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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權臣籠中雀 第60節

    待再回來的時候,已是穿戴整齊,連那烏緞似的長發也以珠釵挽起,梳成乖巧簡單的百合髻。

    “哥哥。”

    折枝輕輕喚了他一聲,順著屏風走到臨窗的長案邊上,低頭去看墨跡未干的宣紙,好奇道:“哥哥在寫什么?”

    謝鈺擱筆,抬眼看向她。

    小姑娘素著一張蓮臉,穿著云白色對襟纏枝花上裳與月牙色的羅裙。便連發上的珠釵,也是淡粉色的珍珠鑲嵌。

    通身色彩素淡,便愈顯得那雙紅唇瀲滟,芍藥花瓣似得嬌艷柔軟,吐字生香。

    謝鈺淡看了一陣,并未回答。只是等著小姑娘走到近前,這才輕輕抬手,將人橫抱而起,往長案前的玫瑰椅上坐落。

    他將小姑娘放在自己的膝面上,將下頜抵在她小巧的肩窩上,于她耳畔輕笑著答:“是千字文。”

    “meimei的百家姓已熟稔,也是該往下學千字文的時候。”

    折枝杏眸微亮,忙伸手將硯臺挪到了兩人都夠得著的地方,又從筆架上拿了只兔毫過來,沾了墨懸停在宣紙上,切切等著。

    謝鈺卻并未提筆,只將那冷白的長指落在她的唇上,輕輕摩挲。

    折枝雪腮微紅,拿著兔毫略等了一陣,漸漸也明白過來,便將兔毫重新擱下,只在他的懷中輕輕回轉過身來。又伸手環上謝鈺冷白的頸項,吻上他的薄唇。

    謝鈺隨之垂眼,長指抵在她纖細的頸上,不讓她逃離,一寸寸加深了這個吻。

    小姑娘的唇瓣溫軟,齒間猶帶苓膏的清涼,似清晨時含苞帶露的芍藥,明媚清甜,誘人沉淪。

    謝鈺便也放任自己沉淪。

    宣紙上的墨跡漸漸干涸,折枝闔著杏花眸伏在他的肩上,輕攥了攥他的官袍袖口,放軟了語聲問她:“那哥哥現在可以教折枝了嗎?”

    謝鈺輕笑,讓小姑娘重新坐好,這才提筆,寫下了第一行字。

    大抵是知道折枝看不懂,便又替她輕聲念了一次。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

    謝鈺的語聲低醇,在這微燙的初夏里,便似廊外的熏風淡淡而過,罕有的平和與耐心。

    折枝點頭,拿起兔毫,跟著謝鈺的語聲緩緩謄寫過去。

    謝鈺念一個字,她便謄寫一個,若有筆順錯漏的地方,便再由謝鈺糾正后,握著她的手重新謄寫一次。

    起初的時候,還算順利。

    直至寫到了秋收冬藏里的‘藏’字的時候,折枝跟著謝鈺反復謄寫了好幾次,卻總也學不好。

    不是寫錯了復雜的筆順,便是遲疑間令墨跡暈開,使字跡糊作一團。

    哪怕是謝鈺握著她的手重寫,寫出來的字也很是僵硬,沒個正形。

    一連試了有十來次后,折枝終于蹙起一雙秀眉,賭氣似地將兔毫擱下。

    謝鈺輕笑,替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不想學了?”

    折枝不答話,只抿唇將春衫袖口挽起,一雙小手平平攤開,向上露出掌心。

    “哥哥打吧。”

    謝鈺的視線往那羊脂玉似的掌心里落了一落,薄唇微抬:“打什么?”

    折枝低垂著羽睫,蹙著眉小聲道:“折枝沒上過私塾,可是卻聽旁人說起過。學生若是愚笨,先生是要拿戒尺打掌心的。”

    謝鈺抬眉,長指垂落,握住那雙柔荑遞至唇畔,輕咬過那柔軟的指尖。

    “meimei還真把我當你的西席了。”

    折枝雪腮微紅,卻又不敢強行將手收回來,只得輕輕轉開視線,由著他肆虐。

    稍頃,謝鈺松開了齒尖,卻并未放過她,只斯條慢理地把玩著小姑娘纖細的手指。

    他的視線停落在那珠貝般的指甲上,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眼來,淡聲問她:“meimei怎么不涂蔻丹了?”

    折枝隨之想起了初次到別業時的事來,蓮臉紅得看不出本色:“哥哥不喜歡。”

    謝鈺輕笑:“誰說我不喜歡?”

    折枝一愣,隱約記起謝鈺說過他喜歡紅色。

    這才遲疑著道:“可上回在別業的時候——”

    謝鈺淡聲打斷了她:“我并非不喜歡meimei妝扮。”

    只是,要看是為誰而妝扮。

    他于心底輕哂,到了唇畔時,卻只是淡淡一句:“只是不喜meimei騙我。”

    折枝有些心虛地移開眼去,輕輕應了一聲,將手收回來,重新去拿擱在一旁的兔毫,小聲道:“這都晌午了,午膳后,哥哥便要去宮中上值。得加緊些練練。”

    “至少得將這個字練會了。”

    謝鈺垂目看她半晌,終于輕笑了一聲,重新提筆。

    *

    待日上中天,謝鈺便也自沉香院中離開,往宮中上值。

    折枝等著半夏過來回稟,說是他的官轎出了桑府,這才隨意用了些午膳,又往榻上補眠。

    錯開了午后最熱的那一段光景后,折枝重新換了衣裳,自府中的角門出去,雇了馬車往北巷里去。

    等重新立在那扇桐木門面前的時候,折枝仍有些遲疑,好半晌才輕輕抬手,叩響了門上懸掛著的黃銅門環。

    稍頃,那扇半舊的木門自內打開。

    蕭霽立在門內,見到她并未流露出訝然之色,只是溫聲道:“折枝過來了。”

