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20節
蕓香看不懂:“那姑娘怎的嘆氣,以前小云說,她們姑娘會躲被窩里看書,好看還會偷偷笑呢,只有不好看才會跟姑娘一樣嘆氣。” 小云是六姑娘鐘靜的丫頭。鐘靜行六,是二房的庶女,二房庶女少,鐘靜還能跟著學到幾個字的。她看的那是話本子。 鐘萃無法跟蕓香探討。她讀書學知識好幾個月了,三哥叫她讀增廣,讀幼學,鐘萃挑了增廣,但這本書跟鐘萃之前學的三百千的啟蒙書全然不同。 那些啟蒙書都是教人孝悌,教人友善,構筑了許多美好向上的事,但這本卻不同,增廣講的不是友善向上,而是強調了讀書的重要、孝義的可貴,但又告訴人們要“防人之心不可無”,“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等,講了虛偽、一己之私,嫌貧愛富,趨炎附勢,講到了陷阱和危機。 在這些諺語中,鐘萃看到了另一面黑暗的一面,但同時鐘萃又不得不認同。若鐘萃沒有讀心之術,她也不曾想到有那么多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叫人難以通過表面去分辨。 但鐘萃又對書中的另一種強調難以認同,書中強調命運和報應,人應行善,才會有好的境遇。可是上輩子她從來忍讓,從來不曾有過壞心,但最后她卻沒有得到這個好的境遇。鐘萃不禁懷疑,書中講的到底對不對? 若是還在江陵侯府,鐘萃還可以寫紙條請教三哥鐘云輝,但現在… 鐘萃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書上,又看了兩頁,外邊鐘鼓敲響,很快前邊就落了鎖,玉貴過來秉了一聲便退下了。 陛下今日仍舊沒有駕臨后宮。 各宮漸漸熄了燭,鐘萃到平時就寢時,也由蕓香伺候著上了床,蕓香替她捏了捏薄被,放下窗幔紗帳:“姑娘睡吧,奴婢就在外邊。” 鐘萃慢慢閉上眼。 立后之事沸沸揚揚鬧了好些日子,隨著科舉臨近,前朝正為科舉之事焦頭爛額,敦促成帝立后事宜便延了下來。 鐘萃手上的擦傷養了幾日就好了,又涂了膏藥,連疤都沒留下,手一好,鐘萃便每天練習大字。她已經落下好幾天了。 周常在帶著婢女踏進了綴霞宮,周常在模樣利落,也不擺架子,見了鐘萃,便把身后婢子手上的禮盒捧過來,笑意盈盈的:“聽說你手受傷了,這幾日不得空閑,現在才來瞧你,meimei可不要生氣。” 陛下雖忙于前朝事務,但偶爾會招嬪妃去承明殿說說話解解悶,周常在常去,另一位便是楊美人。 周常在雖模樣利落,但卻并非是真的平易近人之人,鐘萃見她這般親切,心里下意識防備起來,她想起增廣上說的,逢人且說三分話,便乖巧的點點頭:“多謝常在。” 周常在微微一笑,鐘萃只見她的嘴一開一合:“你我同是宮中姐妹,又何必言謝。”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頓時在耳邊響起,周常在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涼意:“母親曾說過只有嫡女才是正統,如今卻要跟庶女稱上姐妹了,罷了,要不是…” 聲音淡了下去,鐘萃壓了壓嘴角。 周常在捏著繡帕,坐著與鐘萃說了好一會話,鐘萃只低眉垂目,偶爾回上兩句。周常在眼中有些不耐,這鐘五果真跟鐘琳說的一般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性子太陰了些,哪有半分討喜模樣。 她拉過鐘萃的手,笑瞇瞇的:“好meimei,其實今兒jiejie來也是想求你件事。” 鐘萃想,終于來了。她輕輕說:“jiejie是常在,我只是個才人,論身份遠遠不如jiejie,jiejie能有什么求我的。” 周常在嘴角一僵,伸手往她平時寫字的案上指了指:“是這樣,jiejie最近也在練字,想找個人對比看看,正好知道meimei在練字,便打算拿上meimei一張大字如何?” 鐘萃微微一愣,目光移到周常在帶來的禮盒上。