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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輕輕地觸碰那幅水彩頭像,終于哭了出來。 “爸爸。” 未完成的畫卷上,是穆林深的笑臉。 穆岑去世了,唐糖不告而別,就連蔣蕓嬌,在陪伴了穆林深一個多月后,也悄然無息的離開了Z市開發區。 初三開學,穆林深渾渾噩噩的去了學校。 那群在穆岑生前還說他壞話的大人們,一夜之間都像是轉性了一般,隔三差五的來看望他。 他們眼里全是假惺惺的同情與惋惜,讓穆林深看的惡心。 村長對他說,最起碼要拿個初中畢業證,這樣以后外出打工會好一點。 外出打工?穆林深從未想過。 他如果離開了這里,還能去哪?他離開了這里,就徹底沒有家了。 在同班同學都在努力學習,想去市里讀高中時,穆林深則失去了人生方向。 他老老實實的呆在學校里,也只是為了消磨這無聊的時光。 周圍的同學都拿異樣的眼光看他,穆林深也覺得不痛不癢,完全無所謂。 他如行尸走rou般,偶爾能感覺心臟猛烈跳動的時刻,就是在cao場上奔跑。 不知何時,他愛上了奔跑的感覺。 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盡情的去奔跑,他就覺得渾身暢快。 穆林深開始曠課,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了cao場上。 他晴天跑、雨天跑,頂著炎陽跑、冒著寒風跑,只想永無止境的奔跑下去。 有一次,學校的一個體育老師在cao場上發現了這個奔跑的少年。 問他:“想不想練田徑,然后拼盡全力跑出這個糟糕的地方。” 穆林深已經忘記當時是怎樣回答那位體育老師的,但當對方告訴他成為田徑運動員后,會變得有名氣,可以跑去更大的舞臺時,他心動了。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就是唐糖的不告而別。 穆林深想親自抓住那個小家伙,問他為什么要一聲不吭的離開自己。 在此之前,他要變得更有名,離開Z市開發區,努力奔跑到B市,才有渺茫的機會遇見唐糖。 雖然前途未卜,但對那時的穆林深來講,這是一個奔跑的目標。 - “之后我就跑啊跑啊…越來越有名… …”穆林深癱坐在地上,雙眼通紅,無人知曉初三那段痛苦的時光,他是拼了命的跑了出來。 似乎只要慢了一步,他就一輩子無法離開那里。 “然后… …”像是想起了什么,穆林深又灌了一口酒。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就不想跑了。” “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你的父母,他們是多么的光彩亮麗,又是多么的疼愛你… …” “那時我就幡然醒悟,明白你為何會不告而別了。” “哥哥… …”唐糖搖頭,抓住穆林深的胳膊,想讓對方看自己。 他想告訴他,是哥哥誤會了自己,他并沒有不告而別。 他留了字條的,還寫了爸爸mama外公外婆四個人的手機號,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期待哥哥聯系自己。 “奶糖。”穆林深伸出破了皮又沾滿泥土的手撫在了唐糖慘白的臉上。 “我無論如何,都跑不進你的世界。因為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當初認為你也是父母不要的小孩,我同情你的同時又覺得竊喜,覺得我們是一類人… …” “但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自以為是。” 唐糖任由穆林深撫摸他的臉,哥哥的手心很粗糙,扎的他的皮膚生疼。 他突然,不想再為自己過多辯解。 不論什么原因,哥哥當初的確沒有看到自己留下的字條。 那么在穆林深那,他就是不告而別。 講再多的理由也無濟于事。 穆林深看著唐糖原本白皙的臉,被自己骯臟的手抹的白一塊灰一塊的,突然笑得很開心。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唐糖疼的小臉通紅。 “你啊,生來就是別人家的寶貝,和我不一樣。” 穆林深放開了唐糖,繼續喝酒。 他越喝反而覺得越清醒,過去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我的mama在我5歲生日那天,和別的男人跑了。” 穆林深突然說起這個話題,讓唐糖愣住了。 這是這么多年來,哥哥第一次提及他的母親。 “大概是爸爸太沒用了吧,留不住她。”穆林深笑了笑,繼續道:“當穆岑那家伙知道妻子和別的男人跑了的時候,他非但沒去追,還給我買了一塊蛋糕,說要為我慶祝生日。” “我當時… …”像是想到了什么,穆林深又喝了幾口酒,神情舒暢后才繼續道:“把那蛋糕砸在了他臉上。我覺得他好窩囊,連自己的老婆都留不住。” “自從mama走后,我就是村里沒娘的孩子,爹又是個不爭氣的窩囊廢,除了畫畫什么都不會干。” “我被人欺負時,他從來不會像別人的父親一樣為我出氣。” “我越來越討厭他,把在學校受的氣都撒在他身上。天天和他吵架,說他不像個男人。” “每次看見他酗酒,總會多嘴一句,讓他快把自己喝死吧,反正活在這世上也沒用… …” “呵呵。”穆林深仰頭,藍天白云若隱若現,從樹蔭間透下的陽光,并不讓人覺得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