    “先生。”折枝喚了一聲,為自己這些時日的音訊全無赧然低下臉去,不知如何與他說起,好半晌方斟酌著小聲道:“折枝遇到了些事,一時脫不開身去。這才沒能親自過來與先生道謝。并未是有意怠慢您。”

    蕭霽搖頭,只是溫聲:“你我師徒一場,本不必如此拘禮。”

    折枝聽他這般開口,愈是愧疚,想要說的話沉在唇齒間,似有千斤重。

    蕭霽抬目看向她,并未多言,只是將她引至花廳坐落,又倒一盞涼茶給她,這才溫聲道:“我曾與你說過,若遇到難處,可來此處尋我。”

    蕭霽看著她面上為難的神色,語聲溫和:“你無須諱言。”

    折枝垂落的長睫輕顫了一顫,良久才像是落定了決心似地輕聲道:“折枝本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過來勞煩您。”

    “可這樁事,與折枝的身世有關。”

    蕭霽眸中有訝然之色轉過,卻并未出言打斷她,只輕輕頷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折枝也知道,這件事除了過來求蕭霽之外,指望不上旁人。終于還是艱難地將那別業中,兩間庭院之事的始末大致說了一遍,又垂眼低聲道:“折枝想著,若是能尋到曾經在青州或金陵城里居住過的人詢問的話,興許能有線索。”

    蕭霽斟酌片刻,輕聲道:“我游歷時,曾結交過不少友人。其中便有青州與金陵人士。”

    他看著小姑娘抬起羽睫,那雙杏花眸隨之微微亮起來,略有些不忍,卻還是低嘆道:“可青州地勢廣闊,城池云集。而金陵城更是鼎盛之地,往來之人繁多。若是僅憑這些線索去尋你的身世,怕是艱難。”

    折枝的羽睫重新垂落,低聲道:“折枝并未抱多少希望,只是好不容易才有了線索——”

    若是什么也不做,又如何能夠甘心。

    蕭霽似是看出了她的心緒,沉默稍頃,這才復又啟唇道:“你方才提到,謝少師用得不是本名。”

    折枝一愣,輕輕點頭,遲疑著輕聲問他:“哥哥的名字是圣上御賜的。這與折枝的身世有什么關聯嗎?”

    蕭霽點頭,緩緩道:“若是能有謝少師的本名。再走些門路,便可通過當地的戶籍官來翻找當年舊籍。即便其中有同名同姓之人,也能一一排除。”

    折枝垂落的羽睫重重一顫,重新抬起時,便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她聽出先生的言下之意。

    若憑借著她對謝鈺的了解,將無關之人逐一排除,便能輕易尋到她已故的親生父母,弄清自己的身世。

    折枝握著茶盞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握緊,因這仿佛近在咫尺的真相而微微顫抖。

    “折枝會想法子去問哥哥。”

    她聽見自己顫聲開口。

    -完-

    第58章

    ◎“你此生,不必與我道謝。”◎

    ‘我會想法子去問哥哥。’

    待這句話落下, 折枝也算是落定了決心,言語間也少了許多踟躕彷徨,重新松快起來。

    她捧著烏梅湯, 又與蕭霽聊了許多府里的趣事,聽他彈了兩首新得的古琴曲。

    日色便也在這般悠然中無聲無息地走過庭院。

    待折枝再回過神來時,落在庭院中青石地面上的日光已不再明燦。

    “不覺間竟是這個時辰了。”折枝慌忙站起身來與蕭霽辭行:“折枝還得趕在宵禁前,往街上看好鋪子, 得先往朱雀長街上去了。改日再來拜見先生。”

    雖說謝鈺答應過不再遣人跟著她。

    可她也怕謝鈺一時興起,來沉香院中尋她, 尋不著人又要大發雷霆,遂只敢揀著謝鈺離府的時候出門。

    若是今日耽擱了,不知下回離府又要等到什么時候。

    蕭霽輕輕頷首,自放置著古琴的長案前起身,送折枝往門上行去。

    “怎么突然想起去看商鋪?之前從未聽你提起過。”

    他的語聲溫和, 步履也輕緩, 是折枝不必小跑便能從容跟上的步伐。

    折枝便也一壁拿團扇擋著日色, 一壁輕聲解釋道:“折枝打算自個做些繡品生意, 日前托人收了不少繡品,都堆在廂房里。如今看種類齊全些了, 便打算先將鋪子物色起來。”

    言語間,已行至桐木門前, 是該作別的時候了。

    折枝抬眼看了看天色, 見離宵禁還有些時辰,便停下步子, 立在門上將自己的想法大致與蕭霽重復了一遍, 復又輕聲問他:“先生覺得, 折枝的想法可能行?”

    “可以一試。”蕭霽也自門上停步, 卻輕輕搖頭道:“可若僅做繡品生意,卻不必往朱雀長街上去看。”

    折枝微微一愣,將團扇挪開了些,有些不解地轉過臉去看他,小聲問道:“若是要做生意的話,難道不是繁華地界要好些?”

    “繁華地界上,人流如織,租價卻也高昂。做得大多是些需要賓客云集的生意。例如酒肆、茶樓、客棧,皆在此列。”蕭霽溫聲與她解釋,又輕聲問她:“折枝,京城里最有名的琢玉軒,可開在朱雀長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