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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瘦高個,臉長似撥,笑起來眼里也透著精明。 顯然,來的這個不是方岑熙。 裴恭一滯,并不對這自帶三分笑的來人客氣,只沉聲問:“你是誰?” “在下大理寺左寺寺正,丁佑德。” “此來專程協同裴百戶,督辦南城那鬧到沸沸揚揚的案子。” “就你一個來?”裴恭撩眉,一把按住小旗官要上前去斟茶的手,“方岑熙呢?” 丁佑德輕笑:“裴大人恕罪,您雖點方評事來,可不巧得很,方評事約摸是接手了旁的差事,故而不在衙中。” “上頭不敢耽誤錦衣衛的事,這才命丁某前來。” 裴恭撩眉,顯然不信:“不在衙中?他去了哪?” 方岑熙早晨明明答應過,就在衙里等著,若有旁的事,還能帶不來一句話? 丁佑德微愣,繼而又應聲道:“這丁某不詳,許是歸家了也未可知。” “裴百戶如今是正六品的百戶,終日和方評事那樣的人在一起,終究不甚合適。” 他說著便將手上的錦盒遞在裴恭面前,亮出盒子里黃燦燦的兩錠金,又奉了大理寺的公文,最終賠上一臉笑。 “如今差事緊急,裴百戶若硬是要找人,恐怕會耽誤大事。到時候不但上面怪罪裴百戶因小失大,那頭的方評事恐怕也難逃其責。” “丁某也定然不會令裴百戶失望,頂破天都是給上頭辦差罷了,裴百戶是敞亮人,又何必非方評事不可?” 裴恭聞言嗤笑:“方評事那樣的人不合適?” “他是什么人,怎么就不合適了?” 丁佑德訕然一笑:“有些話,說破總歸傷和氣,裴百戶何必一定要逼問?” 兩個人四目相對,皆是臉上掛笑,卻又各懷心思。 可丁佑德說的又句句是實。 如今案卷被他裴恭早早整理一全。 可他卻不去查案,反倒糾于尋方岑熙,無疑會招來責問。 他在錦衣衛中辦差,自然不能事事都跟從前似的,找大哥來做主。 他也有自己的憤怒,更有自己的不滿。 但這些絕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只靠動手解決了。 裴恭眼中漾過一抹揶揄,笑得越發明顯了。 “也罷,那就請丁寺正熟悉熟悉案卷。” “咱們明日就一道去南城,再問問情況。” 方岑熙若在衙中,斷不會見不到送去的案卷。 這事定然還有蹊蹺。 裴恭心下隱隱覺著不對勁。 便尋了個借口打發,轉頭往方岑熙租住的小宅去。 他才迎著冷風走到甜水巷口,便見方岑熙門口站著歡歡和另一個小男孩,兩個人正吵吵嚷嚷的。 裴恭不禁上前,輕瞟過方岑熙緊閉的門戶:“你們也在等他?” 歡歡登時眉開眼笑,底氣十足地沖著身邊的男孩道:“就是有,就是有,你看,三爺現在就來了。” “三爺就是救過我。” 言罷,她忙不迭朝裴恭走過去:“三爺您也是來找小方哥哥的嗎?小方哥哥好像不在家。” “原本小方哥哥說午后要我來拿漿洗的衣裳,還有兩本書要給江函,他從來不食言,可我們今天都沒見他回來。” 歡歡對著裴恭,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裴恭從字里行間才聽出,歡歡來拿要漿洗的衣裳。 至于那個叫江函的男娃兒,家也住在甜水巷,家中原本尚算富足,只是兩年前失火,將家中燒了個精光,父母也雙雙殞命。 他如今努力念書,便常來方岑熙這借,方岑熙也一向大方,常拿書送他,也一向幫忙授業解惑。 方岑熙今日午后本叫他們一道來,如今卻不見身影。 裴恭聽得皺眉:“所以,他一下午都沒回來?” “嗯。”歡歡又點點頭。 裴恭蹙了蹙眉頭,好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方岑熙也應了他一起查案,斷不會無緣無故地食言變卦。 如今看來,方岑熙定是碰上了什么脫不開身的事。 裴恭默了默:“你們小方哥哥,恐怕是遇上些麻煩。” 來協查案件的人莫名變成了丁佑德,裴恭問起原因,丁佑德亦是含糊其辭。 可那公文卻是真真的。 裴恭死活尋不見方岑熙的人影,現在想來倒也不奇怪。 大理寺那幫人,恐怕是在故意從中作梗。 瞧著方岑熙在香海有功可立,如今便忙著換人來頂差。 思及此處,裴恭打發兩個孩子回去不必再等,臨了眸中飄過一絲光,忽又叫住歡歡。 他從身上摸出個銀錁子,擺在歡歡手里:“我也有個忙,就在今晚,要請你和你阿娘來幫一幫。” “你去同你阿娘商量商量,若是你阿娘同意,我再給兩個錁子當謝禮。” 歡歡眨巴著眼,一臉疑惑:“三爺有什么忙要幫?” 裴恭輕笑一聲。 便是沒有梁國公府撐腰,他也絕不是大理寺一個寺正能糊弄的。 他點過的人,怎么可能這么輕易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 他由是思索片刻,伏在歡歡耳邊,低聲仔細交待幾句。 直囑咐到最后,他才又道:“你小方哥哥在衙門里被人欺負了。” “咱們報完仇之前,可不能讓他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