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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似有很多話想說,可最后開口時卻只有反反復復那三個字:“對不住?!?/br>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裴恭壓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曾顯露出來。 為什么寧愿一個人看著危險一步又一步地逼近?為什么要捱著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為什么你肯冒著受傷送命的危險獨自承受? 為什么,要讓我為你擔心?要讓我傷害你? 裴恭有太多的為什么想問。 可這滿腔的疑問,臨到嘴邊,卻還是變成了淺淺淡淡的一聲輕嘆。 這嘆息聲被掩進風雪,便好似未曾發出來過。 “你不讓我當錢興同他們的靶子,不讓我知曉你的危險處境……” “可你忘了,永遠活在兄長羽翼底下,永遠需要旁人保護的裴儉讓,怎么能配得上站在你身邊?” “可是留在內衛,與你而言就這般重要,重要到你寧愿守口如瓶,重要到你寧愿不要性命?” 方岑熙停下慢吞吞的步子,輕輕笑出聲來:“為什么呢?” “儉讓,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br> “我從來沒想過,我留在內衛需要誰理解?!?/br> 裴恭默了默,只沉聲道:“我不信你做過昧良心的事,你把那信塞在給我的錦盒里,你還……”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就算入了內衛,定也是因為仕途無望,是無奈之舉?!?/br> 方岑熙揩掉唇角腥黏的血跡:“儉讓,沒有什么無奈?!?/br> “進內衛也好,假死去瞧你也罷,這一切本就都是我費盡心思求來的結果。” 裴恭只聽著這話,忽覺得心像被什么東西揉得雜亂不展。 他架著方岑熙踉踉蹌蹌朝前兩步,終還是越想越氣,他放下手,一巴掌拍在方岑熙腰下。 “你胡說些什么?我又不是不認人的瞎子。方岑熙就是方岑熙,就是個只會氣我的混蛋玩意?!?/br> 他那一刀鞘抽得那么重,掐脖子時掐得那么狠,一想到先前做過的那些事,連他都恨不得自己去死。 他的岑熙倘若真是個是非不分的jian佞,當初在香海,他便早該死了好幾回,如何還會有以后? 裴恭滿聲憤慨:“你若是背著我有個好歹,我卻還似個傻子一般渾然不知,你讓我怎么辦?” “我再去哪里找個和你一樣氣人的兔郎君來?” 方岑熙聽到這,總算是忍不住笑出一聲來。 他撩起視線,認認真真看著裴恭。 方岑熙的嗓音還是溫溫吞吞的:“儉讓,你中意的是溫潤如玉的方岑熙,不是殺人不眨眼的臨遠,可那終究不是真正的我?!?/br> “我有我要做的事。我既然入了內衛,就絕不會退出,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我就只會往前,永遠也不能停下步子。” “我們雖然暫時有共同的目標,可我們不會永遠在一條路上。” 裴恭瞭著漫山的雪,輕輕勾起唇角。 “你怕我會阻止你?還是怕我會介意你內衛的身份?” “不要怕,全都沒關系?!?/br> “岑熙,我裴儉讓的喜歡,沒有那么自私,我的喜歡,絕不會是枷鎖?!?/br> 裴恭也難得斂起滿臉的不正經。 他沉聲道: “只要你做的都是對的事,那你便只管往前走。你是寺正也好,還是協領也罷,于我而言,都是絕無僅有的岑熙?!?/br> “把你找回來太難,往后我定要跟在你身邊看著?!?/br> 作者有話要說: 裴狗:你看貓都不看我???吃醋.jpg 第66章 臨遠是我的表字 山中的風雪逐漸歸于平靜, 云層后的暖光,慢慢自細細碎碎的縫隙中透出。 天色瞬間變得好似是一塊澄透的琥珀,映著皚皚白雪, 煥發出淺淺光澤。 不知是這山中太冷,又或者是裴恭的話太出人意料。 方岑熙立在風雪里, 忍不住怔愣片刻。 他看著裴恭的神情中,更是多出幾分若有若無的詫異:“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裴恭便只不以為意地輕嗤:“我知道, 我清楚得很。內衛是內衛, 你是你。” “你先前救了裴家幾十口的命,你替梁國公府冒了那么多險, 我怎么能是非不分?” 方岑熙對裴恭的這番話不置可否。 一貫心思縝密的人, 此刻的眸子里卻好似閃過了半絲不知所措。 他像躲著裴恭視線似得低下頭, 又輕輕丟開裴恭扶他的手, 只自顧自緩緩朝前走,仿佛這樣就能拜托跟裴恭的關系。 然而他本就體力不濟,方才又遭曾哲那一番虐待,如今實在是沒法子在這雪地上多半絲折騰。 雪深得早已經沒過腳背。 他才走出去兩步, 腳下果然又是一滑。 好在裴恭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 此時更是眼疾手快,迅速便上前將人擁住。 裴恭便不再多言了, 只背對方岑熙轉過身,一副吩咐似的口吻蹲下:“別走了, 雪深路滑, 別再摔著,我背你下山?!?/br> 方岑熙聞言, 果真不再“不自量力”地往前走, 可他卻也沒有乖乖聽裴恭的話。 眼見得方岑熙半晌不動, 他便又輕聲催促:“岑熙,快上來?!?/br> 方岑熙這才皺了眉頭:“你背上……不是還有國公爺打的傷么?” 裴恭側眸,眼角堆出幾分了然的弧度:“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果然就是你來過梁國公府的柴房,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