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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泠然:“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曾哲是沖著你來的?你明明知道,卻什么都不說。” “不說也行,你不說,我便去查。小方大人的常理推斷,如今也看看我裴某學了幾分。” 方岑熙不言,只是仍舊有氣無力地扯著手上的繩子。 裴恭打得是雙環結,越掙扎便越緊。 眼看著方岑熙白皙的腕子上被繩子絞得殷紅,仿佛就要嵌進皮rou。 裴恭便又輕嗤:“別動彈了,想讓我放開你,也不是不行。” “你求我,你若是肯求,你嘴里那個王八蛋或許就能考慮考慮。” 方岑熙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努力撩起眼簾來望向裴恭。 那雙好看的眉眼,驟然往眉心處蹙起來。 眼前的場景太過熟悉,方岑熙雖然吃力,可連瞧著裴恭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一切儼然如同那個電閃雷鳴之夜里,裴恭抽下那一刀鞘時的對視。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彼時,方岑熙攏在兜帽下的眉眼,也是這么看他。 如今這眼神里,夾雜的是詫異,怨憤,還有不干。可看得仔細了,裴恭才發覺,這雙眸子里的情緒,終究和殺意相去甚遠。 裴恭抿住嘴角,便自顧自笑了。 可他這次倒不是笑內衛無用,反倒像是在笑自己。 裴恭知道,方岑熙看著溫吞,性子卻是個硬的。 方岑熙在他面前,從來沒見低過頭。他哪里能當真指望今時今日的方岑熙,驟然就朝他服軟? 故而裴恭一時間笑得越發肆意:“不用費工夫扯繩子,你如今自顧不暇,連這屋子都出不去,還想指使誰?” “省點力氣吧,挺住你這沒用的身板忍著點,我回去想法子找個郎中來。” 方岑熙卻不聽他的言語,只是緩緩闔住眼。 他深吸一口氣,翕動著已經發干的薄唇:“求你……” “裴恭,放我出去,求你。” “我真的沒力氣再跟你僵持了……你說過,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裴恭的笑忽然僵在臉上。 他怔了怔。 床上的方岑熙眉頭緊皺,顯然難受的厲害。 他虛弱至此的模樣,裴恭不是第一次見到,可饒是裴恭知道他們身處對立,卻還是止不住一次又一次破例。 他沒見過方岑熙向他低頭。 可今日這一次,方岑熙不是求裴恭救自己,不是求裴恭找內衛通風報信,更不是求裴恭放他一馬。 這個溫溫吞吞的人,明明危在旦夕,卻好似仍舊半點也不想要自己的性命。 裴恭回過神,泠然失笑:“我憑什么放你?” “協領大人向來聰明,如今卻怎么犯了蠢?你求我就有用嗎?你是內衛,我怎么會放你,再去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得知道,從踏上保第的第一天起,我就絕不可能再半途折返回京。” “別說是查清這假銀票的案子,就算是讓我掀掉保第府衙,揚了這幫王八犢子的骨灰,我也在所不辭。” 他臉上的笑分外肆意:“我承認,我裴恭就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廢物,但你又能拿我怎么樣?” “我說過,咱們都不要痛快。你不想與我有瓜葛,我就偏要與你有瓜葛,你不想我查,我就偏要查。” 真相近在眼前,裴恭知道,他絕不可能丟下這難得的機會,半途而廢。 就算是圈套,就算從今往后會成為錢興同的眼中釘,他也要跳。 裴恭垂下眸子,驟然冷下嗓音:“只要我這口氣還在,誰也別想礙著我。” “我要不起別的,也不要別的,我只要二哥能回家。” “否則穆政通也好,魏彬也罷,有一個算一個,我都拿來祭刀。” 他沖著方岑熙輕輕挑眉,笑得沒心沒肺。 方岑熙卻只是瞧著他,不再作聲了。 裴恭便又威脅似的朝方岑熙身邊輕靠:“別說是曾哲和保第府的這群王八蛋不行。就算是十三司,亦或是你,也絕無可能。” 他哂然輕笑,在方岑熙鬢邊壓低聲音,悄然廝磨道:“咱們就一起當不要命的瘋子吧。” “反正,我一個也不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提示:您的好友狗比裴已上線~ 第62章 別跟我玩投懷送抱這一套 方岑熙挪向裴恭的目光一頓, 恍惚是怔了怔。 他不說話,也不再繼續掙扎,就始終瞧著裴恭看。 那雙如畫似得眼眸里, 好似蘊了無限會流轉的波光,正漾漾地迎上裴恭的目光。 可看了一陣, 他就已經連撐起身的力氣也半絲不剩,只能癱倒在榻上, 努力喘息。 又片刻功夫, 裴恭忽然聽得方岑熙低聲喏喏:“當歸尾,玄參, 連翹……” 裴恭便又往床頭湊:“你說什么?” “你聽我說, 記下來。”他忍著不適繼續道:“升麻, 黃芪, 赤芍。” “丹皮,生石膏。” 裴恭也不再磨嘰,隨即起身拿出隨身的小扎,連著往下寫。 方岑熙有氣無力地闔上眼:“你可以按這方子去抓藥。” “若遇府衙盤查, 就說是治風熱, 他們應當瞧不出端倪。” 他舒下一口氣,又虛聲說:“南城沒有疫病, 是曾哲讓府衙的人,在水井里下了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