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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權(quán)臣籠中雀 第48節(jié)

    她說著伸手帶了帶他深藍色的官袍袖口,輕聲道:“哥哥給個提點,就當我們提前串好口供。”

    謝鈺將那纖細的柔荑握住,輕咬了咬她的指尖,低笑道:“meimei只管將身上的痕跡藏好。其余的我自會解釋。不必憂心。”

    *

    車輦一路往前,終于在卯時二刻的時候,于桑府的門前停落。

    折枝踏著腳凳下來,一抬眼,卻看見桑府正門的牌匾,倒是愣了一愣。

    想伸手去拉謝鈺的袖口,卻又想起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忙又將手收回袖子里,只是小聲道:“哥哥,怎么走的是正門?”

    ——是不是太招搖了些。

    正這般想著,卻聽一陣腳步聲急急而來。

    桑府大門隨之洞開,一身官袍的桑硯抬步自門內(nèi)而來,大抵是正準備往宮中上值。

    只是一抬頭,看見兩人并肩立在門前日光下,本就不大好看的面色愈發(fā)難看了一層,好半晌方沉聲道:“鈺兒。”他頓了頓,視線落在跟在身旁的折枝身上,語聲愈沉:“……折枝。”

    折枝驟然有一種被人抓到了現(xiàn)場的慌亂,忙低下臉去,輕輕往后退一步,福身行禮道:“桑大人。”

    “日前你母親遣人去房中尋你,你身邊的丫鬟竟替你稱病誆騙主母。直至今日,你母親替你尋了大夫來,此事才終于敗露!”

    桑硯似是也明白有些話在門前說出來不好聽,便強忍著怒氣令兩人進來,關(guān)上府門后,這才在影壁前疾聲厲色地呵斥折枝:“漏夜不歸,誆騙主母,你可還有身為女兒家的廉恥——”

    -完-

    第45章

    ◎她既不曾想過當謝鈺的妻,也未想過成為他的妾。◎

    “桑大人。”謝鈺冷聲打斷他的話, 往前邁出一步,將折枝擋于身后,語聲重了幾分, 絲絲縷縷往外透著寒意:“當初宴席上柳氏給的那杯果酒,傷了meimei的身子。”

    話音落下,不只是桑硯,便連折枝也是微微一愣。

    卻很快明白過來, 也低垂下眼去,鴉青長睫輕輕顫抖著, 似被謝鈺一言,引出了說不盡的委屈。

    桑硯面上的神情僵住,稍頃再開口的時候,語聲也不似方才高昂,帶著些給自己找臺階下的尷尬:“……即便主母有不對之處, 她也不該以未嫁之身私逃出府, 漏夜不歸。”

    “是我令meimei去我的別業(yè)中小住幾日。好避開旁人耳目, 請醫(yī)者替meimei診治。”謝鈺語聲淡淡:“我的別業(yè)中清凈, 不似桑府后院人多口雜。”

    “桑大人,應(yīng)當也不想后宅之事鬧得人盡皆知。”

    此言一落, 桑硯隨之啞口,似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在桑煥想到說辭之前, 謝鈺抬目看了一眼遠處漸盛的天光, 又背轉(zhuǎn)過身去,真似哥哥告誡不懂事的meimei般不輕不重地對折枝道:“meimei該回沉香院里去了。若是耽擱了桑大人上值, 圣上罰下來, 可是一宗大罪。”

    折枝讀懂了他話里未盡的意思, 加之心中也一直惦記著半夏與紫珠, 生怕兩人因她受罰。因而只略一點頭,便轉(zhuǎn)過身步履匆匆地往沉香院的方向行去。

    一路繞過影壁,穿過無數(shù)的垂花門與夾道,最后在無人的地方,近乎是小跑起來。

    可待她真正行至沉香院時,卻見院門敞開著,里頭一切如常,卻唯獨不見半夏與紫珠的蹤影。

    倒是喜兒正立在不遠處的海棠樹下低頭掃著落葉。只是時不時地抬袖揩過眼角,抑制不住地哽咽出聲。

    “喜兒。”折枝的心跳得愈快,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語聲急促:“半夏與紫珠呢?夫人可是罰她們了?”

