,陛下今日像是十分高興,往日宴中向來不過飲上幾杯便做罷,但今日卻大肆酗酒,足足喝了好幾壺了。” 他還有些沒好意思說,這陛下飲酒如水,一杯接著一杯的,下邊的群臣見狀,哪里敢掃了陛下的興的,自然是要舍命陪君子,也一杯接一杯的水酒慣下去,把好好的美酒當著水給飲了,實在浪費,偏生這帶頭的還是陛下,管事也只能認下。 “嬪主子,如今怎的辦?” 鐘萃不過沉吟片刻,便做了決定:“把內務處為后邊備下的美酒先頂著送過去解了今日的圍,再者后宮這里的美酒還有不少,若是前殿不夠的,也可從后宮的美酒中再抽些過去。” 但前殿飲的酒同后宮的可不同,雖同樣都是美酒,但前殿的酒適合男子,味甘冽辛辣,后宮婦人們飲的美酒,則多了些甘甜。大男人向來是不飲婦人用的酒的。 管事略微有些遲疑,鐘萃看他一眼:“都這時候了還管分甚么酒不成?都飲了這么多美酒了,想來也昏昏沉沉,分辨不出來了。” 管事也無法,只得應下,招了人匆匆搬酒往前殿送。 鐘萃站在原地,腦子里想著管事先前說的,又把今日遇上陛下的事仔細回想,頓時恍然。原來今日陛下一語不發正是心中十分高興。 第121章 夜深了,宮中都靜了下來,前殿絲竹管樂聲隱約傳了過來,不時伴著男子們的聲音,星星碎碎的,聽不真切。 榮華殿里只有外邊水榭上的樂師們還在盡情奏樂,殿中長桌上的席面已經扯了下去,換上了瓜果上來。后妃夫人們先時還賞著舞,隨著時辰往深,臉上都顯露出些許倦怠來。從下晌便入了宮中,到此時也有四五時辰了。 宮宴雖并無規定時辰,但向來也不過戌時四刻就散了,頭一回宮中宮宴晚過戌時四刻的是鐘萃誕下皇長子那日,二回 便是如今,連三妃在一邊都止不住的用繡帕遮掩了嘴角。 宮中的規定,向來是前殿宴散,后宮方才散,但若額外得了太后、皇后的旨意,便也無需遵守,但如今高太后早已回宮,當今又無中宮,無人敢下這個決定,只能硬撐著。鐘萃看在眼里,招來身邊的宮人說了句,宮人應承了聲,便福了禮退出了殿中。 鐘萃的位置落在下方,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三妃的眼睛,對鐘萃的行為只看了眼便移開了,再過了片刻,宮人悄悄回來,在鐘萃耳邊說了句:“娘娘,太后娘娘已經歇下了,宮人們不敢攪了太后安歇,倒是徐嬤嬤說此事全憑娘娘做主。” 鐘萃眉心一蹙。她命人前去永壽宮說了情形,指著太后娘娘能開了金口,讓諸位夫人們散了出宮去。她只一嬪位,哪里敢做這個主的? 鐘萃擺擺手,宮人退至一旁,再過了片刻,殿中年邁的老太太們實在受不住,再講究規矩都放了下來,輕輕往旁邊靠著撐著,鐘萃咬咬嘴,心中下了決定:“時辰不早了,散了吧。” 鐘萃的聲音甫一出口,殿中頓時鴉雀無聲,紛紛朝她看來。 穆妃當即就抬了宮規出來:“不行!鐘嬪,太后娘娘臨走時雖把這殿中的一應交由你打點,但宮規便是宮規,豈由你小小一個嬪妃敢肆意令下的!” 開宴前穆妃便想訓斥,現在總算叫她找到了機會!小小一個嬪位主子,不過是叫她打點,還當真自己是這宮中的主子了不成?連那淑賢二妃在時都不敢改了這規矩的,她倒是敢開這個口!穆妃嘴一撇,不過是庶女出身,毫無見識,當真以為受寵幾日便不同了? 待她哪日在太后娘娘面前告上一狀,看她還敢不敢的。 “不錯,這宮規到底是宮規,鐘嬪meimei入宮晚,不知道這宮中的規矩也是正常的。”熙妃在穆妃身側,柔柔的開了口。穆妃嚴肅,板著臉就訓斥人,頗有些不依不饒的,倒是襯得熙妃寬容大方了的。 鐘萃朝熙妃看上一眼,熙妃這話有兩層意思,在穆妃后邊開了口,跟穆妃的強勢不同,彰顯出了自己的寬和溫柔,再則卻是在告訴別人鐘萃是那等不通規矩之人。鐘萃入宮三載卻非三月,哪有當真不知宮規的? 她現在貿然開這個口,讓穆妃和鐘萃都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反倒襯得她既寬和又知規矩起來,不可謂不毒。 鐘萃板著小臉,不與她計較,只朝殿中解釋:“本宮自然是沒這個權利,不過本宮先前已命人去過永壽宮了。” 