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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54節(jié)

    聞衍面上的笑意斂了斂。

    范太傅親自遞上一封名錄:“臣等早前不能為陛下分憂,實在汗顏,如今官員調(diào)任,新上任的幾位大人家中卻有適齡的貴女人選,才情樣貌無不叫人稱贊,可堪擇一入宮,為中宮。”

    聞衍接了名錄翻開,上邊記載的人選卻是如今調(diào)任回京的幾位大臣之女,還附上了出身和幾句評語。

    聞衍在彭范兩位太傅身上看了看,彭太傅雖未開口,但意思與范太傅相同。聞衍合上名錄,眼眸中叫人瞧不出情緒,半晌,他緩緩開口:“中宮之位,朕已有了人選。”

    第81章

    御前宮人行色匆匆趕到了永壽宮,只叫人通報了聲便急急走了進去。里邊高太后正在修剪花枝,如今不過二月,庭中花被連日來的雨水壓了一些枝椏,高太后養(yǎng)花向來親歷親為,也不要宮人們動手,一邊還聽著宮人繪聲繪色的給她講著長孫明藹的事。

    這是高太后如今最喜歡聽到的,就連長孫明藹笑一笑,她都能高興好一會,連日來心緒越發(fā)隨和。

    皇長孫明藹剛出生不過兩月,嬰孩剛出生,每日大都在睡著,明藹也是這般,小宮人脆生生的講著:“昨兒奴婢去的時候,恰好碰上大皇子醒了會,奶嬤嬤給喂了奶,把他抱回了鐘嬪娘娘殿里,鐘嬪娘娘那會不在呢,大皇子也不哭不鬧的,誰料鐘嬪娘娘剛踏進門,大皇子那眼便朝著鐘娘娘的方向轉(zhuǎn)了點,像是知道進門的是誰一般。”

    高太后把幾個修剪下來的花枝給放一起,肯定的問道:“鐘嬪定是講話了。”

    小宮人詫異,高太后莞爾一笑,天子幼時也會這般,御醫(yī)說過,能聽到發(fā)出的聲音辨別位置的,不過這也表示鐘嬪對大皇子上心,只有時常伴著的,才能叫他這般。高太后含著笑:“她也算是一片慈母心腸了,對大皇子的事親歷親為,不假手他人,倒是個好的。”

    秋夏兩位嬤嬤叫天子賞給了綴霞宮,高太后也并無異議,如今大皇子出身,綴霞宮有兩個經(jīng)驗老道的嬤嬤在一邊幫襯她也是放心的。

    按宮中規(guī)矩,只有嬪位之上才能親自撫養(yǎng)皇嗣,若是宮中無高位嬪妃們愿意,也可得天子恩典破格養(yǎng)在生母身邊,天子在鐘貴人生產(chǎn)翌日便給她升了位份,想來也是為了堵住后宮嬪妃們的嘴。

    皇長子身份不同,若是生母位份太低,宮中又只有這一位皇子,上邊的高位嬪妃們自是誰都想摻和進來,當皇長子養(yǎng)母的。鐘萃綴霞宮那邊的情形不時便會傳過來,高太后雖不出永壽宮,對宮中的事卻并非一無所知,若是鐘萃不是個好的,她自是不會應下天子這道旨意的。

    高太后評價后妃,小宮人自不敢插言,只在一邊候著。高太后心心念念著長孫,也無需小宮人講,便已開口說了起來:“哀家老是聽你們說起來,明藹現(xiàn)在能聽動靜了,再過幾月,等他過了周歲,便能叫嬤嬤們扶著站起來走幾部了,定是跟他父皇一般,打小就氣勢不凡,嬤嬤們要扶,他還發(fā)脾氣不讓,要嬤嬤們走開,結(jié)果嬤嬤們松開了,又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的。”

    想著長孫與長子相同那邊的情形,高太后忍不住笑起來。外邊宮人進來傳了話,說前邊御前宮人求見,天子不能來請安時,不時便會叫了御前宮人來,或是送了貢品來,或是得了天子吩咐來交代幾句。

    高太后也沒起身理衣,點點頭叫人進來,臉上還高高興興的。卻見剛進來的御前宮人幾步行到跟前兒,“撲通”跪下,卻非是從前天子派來時的堆賀諂媚:“娘娘,彭范兩位太傅在前殿同陛下吵鬧起來了,陛下大發(fā)雷霆,正要懲罰兩位太傅。”

    高太后臉色頓時一變:“什么?怎么回事?”彭范兩位太傅乃是天子師,與帝王有授業(yè)恩情,若非犯下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貿(mào)然處罰了他們,便是前朝百官也不會答應。