    “姑娘?您回來了?”喜兒聽到她的聲音,又驚又喜,忙丟下手里的掃帚望向她,見她雪腮上因方才的奔跑而微微泛出紅意,顯得氣色上佳,不似在外頭吃了苦,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喜色還未上臉,便又想起折枝方才問的話來,一雙紅腫的眼睛里復(fù)又落下淚來:“姑娘,半夏jiejie與紫珠jiejie一早便被夫人身邊的孫嬤嬤帶走了!”

    “這怕是要行家法。”折枝咬唇,心里慌亂地想著法子。

    在這后宅里,能使柳氏忌憚的兩個人都已上值去了。

    其中桑硯必定是護著柳氏的,斷不會幫她。而謝鈺的馬快,此刻又耽擱了許久,恐怕再遣人去追,也追不上了。

    “不止是行家法。”折枝還未想到法子,喜兒卻再也忍不住,捂著臉慟哭出聲:“我聽見前院里的丫鬟們議論,說是孫嬤嬤請了人牙子來,怕是要將半夏jiejie她們給發(fā)賣了。”

    “什么?”折枝垂落的長睫重重一顫,面上驟然褪盡了血色。

    半夏與紫珠皆是簽了賣身契的丫鬟,并非良籍。若是真被主家發(fā)賣出去,能有什么好去處?

    折枝不敢細想,再顧不上什么,回身便往蒹葭院的方向趕去。

    *

    蒹葭院外,孫嬤嬤正親自立在月洞門外守著。

    雖手里的蒲扇也正搖得殷勤,那張老臉卻仍被夏日里毒辣的日頭曬得發(fā)紅,可她的眉眼間并無煩躁之色,反倒隱隱藏著一絲報復(fù)的快意。

    她遠遠見到折枝過來,只將眼皮略微一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頓,這才比手與她行了個禮,面上要笑不笑地開口道:“表姑娘怎么走得這么急?這是什么事讓您把打小學規(guī)矩都忘了?高門貴女講究一個行走間環(huán)佩不動,表姑娘發(fā)上的步搖可都快甩到臉上了,若是旁人瞧見了——”

    折枝在她面前停下步子,胸口劇烈起伏著說不出話來,索性一咬唇,一把扯下發(fā)上的步搖摔在她足下,這才猶帶喘息地急促道:“帶我去見夫人!”

    周遭堵著門的丫鬟們皆是一驚,齊齊往后退了一步,訝然望向折枝。

    大抵是驚訝于素來軟和好說話的表姑娘竟也有這般惱怒的時候。

    孫嬤嬤也沒料到素日里性子溫軟的折枝會有這般厲害的時候,倒是愣了一愣,把剩下的半截話咽了下去。

    但她畢竟是柳氏身邊陪伴多年的老嬤嬤了,自不似旁側(cè)那些丫鬟那般生嫩,最初的驚愕過后,很快便又穩(wěn)住神,皮笑rou不笑道:“表姑娘來得不巧。夫人正在花廳里議事,還請您稍待上一二。”

    “外頭日頭頗大,老奴帶您去偏廳等候。”孫嬤嬤說著,抬步作勢將折枝往偏廳里引,還不忘伸手擰了旁側(cè)立著的丫鬟一把:“都楞在這作甚?還不快去給表姑娘備茶!”

    折枝蹙眉抬聲:“孫嬤嬤!春日宴上,那盞果子酒的事,是要折枝當著眾人的面,放到臺面上來說嗎?”

    孫嬤嬤一震,雖心底仍是不信折枝真能橫下心來,卻也不敢托大,僵持了半晌,面上的假笑終于撐不住,只沉著臉色對折枝比手道:“表姑娘隨老奴過來便是。”

    折枝輕抿了抿唇,也未再多言,只是快步跟著她往庭院內(nèi)行去。

    兩人順著一道青石小徑行至上房跟前,孫嬤嬤先遣了守在門外的綠蠟進去稟報,這才帶著折枝打簾進去。

    進了花廳,折枝的步伐愈發(fā)快了些,漸漸將孫嬤嬤棄在身后,只兀自繞過那座錦繡屏風,便抬眼往花廳內(nèi)望去。

    卻見柳氏端坐在上首,手里輕輕托著只白底青花的汝窯茶盞,而綠蠟正立在旁側(cè),俯身貼近她的耳畔,正輕聲與她稟報著什么。下首處則立著個陌生婆子,大抵便是柳氏遣人請來的牙婆。

