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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囑咐手下人護好周興的家眷, 自個兒則迅速換下身上的飛魚服, 不動聲色地尾隨著魏彬直行到府衙門外。 府衙外立著幾個人,像是一早便在門前等著。他們見得魏彬趕來,這才進了府衙,在屋中低聲起來。 裴恭不以為意地輕勾唇角, 隨即翻入府衙, 潛在了窗下,將屋中的動靜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大理寺姓方的果真跑了。” “不過倒也不妨事, 他如今這狀況也跑不遠,命人到南城去仔細搜, 客客套套的別漏了馬腳。” “等收容好這位方大人, 再去周家點一把火。該燒的都燒干凈,這疫病自然也就該結束了。” …… 裴恭來去無痕, 默默離去亦是無人知曉。 他迅速潛回南城。 無論出于查案必要還是出于私心, 裴恭都深知, 他必須得趕在官差之前找到方岑熙。 飛檐走壁于裴恭而言,是家常便飯。 他想找個人,自然要比尋常官兵容易的多。 裴恭不動聲色地避開來往官兵,才尋了不過一刻鐘,眼簾里便映入了熟悉的單薄身影。 北直隸雖偶有疫病發生,可瘟疫常發于春夏氣候干燥之時。 如今上元未到,前些日子,保第府還剛剛下過雪。 疫病著實不該在在眼下這時候蔓延。 只不過雖說裴恭從一開始就認定了這疫病有假,可方岑熙眼下的狀況,顯然還是不大對勁。 他臉色蒼白,渾身乏力,顯然連尋常行路也成了個大難題,與染上瘟疫的模樣倒真有幾分相似。 饒是扶著墻,他的步子依然踉蹌又緩慢。 才走了三步,往常一向光風霽月的小方大人,就恍惚已經失去了重心。他和梁國公府里帶著跛傷的裴宣一樣,要徑直往前跌過去。 人人皆知疫病兇險,碰一碰便會沾染。 故而見得眼前這癥狀,無論如何都會下意識忌憚。 可裴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幾乎是半點不加猶豫,便直直躍下屋檐,一把將人扶住:“你倒是挺會溜。” “我就那么一時半刻沒盯住你,你瞧瞧你這副德行。” “你怎么會……”方岑熙身形一滯,眉頭不禁皺得越深,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推開裴恭。 他說話已經十足費力,卻還是執拗地堅持道:“不用你管……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裴恭哂笑:“腿長在我身上,我要去的地方自然任得我走。”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該?你泥菩薩過江,連路都走不穩,還要教我做事?” “你……”方岑熙的話音結結巴巴,至此終于眼前一黑,整個人便直往地上陷。 裴恭眼疾手快,一把攙住方岑熙的肩。 他隨即熟練地將人打橫扛起,大步流星地朝前走開來。 “小方大人可當真是好身子,可別等哪天來陣風,將你吹跑了。” 方岑熙緩了緩神,才又朝裴恭說:“撒手,放開我。” 裴恭卻只是垂垂眸子,吊兒郎當道:“我沾上你的疫病了,方岑熙。” “我得吃個人,你回去給我當藥引子。” 方岑熙迎著風輕咳兩聲:“你若怕死,何苦還要來找我?” “裴恭,你到底想干什么?” “噓……”裴恭扛著方岑熙避過保第府的官兵,閃身進一間廢舊的宅院。 這是他先前在城中打探消息時發覺的。 “保第府衙的人恐怕還在到處找你。” “此處廢棄已久,他們輕易不會來搜。” 裴恭將裘衣鋪在屋中的床板上,轉而半點不斯文地架起人便往床上丟。 方岑熙轉而還想起身反抗,裴恭索性扯下落了灰塵的床幔絳子,撣幾下灰,二話不說便將方岑熙的手捆在雕花床欄上。 “裴恭,你干什么?放手……”方岑熙被嗆得又咳嗽兩聲。 他手上即便還早努力反抗,但力道在裴恭面前幾近于無。 如今一副反抗不得,有氣無力的模樣,著實落魄不堪。 裴恭看在眼里,不由得失笑:“協領大人也有今天?給我安穩在這待著,哪也別想去。” “早晨我離開周家時,你分明還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 方岑熙唇色發白,額角盡是被冷汗濡濕的碎發。 此時此刻,哪怕從唇邊擠出一個字,也仿佛要耗盡他渾身的力氣。 方岑熙神情里難得顯出幾絲焦急,他忍不住直皺眉,卻不答裴恭的話,只是幾無底氣道:“裴恭,你就是個王八蛋……你把繩子給我解開……” “你堂堂梁國公之后,一貫心比天高,怎么能做這種……倚強凌弱,趁人之危的事……” 寥寥幾個字,方岑熙已經深喘了好幾口氣。 裴恭默不作聲地瞧著,眸里幾乎不流露出半點要服從的神情。 他聽著聽著,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我還以為十三司都是些多有本事的能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我又不是掉書袋子,更不學你當什么正人君子,怎么就不能倚強凌弱?我偏要趁你之危,你又能拿我如何?” 他蹲下身靠在床邊,單手伏在膝頭,另一只手便自然而然地揩了一把方岑熙額角的冷汗。 方岑熙抿著唇角側過臉躲了躲,奈何實在是沒有力氣,只能任由著裴恭撫過他額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