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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陸長明他們一行回歸宣府之后,這姓陳的小旗官便又打道折回順天, 我再找,便找不到此人的下落了。” “這事情不論怎么看來, 都實在奇怪。” 裴恭摩挲著指尖:“我想起那晚, 內衛撕了宣府衛的路引公文。” “這么一來,陸大哥他們便被滯留在了京城, 一時間回不去了。” “可我抽了臨遠一刀鞘, 當晚卻沒鬧出什么大事。大哥說過, 那個協領臨遠那天似是不愿節外生枝的,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會叫屬下撕了宣府衛的公文?路引公文事大,這不是擺明了要鬧出些動靜來才罷休嗎?” 裴宣怔了怔,忽然倒吸下一口涼氣:“照你這樣說,確實有些奇怪。” “只是內衛神出鬼沒,行蹤不定,總不能揪臨遠出來查察一番。” “找不到臨遠,還能找不到那個姓陳的小旗官?”裴恭支著下巴的手在頜邊輕敲幾下,“他總不會是從人間蒸發的,人既然回過順天,那就定然還有蛛絲馬跡。” “大哥,我們一起找。” 裴宣點點頭:“整理出來的東西,都擱在書房了。” “你若是想,只管叫管家拿給你看,不用來過問我。” “對了。”裴宣說著又皺皺眉頭,“爹如今還沒有消氣,他的脾氣你也知道,倔得很。你也是個倔牛,還不得惹得爹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最近別再觸爹的霉頭,等過些日子,爹的氣自然就消了。” 裴恭苦笑。 方岑熙像個他人生里匆匆而去的過客,只在他二十幾歲的時光里留下驚鴻一瞥,便不明不白地逝身在鷺河里,連他的最后一點念想也徹底抹掉了。 他的確是不用再惹老爹生氣,便草草對著大哥應一聲:“好,我記得。” 裴宣又問:“那天早晨我去柴房接你,瞧見已經有人給你上過藥了。” “是誰在我之前進去柴房過?還替你包了傷?” 裴恭微啞,后知后覺地問:“那藥不是大哥你幫忙上的?” 裴宣滿臉茫然,不由得挑眉:“怎么?連你也不知道?” 裴恭搖搖頭,緩緩開口:“我夢見有人抱我了,好像二哥一樣。” “我以為是大哥你……” 裴宣輕嘆:“算了,這事不重要,興許是娘她提先知道了這事。” “眼下還是先找人要緊,我也去探探這陳小旗的下落。” 裴宣輕拍了拍裴恭的肩膀,感嘆道:“你昨晚定然沒有好好休息,若是覺得困,就再睡下歇一歇。” “放心,凡事還有大哥在。” “如今我們儉讓知道體恤人,大哥自然高興,但你也得吃好休息安穩,要照顧好自己,才能讓大哥真正安心。” 裴恭輕勾了勾唇角,看不出是欣慰還是自嘲。 “大哥,我會顧念好自個兒,先前讓你和大嫂多費心了。” “二哥出事,朝堂上全都是等著看我們裴家好戲的,我知道,只有我們自己,能洗掉濺在裴家身上的泥點子。” 裴宣望著裴恭,半晌才欲言又止地拍了拍裴恭的肩膀:“儉讓如今不必我再多說什么。” “我先走了。” 裴恭目送著裴宣離開,而后才迅速輿洗更衣。 他買了方岑熙租住的院子,昨日就說好要將白浪花帶回梁國公府喂著。 等辦完這事,他還要去書房里翻看大哥裴宣整理給他的那些東西,他得把那些人都揪出來,得還二哥清白。 先前他習慣了和方岑熙在一起。 這些花心思的事,那時候總有方岑熙處理熨帖,可如今一切全都變得不一樣了。 能靠的人只剩下他自己了,他非得學著去事必躬親。 裴恭知道眼下要辦的事情太多,他沒空難過。 又或者是讓自己忙碌起來,便不會再有額外的心思去想念心里那個溫溫柔柔的身影。 他草草吃兩嘴早膳,臨出門還沒忘囑咐老管家去書房給他準備東西。 時辰還早,裴恭眼下蘊了烏青,可他卻不言不語,只是垂著頭往甜水巷那頭趕。 初陽方升,城里還蘊著滿滿的寒意。 裴恭一身白貼里,外頭套的是煙青色搭護,素素的衣料上沒有什么花紋,腰上也沒了先前價值不菲的金腰帶,只拴根絳子在衣衫外頭作掩。 只不過這一身尋常衣裳被溫煦的陽光一照,倒是襯得他容貌俊朗至極,行在人群里越發點眼。 不過三兩步,也能招來女子羞怯的目光。 裴恭心下還在琢磨 他忽見著人群又往鷺河邊聚集過去。 “喲,這兩天是怎么回事?” “這都第三個了吧?怎么死人盡都往咱們這邊漂。” “這大年關的,忒不吉利,可不得找個道長來做做法事,別是咱們這一帶犯了什么沖。” 裴恭聽著人群里的言語,不由得朝那鷺河里瞥過去一眼。 河里頭確實漂著一具浮尸。 只是今天的這具,瞧著好似才落水不久,雖然渾身上下都是慘不忍睹的血窟窿,可臉卻是干干凈凈的,不像昨日被撈起來的方岑熙,已經被泡得沒了人樣。 尸身似是被河邊的石頭掛住了,只是順著水流一起一伏,卻并不漂走。 裴恭這才又仔細打量幾眼,不由得眼角一跳。 河里頭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梁國公府要找的那個姓陳的旗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