這禮過于厚重了。 第28章 浣洗處的事后,有了膳房打頭,綴霞宮在宮中的境遇一下便恢復了正常。雖定例仍舊排在最末,但對綴霞宮眾人來講,只要不克扣他們的定例,這待遇已是極好的了。他們沒有那么大野心。 鐘萃保持著習慣,日日手不離書,練大字,也給他們講上一兩個典故。有什么“城門失火,殃及魚池”的故事,以及砍柴郎讀書為官的故事,都是她從啟蒙書上讀過的,便讀給他們聽。 這些啟蒙書上的典故,故事里的主人公們大部分過得都很艱辛,甚至也有人懵懂半生,人到壯年突然發奮學習,最終成為了大學問家,最后被世人崇敬。鐘萃自是比不得這些被代代傳頌的人,但她看到典故頗有感觸,許多人家境貧苦,卻猶如崖上韌草,迎風而上,她身處溫室,更應學習這些主人公們的勤奮,正如別人半生開竅,鐘萃上輩子過得渾渾噩噩,這輩子正該發奮,活出個模樣來。 顧全精明,沒兩天就做了個秋千來。綴霞宮外邊林子大,夏日時可比別處涼快,四處還無其他宮室,“奴才父親以前是村里的木匠,專門給人做打凳子箱子,奴才小時候跟著學了兩手,做秋千倒很簡單,花不了多少功夫。” 有手藝的人在世道上日子總是好過不少的,鐘萃也沒問過顧全怎么進了宮來,總歸是過不下去了才會選擇進宮的。 秋千在兩顆大樹中間,顧全把秋千做得穩當,木料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手指摸上去,入手便是一陣滑膩,鐘萃是極為高興的,杏眼里十分震驚:“這是給我的?” 江陵侯府后花園里也有一架,有時鐘蓉幾個嫡女會在花園里蕩秋千玩耍,鐘萃她們這些庶女只能遠遠的看,或者等沒人的時候悄悄去坐一坐,都不敢坐久了,花園里仆婦丫頭不時經過,要看見了怪模怪樣的傳出去,叫人覺得她們小家子氣,嫡母們也會不喜的。這便是出格了。 顧全站在旁:“自是給主子準備的,主子要是看書寫字累了,便到這里來坐坐,奴才看這林子里還有木頭樁子呢,等改日把樁子給磨好了,還能給主子當個木案。” 鐘萃順著延申了下,在林子里乘涼,坐在秋千上,下邊木案上放著點心和茶水,這樣的安穩日子,與她夢中幾乎一般無二。鐘萃看著顧全奇異漣漣:“顧全,你真厲害。” 顧全向來沉穩的面上一紅,往旁邊躲了躲:“主子客氣了。” 玉貴看了眼顧全,眼里有些不服氣,上前一步:“主子,奴才也有好事稟報。” 分給鐘萃的這四個宮人,顧全玉貴,彩云彩霞都不是鐘萃上輩子住在云影殿時分的那些宮人,鐘萃專心讀書,對他們了解得不多,只看在眼中覺得都是那等可靠安心之人,不曾想他們還個個都藏著一身本事呢。許也是因他們到綴霞宮時間太短了,主仆幾個還不曾熟絡,是以不曾展現出來。 玉貴往前幾步,壓低了聲音:“主子,奴才知道有人能往宮外送東西。” 宮中規矩森嚴,諸如這等往宮中宮外私運東西都是明令禁止的,但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把其中關系疏通,上邊排查之人睜只眼閉只眼,得了好處裝聾作啞,下邊人自然有辦法偷偷帶些小物件出入宮廷。 董賢妃在內功名聲極好,宮中采買皆要經過她手,只要不報到賢妃面前,下邊這便是心知肚明的事。連宮中許多的娘娘們想要往外傳傳話,采買些小東西,都是這樣做的。 便跟之前在侯府時候類似,姑娘們不能時時出門,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姑娘們若是想采買點什么,像鐘萃她們這些庶女,便會請庶兄們幫幫忙。鐘萃雖然是第一次知道宮中也能這般,但有了侯府珠玉在前,鐘萃也能理解,她只是有些擔憂:“不會出問題吧?” 玉貴想了想,搖頭:“倒是沒聽說過出問題。” 這條路子已經存在多年了。 “聽那打雜的小子說的,前幾日周常在娘娘還給宮外遞信了呢。” 對于常年在深宮的人來說,有這樣一條路子是極為方便的,只要給人一些好處,事情就給辦妥當了。 鐘萃緊了緊握著秋千的手。心中有些意動。鐘萃在讀書上遇到了難處,她想找人討教,教過她啟蒙的三少爺鐘云輝是最合適的人選。他知道她的學習進度,也容易給她講解。綴霞宮伺候的都看在眼里,專門去給她打聽過。