    宮人是大總管楊培特意叫來的,眼見著天子與兩位太傅對立,天子甚至動怒要懲罰兩位太傅,楊培這才顧不得其他,叫了人求到了太后這里。

    天子與兩位太傅因著中宮之事鬧了起來,在前殿外邊伺候的許不知具體,但在殿中伺候的宮人卻是親耳聽見了的,宮人也顧不得其他,一五一十說了起來:“…如此,兩位太傅便拿了名錄出來,恭請陛下在其中挑上一位,陛下倒也接下了,只陛下最后說了句,陛下說中宮之位心中已有人選。”

    高太后心里一跳:“人選?是哪位大臣家的貴女?”

    彭范兩位太傅為大越費心竭力,為陛下更是盡忠,早前朝中并無適齡的貴女人選,宮中之位這才按捺下來,暫且不提,何況還有皇長子在,陛下膝下有了子嗣,前朝也不敢再逼得太緊。兩位太傅在世家里尋貴女的事高太后知道,陛下也是知道的,何況這還是他們心照不宣默認下來的。

    如今陛下否了兩位太傅擬定的名錄,在高太后想來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兩位太傅折子上擬的高門貴女們雖身份足夠,但并不招陛下歡喜,非是心中所想人選,這才叫陛下拒了。

    如果折子上這些高門貴女都不如陛下的眼,便只有陛下看重的中宮人選身份不如這些貴女們,兩位太傅重規(guī)矩,為天子挑選的中宮人選必是最好的,難免會與天子的意見不同。高太后想著,若是天子挑中的人與太傅們選中的貴女身份上差不了太多,倒也非是不能通融的。

    高太后也不愿見天子與兩位太傅鬧得僵,惹出非議來。

    宮人臉上十分為難,他抬眼朝高太后看,似乎是難以啟齒一般,吞吞吐吐的才說出幾個字來:“是、是鐘嬪娘娘。”

    高太后手上的剪子頓時掉在地上,她驀然站了起來:“誰?”

    宮人低著頭,小聲說道:“鐘、鐘嬪娘娘。”

    高太后瞳孔一縮,下意識后退,身邊宮人忙扶著她:“太后?”

    高太后扶著宮人站定,扶住的手都不住顫抖,哆嗦著唇,似怒極了咬著牙:“哀家看他是瘋了不成!”

    鐘嬪!他放著朝中那么多高門貴女不挑,居然選中了出身庶女的鐘嬪!高太后非是如天子一般重規(guī)矩禮儀,但自幼起也是規(guī)矩儀態(tài)端莊,挑不出錯來的,高太后嫡女出身,便是不如其他人一般瞧不上庶女,否則也不會又是送了嬤嬤,又是叫人去綴霞宮打點,但是一朝中宮,又豈有叫庶女出身的娘娘坐上去的?

    也難怪彭范兩位太傅堅決反對,便是到了她這里,高太后也不會同意的。

    宮人壓著頭,半點不敢接口,只說:“兩位太傅便是再不肯同意,這才如此了。”

    聞衍那句已有了人選甫一出口,彭范兩位太傅心中便模糊有了定數(shù)。

    高太后與天子雖是母子,但天子日日在前殿,入后宮的時候都少,與他們這等前朝大臣相處的時辰更多,彭范兩位太傅對陛下的行蹤自也十分清楚。

    宮中皇長子出生,陛下身為人父,高興了些,給大臣們賞賜都是正常的,兩位太傅也為人父,能體會陛下的愛子之情,雖陛下往后宮多去了些次數(shù),但他們身為大臣,也不能阻礙陛下去看望子嗣的,何況自上次陛下提及要為皇長子尋啟蒙先生后,再未提及,也未見動作。

    陛下由他們啟蒙,極為重規(guī)矩,兩位太傅想著,想來上回陛下也是初為人父,太過激動了所致,這才叫陛下險些忘了規(guī)矩,竟照著嫡子的待遇為庶長子籌謀,陛下過后不再提及,想來也知失格之處,壓下了此事,又因為皇長子出生,到底因著天然的血脈親緣多重視了幾分,也并非難以理解。

    彭范兩位太傅這才對此不多加勸誡,由著陛下行事,兩位太傅在一邊旁觀,只要陛下不越過了嫡庶這條線便足以。

    但就在彭范兩位太傅已經(jīng)認為陛下放下了此事之后,如今又驟然被提及。陛下每日在前朝處置公務,自是認不得除了他們名錄上之外的閨秀,深宮之中,除開后宮的娘娘們,便只有伺候的宮人了。

