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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岑熙雖然乍看著弱不禁風,可熟悉些才會發現,他滿身都是不容反駁的魄力。 方岑熙又朗聲道:“方某雖只是個七品評事,卻也有不屑于做的事。” “裴三爺若是定要怪罪,那方某無話可說。” 裴恭登時啞口無言。 他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難道昨天真的是自己沒注意到方岑熙的話,才會多了一場牢獄之災? 裴恭暗自齟齬,心下一時沒個定數。 兩人就這么別別扭扭地出縣衙上了街。 清晨的冷風卷著巷口,連著縣城遠處,也卷起裊裊炊煙。 方岑熙生得好看卻也單薄,才在外頭杵了半刻鐘,臉上便已然少了幾分血色。 裴恭輕嗤,借著機會從自己身上解下綴了狐皮的斗篷。 那斗篷價值不菲,是他二哥裴英從宣府獵的灰狐皮,穿戴輕軟卻格外暖和。 誰知就這么一瞬的動作,使得裴恭忽又怔了怔。 他借余光朝后一瞥,果見他們兩人身后跟著個鬼鬼祟祟的“尾巴”,從縣衙出來尾隨了一路。 裴恭將斗篷信手往方岑熙肩頭一丟,也不看人,只側過眼去自顧自道:“昨日許是我眼花,當我給你賠不是。” 方岑熙聞的動靜,便又緩緩抬眼瞧向裴恭。 裴恭見狀,這才壓低聲音道:“別亂動,有人跟著我們。” 方岑熙神色淡淡:“方某知道。” 本以為能在方岑熙跟前揚眉吐氣一回,誰知道才張嘴就破了功,裴恭眼角一跳:“我也不過剛才發現,你什么時候察覺的?” “我沒有察覺。” “那你怎么知道?” “縣衙里蹊蹺,咱們又露了身份,只不過是依據常理推斷。” …… 裴恭見識過方岑熙的常理推斷是個什么水平。 在方岑熙面前的拿大又一次以失敗告終,裴恭只得灰溜溜聳聳肩,不置一語多言。 本欲在方岑熙面前占一次理兒的底氣也更是隨之消散一空。 方岑熙也不推讓裴恭的斗篷。 “多謝,卻之不恭。” “進大理寺時只以為留居衙門辦公,風吹不到,雨打不到,未想過還有這般狀況,如今才著實是羨慕身子健朗的人。” 此話一出,斗篷便不好再要回來了。 裴恭支吾著“嗯”一聲,半晌才后知后覺,自己好似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裴家一門武將,裴恭自己也沒搞清,興許行武的就是氣性大,連著老爹帶兩個兄長,都是暴脾氣。 若是有半點說不攏,那就定然是戒尺,鞭子,“小兔崽子”伺候。 不過裴家人大多直來直往。 如今他才知道,軟刀子原來也很厲害。 裴恭撇撇嘴,不免又得暗暗生出來幾分不忿。 他只好自顧自挽回著自己身為“三爺”的尊嚴:“既然已經到香海,還是要以查案為重。” 香海百姓深陷慘境,昨日牢獄中有多有無辜之人。 若是這地方官員當真欺上瞞下魚rou鄉里,那但凡是個人,也容不得當地官員再此般行徑下去。 方岑熙頷首:“昨日初來乍到,三爺又不常當差,多少也有方某照顧不周之責。” “不想三爺有慈悲心腸,承蒙三爺不嫌,方某也定當竭盡全力。” 裴恭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那不翼而飛的官牒。 他不禁勾唇嗤笑,心下又憋出個損招:“當真竭盡全力?” “自然言出必行。” “行。”裴恭側目瞧向路邊的酒樓,“既然小方大人有此言,又有人跟著我們,不方便查要事。” “不如就請小方大人做東,替裴恭出獄洗塵,咱們兩相扯平了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小方大人:沒想到有人吃虧還不嫌夠:D 第7章 三爺實該下凡看看了 裴恭面兒上說得輕巧,眼中卻帶了那么幾分顯而易見的強人所難。 不料方岑熙也只略作思索,便沖裴恭輕笑著干脆將事情應下。 兩人一先一后,朝那酒樓門口滿臉堆笑的小二走上前去。 “兩位客官,里面請。”小二打量了穿著,只覺得他們非富即貴,忙殷勤著引人入內。 香海縣民生凋敝,酒樓中的客人自然也是寥寥無幾。 酒樓大廳中的四套桌椅大約也是已經用過了好些年頭,泛著油光發亮的陳年污跡。 裴恭見狀,心里不禁傳來一陣暗暗的嫌棄。 若是在從前,他無論如何定也不會愿意進入這樣的地方屈尊紆貴。 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在臟亂又sao臭的縣衙大牢中度過一整夜的裴恭,難免腹中空空,勉強懂得了“將就”兩個字的含義。 于是某位裴三爺放棄了一貫的錦衣玉食之屬,默默走進這香海鎮不知名的小酒樓里落下座來。 他環視過整間酒樓大堂,確認那跟蹤他們的尾巴沒有跟進店里,才徹底放寬心松下神。 但又不知是什么緣故,酒樓的整間大堂都顯得不甚亮堂。裴恭瞧著那于是他的視線最終還是莫名落去到迎著光的門口。 彼時,方岑熙正站在門前,慢條斯理地同店中小二仔細交待事宜,談吐時平和又謙雅,半絲也不同于幾刻鐘之前面對那鯰魚頭縣令似的疾言厲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