但最后鐘萃還是搖搖頭:“算了,三哥現在正準備科舉之事,不能打擾到他,免得惹他分了心。” 鐘云輝這是第一次下場院式,若是考中,便是秀才了。 鐘萃讀書明理后,現在再看江陵侯府,往前在她面前如若龐然大物一般的侯門勛貴,現在也不過能用寥寥數語來概括。侯三代而降,為伯,要保住昔日榮耀地位,便要立功,如今江陵侯府中,只有侯爺鐘正江身有爵位,在衙門里掛了個五品閑職,二叔三叔都無任何官職在身,幫襯不了侯府。 庶女還能嫁出去,庶子們遲早有分出去的一日,住在侯府時能得侯府庇蔭,稱一句侯府公子,若是分了出去,又沒有官職在身,便只是個平頭百姓了。 就跟現在被分出去的四叔五叔一般,從侯府分出去時只分了三兩個鋪子,一座二進的小院,沒了侯府這個龐然大物罩著,往來的也漸漸從各大家公子變成普通閑客。鐘云輝等人若不能考中科舉,遲早一日會重復走上叔父們的路。鐘萃哪里敢耽擱他奔前程的。 鐘萃也歇了現在寫信遞出去的事。 科舉關乎前朝大事,內閣輔臣彭郎、范奚,吏部戶部兩位尚書都在承明殿中商議此事科舉主持事宜。吏部戶部兩位尚書離去后,殿中只剩內閣輔臣彭范二人。 大越科舉制度尊前朝已延續多年,但其實效果并不佳,朝中的臣子更多是通過舉薦入朝,尤其是先帝景帝時期,許多有舊之人都通過舉薦入朝,這些舉薦之人,往往有真材實料者不多,聞衍登基后,曾數度想對朝堂制度改革。彭范二人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聞衍沉聲開口:“兩位太傅覺得如何?”說的正是關于科舉主持事宜,吏部尚書秦章舉薦吏部郎中為主考官。 吏部管理官員選拔、升遷,獎懲,科舉原本屬吏部統轄范疇。 彭范二位已經上了年紀,卻依舊精神抖擻,一心一意撲在朝中,彭太傅沉吟片刻,笑道:“陛下可還記得《唐摭言》卷一《進士歸禮部》中記載二李紛爭。” 聞衍八歲得封皇太子,這些有關科舉制度的編撰自是熟讀。只到底編撰為人,難免會在過程中添加一些觀念。《唐摭言》這書是唯一紀錄歷代前朝舊事的有關科舉的書籍。 聞衍聽懂了彭太傅的話:“太傅的意思,是讓朕效仿那歷代前朝,指定禮部。” 彭太傅正是這意思,他面帶笑意,如同多年前教授小太子帝王心計時:“陛下若想一改前朝,便只有扶植科舉寒門,成天子門生,到時四海皆是天子門生,陛下一言九鼎,自是不用再過多與前朝世家周旋,可堪為大助力。” 范奚點頭:“彭太傅所言不假,科舉是為我朝選舉人才為陛下和朝堂所用,數載以來,科舉之勢越發壯大,若放任下去,怕是又成一樁禍事,倒不如早些防范,加以疏通引導,也好早日避免,叫他們能選拔出人才來,充實朝堂。” 歷代前朝便是先有了二李紛爭,才引發了重視,將科舉全權交由吏部侍郎負責。 聞衍臉上不由得泛起笑意:“不錯,二位太傅言之有理。”國事商議定,聞衍下了御案,與他們同坐,親自給彭范二位太傅斟了茶水,溫言閑談起了其他,君臣交談甚歡。 聞衍年少時,也曾這樣日日與二位太傅比鄰而座,聽他們傳授知識,帝王之道,為君之道,課業結束,他們會同他講宮外的事。聞衍那時最喜歡聽的便是宮外的事,便是二位太傅說的是街頭巷子里的小事也常常叫他聽得如癡如醉。 到未時,范奚二位太傅施禮告辭,聞衍親送他們出了殿門,便折返回來。楊培捧了盞參湯來,奉到御案前:“陛下,膳房特意熬好的參湯,特意給送過來的。” 聞衍微微頷首:“先放著吧。” “是。”楊培輕輕放到桌上,便退到一側了。 聞衍手中捧著奏折:“永壽宮,太后今日可有出宮過?” 永壽宮的情況楊培時刻叫人注意著的,有問題下邊就會報上來,他細細說了:“太后娘娘今日起得早,早上在沿著荷花池走了走,許是這天氣太熱了些,回殿里后太后娘娘便不曾出來過。不過膳房那邊說了,今日送過去的飯食太后娘娘用得不錯。” 聞衍心知肚明,太后不愿出宮并非是天氣太熱的緣故,而是太后不愿意踏出宮門,甚至連宮中嬪妃也不愿接見。無論聞衍如何勸,始終效果甚微。 