    見折枝進來,綠蠟旋即停住了語聲退至一旁,又福身對折枝行禮道:“表姑娘。”

    折枝輕輕頷首算是答應(yīng),視線掃過下首立著的牙婆,也對柳氏俯身行禮道:“夫人。”

    數(shù)日不見,柳氏面上的憔悴之色已去了大半,用脂粉精心一妝點,便似又恢復(fù)了素日里端莊嫻雅的模樣。

    聽折枝喚她,唇角還輕輕浮起些笑來,只抬手示意綠蠟將牙婆帶到前院里等著,這才溫聲道:“折枝多日未曾回來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免不了心中憂切。如今看到你好端端地立在這,心下才終于松乏了些。”

    她說著,將茶盞往花梨木的小幾上擱下,視線隨之輕落于折枝身上,細細地打量了一陣,見看不出什么端倪來,這才柔聲道:“這幾日,謝少師可曾為難你了?”

    折枝心中焦灼,卻也知愈是慌亂,愈是容易被人拿捏。遂將藏在春衫袖口下的指尖掐進掌心里,強自穩(wěn)了穩(wěn)心神,這才輕聲答道:“謝大人是折枝的哥哥,又豈會為難折枝?”

    她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也不欲與柳氏寒暄,便將話茬轉(zhuǎn)過,道明了來意:“折枝今日過來,是想與夫人商討半夏與紫珠的事。”

    柳氏淡淡哦了一聲,輕笑了一笑:“我還倒是什么大事,原來是那兩個丫頭。”

    她略抬手,示意身旁立著的丫鬟給折枝看茶,語聲溫柔,卻隱約透著點掌家主母在后宅里獨攬大權(quán)的那份輕慢:“欺瞞主子的奴婢留不得,這是府里的規(guī)矩。不過念在她們與你一同長大的份上,便不動家法了。只遣人牙子發(fā)賣出去,也算給了一條生路。余下的,便看自個的福分了。”

    這哪是生路。

    半夏與紫珠皆生得清秀,又是她的貼身侍女,入府多年也沒做過什么粗活,自是養(yǎng)得鮮潔。若是牙婆動了心思,真將人賣到了勾欄里,可謂是生不如死。

    折枝的指尖愈發(fā)用了幾分力道,竭力讓自己的語聲平穩(wěn),不因憤怒而顫抖:“半夏與紫珠是我沉香院里的人,若是要罰,也應(yīng)當由折枝來罰。便不勞煩母親了。”

    “我身為府中主母,老爺親許我執(zhí)掌中饋,發(fā)落兩個婢子的權(quán)利卻還是有的。”柳氏淡淡落聲,又執(zhí)起一旁擱置著的團扇斯條慢理地搖著:“如今暑熱正盛,坐久了唯恐著了暑氣。你若無旁事,便趁著日頭還未走高,早些回沉香院里去罷。”

    她頓了頓,又柔聲道:“稍晚些,孫嬤嬤自會送新的婢子來你院中。無論是容貌抑或是處事上,皆不會輸于半夏與紫珠那兩個丫頭,你自可放心。”

    眼見著柳氏要送客,折枝卻并不挪步,只是輕咬了咬唇,像是落定了什么決心般,徐徐開口道:“若是我告訴夫人,這是哥哥的意思呢?”

    柳氏聞言,搖著團扇的手倒是微微停了一瞬,旋即卻又輕笑道:“謝少師身份矜貴,自不是我一介后宅婦人可比的。”

    “可這男子,天生便理不清后宅里的家務(wù)事。由我主中饋是老爺?shù)囊馑肌J⒕┏抢镆捕际沁@個規(guī)矩。若是由男子來管后宅的事傳出去,怕是要淪為京中的笑柄。”

    折枝并不是強硬的性子。若是素日里,話說到這個份上,又想到不曾知會一聲便拿謝鈺的名頭來給柳氏施壓,可能會激怒謝鈺,引來不可知的后果,興許便也低頭了。只是如今事關(guān)半夏與紫珠的性命,她卻是如何也不肯退讓半步,只抬眼看向柳氏,毫不遲疑道:“都說后宅是女子的天下,男子即便想伸手,也力所不能及,總是弄不清其中的彎彎繞繞。”

