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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輕嘆口氣:“這就說來話長了。” 他將宣府衛軍中叛徒帶了封信入京,以及自己打過內衛協領的事情一一道來,直說到臨近宵禁,才抱著那小獅子一樣的白浪花告了別。 方岑熙在門前瞧著裴恭走遠的身影,慢吞吞把玩起手里的象牙小雕來。 夜色深了,弦月泠然。 方岑熙換過那身赤紅檎丹的麒麟袍服,他擱下手中的牙雕,轉而從不起眼的角落銜起一封信。 他慢條斯理地塞回信封里裝好,回過身去,只打算將信壓在書架深處,那個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盛裝信的是硬置封紙,尋常人寫信不會用得到,唯有軍中遞送才會用這種信封。 信封紙上面涂過油,即便沾了水也不怕里面的內容會被濡濕。 方岑熙的手下意識輕輕一頓。 他瞧著信封上赤灼灼的“宣府衛”油印封戳,唇邊便微微噙起幾分似有深意的淺笑。 作者有話要說: 裴狗,被套路永久.jpg 第16章 他定是于我有意 夜色盈盈,鋪過了紫禁城。 外城東南角不起眼的小暖閣中,仍亮著澄澄燈影。 門前并無人守候,但若是練家子,就不難發現這暖閣四周,伏有不少帶刀內衛,他們隱在夜色之中,片刻之間便能取人性命。 靜謐的夜色里,唯有一個老黃門戴著三山帽,佝僂住身子,引著內衛協領臨遠朝暖閣走來。 “令主已經等久了。” “閣中只有曾哲協領。” 臨遠微微頷首,兜帽下的眉眼便也輕垂了垂:“有勞。” 暖閣里陳設考究,金銅爐中焚的是壓平斉粉的熏陸香。 幽幽青煙從香爐中溢出,在空中氤氳彌漫,味淡而優雅。 東閣掛著及地的竹簾,編織得又細又密,輕垂在地上,便將簾后的身影遮得模模糊糊。 簾后那人慢條斯理地捻了捻扳指,黃門便推開暖閣的二道門,畢恭畢敬地請協領臨遠入內。 赤紅的麒麟袍服揚過門檻。 臨遠施施然入了暖閣,同本就在暖閣的協領曾哲,并站成一排。 他緩緩上前一步,單膝伏地,低下頭沉聲對著簾后那人尊喚一聲:“令主。” “臨遠來了?” “是。” “宣府衛的人,都料理完了?信呢?” “回令主,無信。” “你說什么?” 臨遠便又沉聲重復道:“回令主,并未找到信箋。” 一旁的曾哲輕嗤:“是沒東西,還是臨遠你沒能耐,找不到東西?” 臨遠側眸,眉梢輕挑:“看來曾協領知道得倒是清楚?” “那不若接了這塊梁國公府的燙手山芋?也好給臨某個自在。” “你……”曾哲自知這事情不易,若是給他自然萬難辦妥,只能被氣得語塞,忿忿拂袖。 “臨遠,你不要以為辦好了兩回差事,就能在內衛里橫著走。”曾哲陰惻惻地諷刺,“仔細得意忘形,引火上身。” “令主。”臨遠冷聲,“這信臨遠實難找見,既然曾協領振振有詞,想來是比臨遠多幾分本事,或許還有信箋的線索。” “還請令主,另托賢能。” 曾哲正要繼續念念有詞,不料忽對上臨遠警告似的目光。 眼前的臨遠雖不露真容,可只瞧眉眼也看得出是個年輕人,被這樣一個小輩拿捏,曾哲莫名升起一陣怒火。 “辦不妥差事,如今才知找旁人挽回局面?你也不過就這點能耐,定然是不曾好好找尋。” 竹簾后的模糊的身影慢條斯理將茶杯放在手邊的幾上,負手起身:“吵夠了?吵夠了就閉嘴。” 曾哲一滯,連忙跟著臨遠跪倒在地。 “令主恕罪。” 竹簾后的令主將視線撩回臨遠身上:“你說,這事怎么辦?” 臨遠音聲淺淺:“如今,屬下唯有進案庫,再查朝廷和宣府衛來往塘報,尋些線索。” “你想進案庫?”曾哲抬頭反駁,“你入內衛不到三載,這點資歷也配入案庫?” 內衛案庫是座獨立小樓,整理收集有各衛歷年軍機諜報,案件奏情,案牘詳甚,多得是不能隨便示人的機要。 即便是內衛,也不能隨便出入,不能肆意查看,更不能攜帶案卷出庫。 臨遠資歷甚淺,做得協領已是破例,如今又要入案庫,這無疑是對旁人的挑釁。 曾哲只料著令主會駁回這請求。 卻不成想渾厚低沉的聲音從簾后緩緩飄出來:“允你查閱三日。” “之后若是再無進展,你就……” 臨遠頓時俯首,墨色皂絹下的唇角,勾起幾不可見的笑意:“臨遠定萬死不辭。” 他得了令主允許,是趁著天色未明時入的案庫。 臨遠與門前的守衛做了簽注,隨即登樓而去。 可他并未停留在裝載宣府衛軍機的二樓,反而避開守衛視線,不動聲色地潛上四樓。 那里裝著陳年的老舊軍機。 紙頁本章早已泛黃,這些案牘早已跨過沉沉的歲月,早已久無人問津。 臨遠眉頭輕蹙,很快停步在角落的一個書架前,利落從上頭翻找起來。 未幾,他動作一頓,忽察覺到細微腳步聲。 臨遠連忙俯下身去,靜靜隱匿在案庫書架之后,將翻出來的軍案不動聲色塞入自己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