    兩位太傅哪里還不知道天子口中的人選是誰,當下便強烈反對:“陛下不可!”便是一直不曾說話的彭太傅也極為不贊成。

    聞衍并未動怒,只是臉色沉了下來:“朕意已決,兩位太傅不必再勸,此本名錄作廢,兩位太傅往后便不用再為此事cao心了。”

    彭范兩位太傅哪里聽得進去,便是此時天子已經(jīng)乾坤獨斷,一錘定音,兩位太傅也要違抗:“陛下不可,鐘嬪只是庶女出身,如何能做得了我大越中宮,便不是老臣兩個,就是前朝百官也不會同意的。”

    聞衍堂堂天子,早便乾坤獨斷,一言九鼎,早在登基之時若還有朝臣能左右他一二,但到如今,大權(quán)早便掌在手中,哪里還有朝臣能左右得了的。便是身為天子,也斷然是不能容忍有人與帝王相抗的。

    看在兩位太傅往昔的情分上,聞衍倒是沒有發(fā)怒,只是抬了抬眼:“夠了!兩位太傅都是學識淵博之人,自該知道為國盡忠之意,若是無事便多關(guān)注前朝,朕的后宮如何自該是由朕說了算的。”

    在皇長子出生那一刻,他抱著人在懷中那時,聞衍便定了心。為父憂心,他親眼見他在生母腹中一點點長大,到出生,在皇長子身上一點點的寄予了他的父子之情,想把所有的珍品都捧到他面前。

    他在皇長子身上傾注了許多心血,哪里能是兩位太傅說的那般,抬嫡子,當真去講那嫡庶有別的。

    嫡與庶,不過是天子一句話。

    “天子后宮自是由陛下說了算,但中宮之位關(guān)乎著前朝后宮安穩(wěn),鐘嬪便是誕下皇長子,叫陛下如今偏寵,但她到底是庶女出身,家世不顯,如何能同高門貴女們相提并論?又如何有魄力掌著后宮事務,當天下女子表率?”

    聞衍重重怕在桌上:“太傅逾越了!”

    別人不知,聞衍卻是心知肚明的,那鐘氏由他親授,便是從前入宮時不通文墨,如今卻也讀到了論語去,堪稱是后宮嬪妃學識最廣的,一手小字寫得更不比早前的良妃差多少。余下那些宮妃,甚至所謂的貴女們,也不過只是會讀幾本詩書,做一些酸言酸語之詩的,與這鐘氏相比,哪有半分可比的。

    中宮之位要合他心意,又哪里有教他一手教導出來,遺他行事作風的人更合得來?聞衍雖從前偶會閃過這種莫名,卻到底叫心中的嫡庶規(guī)矩給壓了下去,皇長子是因,叫他把這種壓下去的想法徹底迸發(fā)了出來。

    至于其他的宮務規(guī)矩,宮中嬤嬤無數(shù),又如何學不得的?便是聘貴女入宮,也照樣要跟著嬤嬤們學規(guī)矩。

    范太傅抬手上前,面上如同勇士那般直言,寸步不讓:“陛下便是要斥責要處置微臣,微臣也必須諫言。自古嫡庶有別,嫡便是嫡,庶便是庶,萬萬沒有以庶充嫡的做法,更沒有讓一個庶女坐上皇后寶座的,陛下此舉,無異于是與祖宗規(guī)矩相悖,有違禮數(shù)教條!”

    彭范兩位太傅此等臣下,說忠心自是忠心,但為人迂腐固執(zhí),眼見天子發(fā)怒仍要迎頭而上。聞衍端坐在御案之上,靜靜的看著人,范太傅卻也不懼,繃著臉迎頭而上,殿中氣氛驟然緊繃起來。

    聞衍眼眸微瞇,身為天子,哪里容得下此種挑釁,便是兩位太傅身為帝師,也是容不得的,聞衍面上毫無表情,心中的怒火卻壓抑到極致,他抿了嘴,正要開口,外邊楊培卻先稟了句:“陛下,太后娘娘請你過去一趟。”

    第82章

    聞衍目光銳利的看了過去,心中的盛怒宛若被一盆冷水澆下。他目光移到彭范兩位太傅身上,起了身,冷冷的拋下一句:“朕已意決,兩位太傅先回去吧。”

    他步下御案,盡直出了門,帶著楊培朝后宮去,楊培小心翼翼跟在后邊,卻到底還是沒有躲過,天子威嚴的聲音從前邊傳來:“待會自去領(lǐng)罰。”