    “但折枝相信,若是哥哥想要插手,莫說是暮春時節(jié)的事,即便是陳年舊賬,哥哥也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柳氏面上的笑意凝住,便連那輕輕搖扇的手也徹底停下。那張施了過多脂粉的面上,隱約透出幾分寒氣來。

    “折枝,我曾教養(yǎng)過你。你也學得很好。那時至今日,母親不妨再教你一句——”

    她從椅上站起身來,行至折枝身畔,視線落在她那張姿容姝麗的小臉上,也不知是厭惡還是輕蔑,只一字一句道:“世間男子,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妻是家中主母,執(zhí)掌中饋,主兒女教導(dǎo)。而妾不過是個通買賣的玩物,要做的不過是小意婉順,討男子歡心。”

    “若是恃寵而驕,替自己惹上一身麻煩,再好的容色,很快便也倦了。之后的下場,自不必我說。”

    更遑論,連妾也不是的外室了。

    柳氏這般想著,眸底又浮上一層不符合她身份的,冰冷的譏誚。

    ——而有些人啊,甚至連外室也抵不上。外室至少還是養(yǎng)在外頭的,不必在宅院里向人低頭。

    折枝聽出她言語中的刻薄,卻并未如柳氏想的那般慌張惱怒抑或是悲傷赧然。

    她既不曾想過當謝鈺的妻,也未想過成為他的妾。

    她要做的,只是在謝鈺厭棄她之前,存夠了足夠的銀子,立好了女戶,好遠遠地離開桑府,換個名字去荊縣里重新生活。

    而謝鈺,似乎并不會因為她招惹了柳氏,而斷絕他們的私情。

    想通了這一層,折枝也不再懼怕什么,只略想一想,便也輕輕彎起杏花眸對柳氏笑起來:“夫人做過兩次主母。自然懂得比折枝多些。若是哪日折枝要出嫁了,定會再過來聽您的教誨。”

    柳氏面上的笑意驟然褪盡了,握著團扇的手收緊,那保養(yǎng)精致的指甲一寸寸掐進掌心里。痛意順著肌膚漸漸滲透至四肢百骸。像是驟然被揭開了一道陳年的舊傷疤,順著心口一滴滴墜下發(fā)黑的膿血。

    良久,柳氏也撕下了端莊的面具,咬著牙笑出聲來:“折枝,這許多年來,我還真是看錯了你。竟沒看出,你還藏著這等鋒芒。”

    折枝也沒想出自己氣急之下能說出這般鋒利的話來,心底有些驚訝,語聲微停了一停,卻并不覺得以柳氏的所為,她的話有何過分之處,便也不低頭,只是令語調(diào)平靜,輕輕啟唇道:“那如今夫人可能放人了?”

    她抬眼看著柳氏,輕聲補充道:“若是等哥哥回來了,發(fā)覺自己連這點小事都無法做主,怕又是一場風波。”

    柳氏怒極反笑,只連連點頭,語聲里透著寒氣地吩咐剛從前院里回轉(zhuǎn)的綠蠟:“將人送還沉香院!”

    折枝略想一想,并不隨之回轉(zhuǎn),只是又輕聲道:“多謝夫人寬宥。不過依著哥哥的意思,夫人還應(yīng)當將半夏與紫珠的賣身契一同交與折枝。”

    柳氏眸色一寒,旋即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的怒色淡了幾分,只略微沉吟了一陣,緩緩開口道:“這也是謝少師的意思?”

    “是哥哥的意思。”折枝輕聲答應(yīng)。

    柳氏細細看著她,唇畔倏然勾起一點笑意,語聲也恢復(fù)了素日里的溫柔。

    “既然是謝少師的意思,那這兩張賣身契,便也該由謝少師拿去。而不是你。”

    她看著折枝眸底一閃即逝的慌亂,笑意愈濃:“若是少師事忙,倒也不必屈尊親自過來,遣身邊的從人過來蒹葭院里知會一聲,應(yīng)當不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