聞衍心中有些挫敗,先帝在位時,因蘇貴妃之因,與高太后勢同水火,后宮不得干政,先帝嚴厲要求高太后如此,卻縱容蘇貴妃插手染指朝政,偏心若此,至多年夫妻恩情不顧,可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穩坐皇位的是他這個親兒子,蘇貴妃和先帝早就作古,便是有瑕,又有誰敢多言?他身為皇帝,自是會護著母后安好的,也有這個能力叫世人奉她為尊,畢恭畢敬,母后怎的不信任他呢。 壓下心里泛起的些微酸楚,聞衍面上絲毫沒有顯露出情緒,等楊培說完,這才交代:“確實是熱了些,叫膳房多給太后宮中備些清涼解渴的點心、水,不拘是甚,只要太后多用幾口,朕自是有賞。” 楊培弓著身子:“奴才這便去吩咐,陛下孝心可敬,太后娘娘若是知曉了指不定心里該多高興了。” 陛下重規矩,各宮的用度每日都有定例,便是自己也奉行儉以養德的做法,不曾奢靡無度,只除對永壽宮例外。 聞衍側身看他一眼:“些許小事,不必叫太后知道了。” 楊培低了低頭:“是。”他往后退了退,快步退出了殿中,殿里便只傳來沙沙的批閱奏折的聲音。 楊培出了殿里把事情交代好,走到承明殿偏殿剛站了會,有在御前當差的湊上來,往正殿的方向看了看:“楊公公,陛下還忙呢?也不知今日召不召見后宮的娘娘們。” 楊培一聽,笑面佛一般的眼頓時銳利起來,打量起了御前當差的:“我看你是腦袋別到了褲腰帶了,陛下的事情可是你能打聽的!忘了早前那些在御前當差的宮人的下場了。” 在御前當差不謹言慎行,重則掉了腦袋,輕則被扁去了太湖里挖淤泥去了。 這些人幾乎是一開口,楊培就知道他們的意思了,他斜睨了人一眼:“后宮哪位娘娘找你打聽的?” 御前宮人嚇得腿彎一軟,立馬供了出來:“是、是周常在,她說她今日練了新曲兒。” 楊培似模似樣的點點頭:“我說呢。” 在宮中資歷深的嬪妃誰不知道陛下的脾氣,誰敢來觸這個霉頭的,也只有今年初夏剛進宮這一批娘娘們了。 前有那綴霞宮的鐘才人,數次招了陛下的眼,被貶到那綴霞宮去,本是霉運,卻也有些運道,在陛下面前倒也掛上號了,以楊培覺得,陛下是不會因著她這張臉遷怒她了。后便有這周常在了,竟然這么大膽,敢買通御前宮人。 楊培擺擺手:“行了,這回便算了,下回再犯事,你就自去太湖里挖泥去吧。” 御前宮人“欸”了兩聲便跑了。 楊培理了理自己的衣擺,重新架著勢,悄悄回了殿中。剛踏入殿里,聞衍便沉聲道:“新曲兒?” 楊培臉色一白,頓時跪伏于地:“陛下恕罪,奴才并非自作主張。” 聞衍手中拿著筆,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既然周常在學了新曲兒,那便叫她彈來聽聽。”他用朱砂筆在折子上寫下一個閱字,把折子放置到一旁。 楊培立馬起身往外走:“奴才這便去請常在來。” 周常在來得很快。她抱著自己的琴放在早就備好的琴案上,穿著一身水袖云賞,畫著精致的妝容,額間還畫了粉色花瓣,明艷動人,周常在緩緩福禮,云賞展現出她姣好的身形,周常在緩緩下拜,雙目楚楚含情一般的看著人,嘴中嬌柔的呼道:“陛下萬福。” 御案上,聞衍只“嗯”了一聲:“起吧。” 周常在起身,還想開口,楊培已經立在了一邊,指了指那琴案:“常在,陛下正在cao心國事,常在還是莫要叨擾了陛下的好,陛下吩咐過,常在來了后自彈便是。” 她又不是府上養的伎子們。 當府上宴客或接待人時,伎子們便會在一旁奏樂,或彈或奏,無需他們插言。周常在從來是看不上這些伎子們的,她生來就是重臣嫡女,卻不會同這些人一樣去這般取悅別人。但現在卻與那些伎子無二,周常在心里憋悶,又不能反抗,只能委委屈屈的說:“是。”便坐下開始彈琴。 楊培便在一旁站好。 聞衍下晌批奏折一般為一個時辰,他神情略微放松,專心致志的批閱起了奏折,朱砂筆不斷批閱著,隨著時間流逝,沙沙作響寫字的聲音不斷,彈琴的聲音斷斷續續起來,甚至到了難聽的程度,聞衍出聲打斷:“行了。” 周常在現在哪里還有來時半點光鮮,她顫著手,臉上呈現出了疲態,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期望得到他的憐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