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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沈淮寧將玉著放到筷枕,“你連我衣服都敢扒還有什么不敢的?” 此話一出,嚇得侍女廚娘面面相覷,眼底盡是驚詫之色。 許明奚的頭埋得更深,可還是忍不住往桌上瞄了幾眼。 白朱相間,色澤油亮,飽滿鮮嫩的rou汁澆灌在rou片上,正散著裊裊氤氳的熱氣和香氣。 而且除了沈淮寧身前的碗筷,旁邊竟然還多了一副空著的碗筷。 沈淮寧見她仍杵在那,面上慍色微現,喝了口自己碗里黑漆漆的東西,冷聲道:“這副碗筷可不是擺來給死人用的。” “是......” 許明奚立刻會意到他的意思,恭敬地應著,便到桌上用膳。 孤燈搖曳,只余桌上的一縷燭火微微掩映著眾人的面容,于這細雪梅花開的時節,終是多了幾分詭異。 許明奚坐在玫瑰圈椅上,低頭默默地扒著自己的飯,如小雞啄米般,她也只敢夾自己眼前這道辣炒雞丁,不敢越界,時常辣得忍不住多扒幾口飯。 偏好淮揚清淡口味的她盯著最遠的菜心和蛋花羹,可如今能填飽肚子已是萬幸,也不敢再節外生枝。 細細嚼著米飯,她稍稍抬眸,觀望著四周,發現沈淮寧的玉著竟然一動也不動,正持玉勺喝著眼前這碗黑漆漆的東西,散發著隱隱苦味...... 烏發垂下,黑白相間的外衣搭在肩上,燭火掩映在面容上拭去幾分病氣,靜默不說的樣子竟生出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少了些方才的狠厲怒言。 沈淮寧注意到小姑娘投射而來的異樣目光,眸色一變。 嚇得她斂回神色,加快吃飯的動作,卻不小心吃進辣椒,被嗆得連聲咳嗽。 “咳咳咳咳咳......好辣!” 隨手抓到個玉瓷杯,一杯飲下,熱浪頓時席卷舌尖 “嘶嘶!好燙!”許明奚燙的小臉染上潮紅,可回味過來,“這是苦丁茶?” 大家都知,苦味是最能解辣的,如今這辣椒嗆出來的辣意全然消退。 沈淮寧低眸睨了他一眼,“真是有夠笨的。” 丟下這句話,他便轉著輪椅到床上,還順道補了句:“全部吃完它,不準浪費,否則明天沒飯吃。” “啊?” 許明奚頓時怔在原地,如臨大禍,目光落到這吃到一半苦丁茶膳,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將軍也沒有吃完。” 思及此,她轉向正看著好戲的侍女廚娘,不料她們紛紛低頭,表示愛莫能助。 她長嘆一息,只好繼續吃飯。 或是因禍得福,這段時間在許府被苛待節食要少吃,如今沈淮寧不在,她也能自在些,獨享這一桌菜肴。 沈淮寧躺在床榻上,透著幔帳的花紋光影,遠遠瞧見正享受著暖暖蛋花羹的小姑娘,眸間閃過幾縷復雜之色。 真不知是誰送過來的細作,還真是事事都......如此出人意料之外!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香,夾雜著瑞腦金獸的檀香。 燭火忽閃忽滅,伴隨著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疲倦涌上,神思困乏。 依稀記得,小時候也是這樣,母親夜里織著衣裳,他就在榻上聽著細微的動靜睡過去。 漸漸長大后,在軍營里聽著哨聲齊步走,也才覺著安心。 竟一時忘了,這幾年來,他都是在死寂的屋內入睡。 思及此,他轉了個身,沒再看向外面。 狹長的睫毛簌簌而動,掩飾著眼底翻涌而來的情緒。 殊不知,院落外的貓頭鷹撲朔著翅膀飛去,跨過寂寥無人的街道,飛往金燦燦的宮殿,抵至一枝品字梅上。 偏頭一看,圓咕隆咚的朱紅眸子轉溜,直愣愣地盯著庭院之內。 江陵長公主府,佛堂門半掩著。 長信燈時不時迸濺著爆蕊的火星子,驚擾屋外落雪。 李煙芷跪在蒲團上,緩緩睜開雙眼,放下了合十字的雙手。 鳳眼中寒光凜冽,目光落在眼前的牌位。 三層牌位排列而開,位于中間以梨花木制成的牌位,上面用隸書寫著“虛竹大師之靈位”。 李煙芷的嘴角染上一抹笑,看向剩余的牌位空位。 隨即添了點燈油,幽幽說道:“虛竹啊!你說,下一個,我該讓誰去陪你好,你又想渡誰呢?” 嬌媚的嗓音順著寒風攛掇于佛堂四處,引得燭火簌簌搖曳,照拂在她姣好的面容。 “你不同意嗎?” 李煙芷似乎被傷到了,將虛竹大師的牌位緊緊抱在懷里,寬大的玄紫繡緞裳將其緊緊裹住,不愿松開。 可不過一刻,她撫著牌位上篆刻的名字,眸中悲戚,喃喃道:“你不同意也沒辦法,這是你自找的,更是他們活該。” 不多時,門外傳來的輕扣聲,是隨侍太監小福子。 小福子在門前捧著玉雕托盤,頷首道:“長公主,到了該翻牌子侍寢的時候。” 李煙芷稍愣,將牌位端方放回原位,甚至還強迫與左右前后對齊,柔聲道:“虛竹,又要叫人侍寢了,你真的沒什么意見?” 單從此話來聽,都像是處于熱戀中的小娘子嬌滴滴地問著小郎君是否會為自己吃味。 奈何風過靜止,毫無回應。 李煙芷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牌位,“你還真是......到死都沒有變。” 丟下這句話,一改嬌嗔,甩過衣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