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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聽見了動靜,未曾睜眼,只閉目裝作自己不曾發覺。 “陛下,是阿善錯了。” 雖說大多時候,初墨禪是順著她的,可是這是他第一次這般直白了當地在她面前表達自己的歉意。 云岫依舊沒有睜眼,她知道他肯定是因為得知她生氣的緣故,現在便是想著法子在她面前博取同情。 “陛下是想讓阿善給那些人償命么?”初墨禪突然開口說道。 聽到償命二字,云岫忽而起身,她下意識地說道:“我沒有……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誘導小白……” “陛下,這心有善果,那么無論如何,墨禪都無法促使他作惡,可心有惡念,那么在這樣的大染缸中,他終究會變成不擇手段的惡人。在這宮中,行善事的男子早就在井里化作枯骨了。” “我我……不想和你討論這種性惡論性善論……”云岫只覺得這件事情根本是無解的,她有她自己的行事準則,初墨禪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無法阻止他用自己的方法在高位之上生存,初墨禪也無法改變她的看法。 這樣的狀況,令云岫對二人的感情再次產生了動搖。 她根本做不到自我欺騙。 欺騙自己在這個封建的時代,就是要和初墨禪那樣不擇手段的利用人才能好好活著,要踩著別人的枯骨才能活得更好! 見到云岫氣急,初墨禪連忙喚人取藥,雪白的藥丸被喂入了云岫的口中,倚靠在初墨禪的懷中平息了許久才漸漸緩了過來。 “小白,你要怎么處置他?”云岫垂著眸低聲問道。 “我會為他尋個好人家,接下來半生,他會衣食無憂。”初墨禪輕輕地說道。 “我鮮有求你的時候,唯有這一次,我希望你能為他尋個好一些的歸宿,我欠他一命,他因我如此,我私心于此,不愿他為那些枯骨償命,查清那些枯骨的親眷家人,給予一番補償,便這樣罷?!痹漆兜穆曇粼絹碓捷p,她閉上了自己的雙眸,安靜地等待著初墨禪的回應。 “嗯,都聽陛下的?!?/br> 陛下既然想留他一命,初墨禪并沒有什么理由拒絕。 云岫又睡了過去,睡夢之中,她總是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夢里就像有一個人在哭泣。 哭泣聲很輕,卻莫名令人難受。 她覺得自己仿佛成為了一個最為自私的人,她成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厭棄的家伙。 就像是那花錢擺平人命的紈绔一般,她也成為了一個濫用特權的人。 自責的情緒溢滿了云岫的心口。 她像是一個縮進龜殼里的膽小鬼,夢里總是會見到那被掩埋在黑土之下的白骨,白得如此的刺目。 她醒來的時候,屋外的雨剛停下,外面的桃樹也已經被人吩咐砍倒。 原本她是要回太極殿的,可是莫名的,沒解決完這件事情,云岫并不愿意離開此處,這件事情成為了云岫心上的一個執念。 這樣的執念支撐著云岫的病體。 她穿起了鞋襪,往屋外走去,恰巧遇見了來看望她的洛扶卿。 洛扶卿見她穿著輕薄衣衫,給漸濃使了眼色,漸濃立刻取了大氅為云岫披上。 彼時周圍的人都已經穿上了輕薄的春衫,唯獨她自己出來還穿著夾襖,現在有了夾襖還不夠,甚至還要披上了大部分人冬日才會披著的大氅。 “消瘦了些?!甭宸銮淅砹死硭聂W發,輕聲感慨著。 “許是最近忙碌了些,有一大批鐵礦要出場,工部的人總是來。”云岫隨意找了個借口。 言畢之后,云岫悄無聲息地和洛扶卿拉開了些距離。 洛扶卿的手半懸在空中,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么,只微微一笑,說道:“陛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br> “嗯?!?/br> 這聲回答過于漫不經心。 洛扶卿的神色難得多了幾分嚴肅,他說道:“陛下,并非是本宮私心所致所以盼著你養好身子,這黎民百姓都需要陛下。” “我……”云岫現在聽見黎民百姓幾個字都下意識地退卻。 她現在都快成了那屠龍者終成龍的勇者了,哪里還有什么顏面說自己公正無私呢? “陛下若是因為那小奴隸心中愧疚,那更是沒有必要,他們入了宮,便是陛下的人了,要打要殺,在入宮之前就已經教導過了,這深宮之中,哪里有什么干干凈凈的人?陛下勿要想不開,給了他們銀錢已經足矣,他們都會感恩戴德。” “可是這是人命啊?!痹漆兑琅f無法接受這樣的說辭。 “入了宮就是奴,奴才的命便不是命。”洛扶卿試圖和云岫解釋這個認知。 在他眼中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不懂為何在云岫的眼中會是一個繞不開的坎? 可連那能言善辯的鳳君在固執的小皇帝面前都因為這么幾個奴才而被冷落。 是以,洛扶卿在同云岫避嫌多日之后,又沒忍住過來勸慰。 而云岫在聽見向來溫潤如玉的洛扶卿也是這般說辭之后,神色微變,唇角緊緊抿起,勉強地說道:“父后說的對,是阿岫一時之間想岔了,讓父后擔憂了?!?/br> 洛扶卿當然看出云岫依舊無法理解,他輕嘆一口氣,說道:“你可知那些奴隸從何而來?” 回應洛扶卿的是一陣沉默。 “那些奴隸皆是罪臣之后,那些人享受的特權,從百姓那里吸的血,殺了他們才是最便宜他們的事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