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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家中親眷……還請顧念一二。” 周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事無巨細地對裴恭交待了無數有關寶興錢莊的事宜。 待到裴恭抽身欲離時,天邊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偌大個莊子里,藏著滿滿的爛事。 手下已然在林中等裴恭等久了,見得裴恭若有所思地信步而回,眾人始圍將上去。 “裴千戶,如何耽擱如此之久?” “我們都擔心你在這莊子里碰見麻煩,還說你再不出來,便要闖進去了?!?/br> 裴恭輕輕彎起唇角:“不僅不能闖,還要看好這莊子?!?/br> “這地方就是樊天和的命脈,更是那些假票的出處?!?/br> 幾個錦衣衛聞言皆是一驚,紛紛咂舌:“什么?假票都出在這?” “這假票,難道是樊天和自己印的?他這是圖什么?” “圖什么還不清楚?!迸峁攀譅科瘃R韁,“可事出異常必有妖,樊天和老謀深算,為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保第這地方蹊蹺,大家都要小心些行事,免得又橫生出什么枝節。” 畢竟那頭的方岑熙因著追查周興下落,已然糟了這幫歹人的算計。 已經能算得上是前車之鑒。 這伙人心狠手辣,在保第根深蒂固,絕不似香海的于子榮和五村的李司波那般好對付。 思緒扯到了方岑熙,裴恭忍不住忽有些掛心起來。 他們離開保第已有整整一天一夜,他雖有叮囑人照拂那頭,可終究是不如自己去照料來得妥帖。 裴恭跨身上馬,朝著手底下幾個人吩咐:“先回城,保第府那疫病的事不能拖了?!?/br> “此次并非疫病,你們早些回去查清這事,解開南城的封禁,復了民生最要緊?!?/br> 手下領了命,只留下兩個小旗官監視這別莊,另外的人隨即都跟從裴恭疾馳回城。 裴恭離城一日未歸。 也就在他們一行人方才下了山時,一場大雪便悄無聲息地降臨在保第府城。 大如席的雪片連黏飄灑,白茫茫一片大雪,很快便將整座府城都蓋住了。 待到臨近城門時,積雪已經便越來越厚。即便是錦衣衛中得訓的良馬,此時也難免打滑。 眼見這狀況,一行錦衣衛索性牽著馬緩步前行。 裴恭的步子漸慢下來,思緒就忍不住翻來覆去地琢磨起昨夜周興的話。 眼下這案子錯綜復雜,關聯重大。 何況還會事及京中權貴,少有不是便是萬劫不復,裴恭自然深知這其中厲害。 他唯有琢磨得越通透,也才好越早發覺異常的端倪。 昨夜周興言辭懇切,言語也經得起推敲。 一番交談下來,儼然已經將樊天和制造假銀票的事情坦誠得一清二楚。 可周興知道如此多的內情細節,是這案子中至關重要的證人。 方岑熙為什么會就這般輕易地,將周興的下落拱手讓他? 先前方岑熙分明是被十三司擱在宣府那軍賊的案子上,如今又為什么會驟然來到保第府? 他先前甚至還請方岑熙幫忙查過二哥的事,方岑熙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竟也都是實情。 還有周興說得那話。 “如若臨遠交了差……” 先前梁國公猜到十三司沒尋見信,可方岑熙日日在他身邊,若是當真要拿信交差,怎么會絲毫不從他身上打探那信的事? 裴恭隱約有種感覺,方岑熙在幫他。 否則依著方岑熙的脾性,該在香海便借著他將梁國公府一按到底了。 裴恭越想便越覺得這些事同他印象中的出入越大。 萬千思緒頓時將裴恭緊緊纏住。 他忍不住開始思索,當初明明兩個人都是去抓宣府衛的叛徒,他們的初次見面,實在算得上沖突滿滿。 那里明明就只有他們兩撥人馬,信不落在方岑熙手里,又還能去哪? 會不會真的有人將這東西藏了起來。 裴恭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誤會了方岑熙,是不是將他錯怪成了是非不分,不擇手段的惡人。 思及此處,他隨即聯想到先前方岑熙贈他小印。 方岑熙度日清儉,顯然是不行送禮那一套,更甚少贈人什么東西。 可偏偏送他那塊小印時,還三番五次囑咐他,要將東西收好。 依著裴恭如今對方岑熙的了解,方岑熙絕不是那種施人小惠,就翻來覆去揪住一件事說個沒完的人。 這事回想起來實在異常,再考慮到方岑熙先前的立場,裴恭便更加疑竇叢生。 好在,他對方岑熙記恨歸記恨。 但這小印他一向隨身帶著的。 裴恭帶著屬下回了下榻處,便忙不迭去找那方小印。 他拿出小印翻來覆去細細打量。 這印是由一整塊石頭琢成,除過刻字娟秀,乍看下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過了片刻功夫,裴恭手下的百戶忽敲門進來。 他拖著一盞參湯:“今天實在冷得厲害,千戶喝些熱參湯暖一暖。” “喝過且歇一歇,咱們明日才好接著查?!?/br> 裴恭看著來人一滯,忽又問起:“我留孫小旗在保第城辦些旁的事,他可回屋了?” “稟千戶,尚未,想來是因著今日驟然大雪,行路多有不易,這才會耽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