    楊培私自派了人去通知高太后,早就知道會惹了陛下不悅,甚至天子會勃然大怒,如今只是吩咐他去領(lǐng)罰,顯是已經(jīng)繞了他這回自作主張了,楊培心里不由得一松,連聲音里都透出兩分喜意,“是,奴才待會自去領(lǐng)罰。”

    聞衍輕嗤一聲,倒不與這個膽大包天的奴才計較,高太后那邊,他原本就想要找個時候同她說的。

    高太后早便在永壽宮等著了,聞衍一進去,便有宮人引著他進了門。高太后往日見天子不拘了在哪個殿里,這回宮人卻把他引去了正殿。

    聞衍目光幽深,腳步卻不停,跟著踏進殿中,只見高太后身著華服,銀白的發(fā)絲上帶著金玉冠,面色嚴肅的端坐在上首。見天子進殿,也并未如往常一般露出慈祥的笑來。

    聞衍目不斜視,顯是早有預料,行至下首,聞衍抬手先與高太后見過禮。天子禮數(shù)周全,自他幼時進學以來,面見太后時從來都是規(guī)矩禮儀,一身不曾有過絲毫怠慢松懈,那份重規(guī)重矩已是流入了骨子里的,早就成了習慣,便是高太后數(shù)次叫天子不必如此客氣,天子卻也是嘴上應下,但照舊規(guī)矩嚴苛。

    高太后怎么都想不明白,重規(guī)矩禮儀到如此的天子,為何會為了一個庶女而到如此地步,置過往的習性全然不顧的,天子莫非就不怕百官非議,不怕天下臣民非議?

    為一個女人把向來最為重視的規(guī)矩給置于一旁,這在天子身上發(fā)生,簡直叫高太后既驚又怒。仿若在天子身上見到了先帝的模樣。

    先帝也曾這般,可堪為明君,立嫡子,為前朝勤懇,從未懈怠,直到后宮中來了一個蘇貴妃,自此叫先帝再也無心朝政,早前的英明盡數(shù)化為虛無,為一個入宮不久的秀女,數(shù)次擢升位份,惹得后宮嬪妃不滿,又提拔蘇家,叫他們最終成為那蘇貴妃手中的利刃,與當今相抗衡。

    高太后身為中宮,向來賢惠大度,便是這份大度叫她一步步忍讓,最后叫一個貴妃險些在她頭上放肆。

    他們母子都曾經(jīng)吃過嫡庶不分的虧,天子更是自此再也不曾有過半絲逾越之處,莫非他忘了不成?還是他到底走了先帝的老路!

    “天子可知哀家叫你來所為何事?”高太后眼中復雜莫測,她甫一開口,殿中伺候的宮人們便如數(shù)退去,正殿里只留太后母子二人。

    聞衍在高太后下手落坐,雙手覆于胸前,輕輕頷首:“朕知道。”

    高太后哪里還忍得住的:“天子既知道,為何行事還如此荒唐!大越自高祖?zhèn)飨聛恚丛羞^以庶女為中宮的,天子可是要置祖宗規(guī)矩于不顧?”

    相比高太后的言語激動,聞衍語氣平淡:“母后,朕身為天子,自是知道在做何的。”

    先帝是先帝,他是他,他非是先帝,更不會走上先帝的路,先帝寵妾滅妻,可他的后宮如今卻中宮位缺,并沒有所謂的寵妾滅妻。

    “先帝對不住母后,朕卻沒有對不住任何人。”

    天子目光堅毅,叫高太后一腔怒火涼了下來,找不到說辭,只得說道:“可她出身不好!以庶女為中宮,不說百官不會同意,便是在后宮之中,這滿后宮的嫡女嬪妃,又如何肯服氣叫一個庶女壓在頭上,受她管轄?長此以往,宮妃心生不滿,必生亂端!下一回再選秀,百官又該送嫡女入宮還是送庶女進宮?天子莫非忘了這鐘嬪剛?cè)雽m時,陛下所不喜的了?”

    只因這一個庶女,就能叫天子在選秀上布下的局盡數(shù)一空。

    聞衍早在定下心后便早就想清楚了,高太后所言更是早就想過,“朕既身為天子,后宮之事自該朕說了算,如何能叫旁人插手到朕的后宮之中?再則,如今后宮之中,便是嫡女又如何,若是她們能撐得住,朕又何必到現(xiàn)在未曾立下中宮。”

    天子話一轉(zhuǎn),抬眼看向高太后:“何況,母后便舍得朕迎中宮入宮,往后以嫡庶有別之態(tài)度對待明藹?”