落在下邊嬪妃、夫人眼中,自然覺著那話是高太后授意的,鐘萃先前召了人出門,不止上邊三妃看見,下邊也是有人見著的,尤以夫人們現在心中不知多高興的了,再也沒有懷疑,紛紛起身朝鐘萃等告辭。連彭范兩位夫人也打起了精神頭,朝鐘萃說過一二這才隨著宮人走了。 夫人們要出宮家去,后妃們還未曾動一動,鐘萃位份低時,也如這些嬪妃一般,只敢等著高位的嬪妃們走了才敢起身回宮,易地而處,鐘萃十分理解她們如今的心里,說道:“大家都勞累許久,散了吧。” 嬪妃們心中一喜,對鐘萃心生兩分感激,又下意識朝三妃看去,穆妃先前便板著臉,如今臉色尤其難看,熙妃也只笑得勉強,她一番心思成了空,鐘萃命人去永壽宮的事夫人們盡已知曉,只是在心中對鐘萃感激的,卻是沒她什么事了,反倒一點光沒撈到,白白得罪了人。 嬪妃們頓了頓,稍傾才相繼告退,鐘萃還要留下來吩咐,三妃先行從她身邊穿過,穆妃還重重哼了一聲:“鐘嬪倒是好手段,避開我們派人去永壽宮。” 早前還有禧妃壓制穆妃,如今禧妃不出聲,穆妃說話便越發毫無顧忌,在她心中,她出言并未有甚不對,一切都是按宮規來的,何況她身為妃位,出言也是合理,錯的是鐘萃,仗著有天子寵愛,越過她們三妃行事,若鐘萃先行同她們說過,她又豈會眾目睽睽之下開這個口的。 鐘萃略有些不耐,穆妃三番兩次的訓斥,鐘萃不愿生了矛盾,已對她幾次忍讓,反倒是這穆妃不依不饒起來,鐘萃并非沒有氣性,她抿了抿嘴兒,淡淡的回了句:“臣妾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打點榮華殿一應,當不得穆妃娘娘夸贊。” “你!”穆妃這等宮妃,哪里聽不出鐘萃的話外音,當下就變了臉,礙于牽扯到高太后,穆妃也不敢多爭辯了的,禧妃不出聲,這會暗地里扯了扯穆妃的衣袖,二人同處多年,穆妃哪里不明白禧妃意思的,恨恨的看了眼,一甩了寬袖走了。 等榮華殿的后妃、夫人們都走后,鐘萃這才命人收拾了榮華殿,她站在殿中,見他們收拾了一會器皿,杜嬤嬤走了來:“嬪主子,不早了,該回宮了,這里有掌儀處的管事,掌儀處專司其職,定能把這里收拾妥當的。” 管事聽到自己的名兒,遠遠就應道:“杜嬤嬤說的是,奴才們手巧熟練,一會就能收拾妥當了的。” 那掌儀處做這些事可比鐘萃協助打理內務處可久多了的,鐘萃想了想,也應了下來:“行,那本宮先行回宮了,這里就交給你們了。” 管事忙道:“娘娘放心便是。” 鐘萃帶著杜嬤嬤出了榮華殿,正往綴霞宮趕,前殿的絲竹器樂照舊傳了過來,鐘萃忍不住問了一聲:“前殿可還在宴請?” 陛下今日就如此高興嗎? 杜嬤嬤入宮多年,親眼見天子登基,卻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情況,側耳細細聽了幾句:“聽聲音想是還在。” 天子在鐘萃心中向來是沉著、冷靜的,學識過人,說一不二,似乎沒有能叫天子為難之事,雖不知為何今日陛下心中這般高興,以至于遲遲宴席不散,但鐘萃對天子有信心,相信這中間定是有緣由的,遂很快就放下心來,同杜嬤嬤說道:“陛下做事向來有分寸謀略,無需旁人cao心,我們只需等著就是,回宮吧。” 鐘萃放下對前殿的擔憂,帶著杜嬤嬤很快過了御花園,越往后宮走,前殿的絲竹之聲就輕了起來,到綴霞宮更是丁點都聽不到,鐘萃回了房中洗漱,又看過了皇子,這才歇下。 綴霞宮的燈火暗了下來,前殿仍舊是燈火通明的,彭范兩位大人原本也只當今日天子心中高興,這才不斷與臣下飲酒,到此時天子還在暢飲,但眉梢眼角早已沾上了醉意,如此還一杯接著一杯,面上沒丁點高興之情,與往日清明克己的天子相去甚遠,彭范兩位大人這才反應過來。 天子這哪里是高興,分明是如同普通人一般,心中苦悶,借著酒澆愁呢。 眼見天色不早,范大人不由得上前勸了起來:“陛下,今日君臣同樂,百官心中莫不高興萬分,只,如今天色不早,陛下明日還得批閱奏折,召見臣下,不若等下回臣等再陪著陛下痛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