    高太后一頓,面上閃過猶豫。

    皇長子明藹,也是高太后盼了十幾年才盼到的長孫。

    高家的同輩,高太后的兄弟姐妹們早便膝下兒孫滿堂,連高家舅母們帶進宮來的慧心兩個都能定下人家了,高太后才迎來長孫。

    若是后宮中早有嬪妃誕下子嗣,或是天子尚且年輕,高太后卻不會如此迫切,可她已年邁,甚至連前朝都到了要天子過繼宗室的請命來,可見當今無子,對前朝甚至整個大越都非是好事,這也是兩位太傅急著要為天子定下中宮的緣由。只有中宮定下,誕下嫡子,天子后宮中有了子嗣,才能安了前朝之心。

    如此多年期盼,又有前朝百官逼迫之下,連高太后對皇長子也無比上心,還未出生就挑了嬤嬤送過去,隔三岔五叫徐嬤嬤去探望,到如今見天叫了小宮人去綴霞宮回來細細與她講了皇長子的事,對皇長子的疼愛自是做不得假,極為上心。

    想著往后若是要如同對待庶子們一般待長孫疏遠客氣幾分,高太后便遲疑下來,心里開始為難起來。

    明藹本就為皇長子,占了這一個長,與普通庶子不同,最為叫嫡子防備,若是他們當長者的再偏袒幾分,難保不會出現(xiàn)第二個心懷野心的皇子,可若他們不偏不袒,庶子一應自是比不得嫡子,他們疼愛之心做不得假,又哪里舍得?

    嫡子中宮如今未定,嫡皇子尚且不知何時,若是又數(shù)年為至,莫非他們還得為此對皇長子客氣數(shù)年?若是照如今這般,等數(shù)年嫡子降生,便更是左右為難,到時會更讓兄弟離心,生出不平來。

    高太后被問得怔住,聞衍身子微傾:“母后的為難朕也曾有過,朕待他的心血也不必母后弱,直到朕親手抱住他的那一刻,朕便已下了決定。”

    天子做出這等決定來,也并非是一時興起,前朝和太傅們的緊緊相逼,倫理綱常,規(guī)矩禮儀,自古如此,聞衍也知失態(tài),過后便也不再提及,壓在了心中,直到皇長子出生那一刻。

    “可是…”高太后本是要問罪天子,如今卻有些左右為難起來,天子與先帝確實不同,天子如此決定,倒也不會重復先帝之路,寵幸嬪妃甚過嫡妻,他們也不必左右為難,但高太后卻實在無法接受的便是鐘嬪的出身:“可是,她到底是庶女。”

    若鐘嬪是嫡女出身,便是她家世在世家中不顯,甚至比不得如今后宮中的嬪妃們,看在她為皇長子生母份上,高太后便也應下了。

    鐘嬪確實不是那等心計深沉之輩,待高太后也一向敬重,且便是如今身為嬪位,位居高位,也寸步在綴霞宮照料皇長子,不曾仗著身份在后宮走動,結(jié)交她人,高太后當著宮人的面也夸過她數(shù)回,說她能分得清輕重,能定得下心。但若是她要登上那中宮后位,只一條出身便足夠否決。

    這已不止是出身差,而是出身不符合。天子嫡妻,非庶、次女,繼室女,便是禮部為天子cao辦,定下的人選也是各世家傾盡家中資源培養(yǎng)出來的嫡長女們。

    高太后不滿的看了眼當今,天子一向有主張,從沒有失禮之處,哪知頭回如此失禮便是做出這等駭人之事,這叫她為何為天子扭轉(zhuǎn)。

    出身一事早就定下,她還能下旨叫那江陵侯貶妻抬妾不成?便是她當真糊涂下了旨,鐘嬪也非正經(jīng)嫡女,照舊是不入禮部和大臣們眼的。

    鐘萃的脾性為人,學識能力聞衍自是清楚,雖這鐘氏在學識上勝過如今宮中的嬪妃,但若論處事和規(guī)矩,卻是與如今后宮嬪妃們相差甚遠,便是早前的良妃在這一點上都勝過她不少,天子雖對中宮之事破例,卻非是不重規(guī)矩了,他安撫高太后:“身份之事朕自有主張,母后不也說過,要挑一個學一學如何管著宮務么,中宮人選若是定下,倒也不必盡快提上,昭告天下。”

    有了人選,又不如今立下,高太后對天子此番頗有些不解,但中宮一事鬧得她心緒起伏,高太后也是瞧得真切,天子是當真下了決斷的,非是她能阻止得了的,何況連高太后最為在乎的身份問題天子也一并攬了過去,高太后說不出其他理由,又無法一口應下,只得打發(fā)了天子:“此事容哀家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