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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唯求清歡在線閱讀 - 相見歡

相見歡

    載瀲微微睜開雙眼,她感覺頭劇烈作痛,眼前的人影前前后后地晃動,讓她想看也不能看清。她感覺自己眼前的光線虛實不定,她時而聽到有人在耳邊呼喚自己的名字,時而又在黑暗中聽到一聲落水聲。

    載瀲感覺自己在漂浮,卻不知道自己要漂向何處。“皇上…皇上最心愛的女子不在了…我最終沒能保護下她…他一定會心痛,會難過…我要怎么辦…”她想到這里,覺得心痛,她不敢去面對至愛之人的心痛,更不忍告訴他真相,于是就想徹底沉溺在這不見天光的黑暗里,隨著水流漂遠,永永遠遠地離開。

    “meimei,meimei…”載瀲聽到有人在叫她,那個聲音在她的心頭重新點燃了火。她不忍心離開,她知道聲音的主人舍不得自己,這世上還是有人在牽掛著自己的。

    載瀲拼命去睜開雙眼,只感覺眼前的光刺得雙眼疼痛,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頭暈惡心。她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載灃。

    “五哥…”載瀲虛弱地喊了他一聲,載灃坐在床邊,聞聲后立時欣喜如狂地牽起載瀲的手,喜極而泣道,“meimei!你終于醒了,你!…你可要嚇死了我。”

    “打哥哥的嘴,不許說那個字,不吉利。”載瀲的嘴唇微微翕張,她此時只有氣聲,卻強撐著力氣與載灃頑笑。載灃聽罷卻忍不住悲痛,落著淚道,“我當真被你嚇壞了,宮里頭的諳達送你回來,你額頭上全是血,到底怎么弄的?”

    載瀲下意識地去摸了摸額頭,仍感覺鉆心地疼。她合起眼來,回想起發生的一切,她覺得像是一場噩夢,在夢里她眼睜睜地看著崔玉貴將瘦弱的珍妃拖走,空蕩的頤和軒里傳來一聲絕唱:“皇上,來世再報恩了!”

    從前的珍妃珠圓玉潤,兩年的冷宮生活竟令她消瘦至此。載瀲的淚又流了下來,她心緒抽痛,合著眼只吟出一句詩,“惆悵人間萬事違,兩人同去一人歸…”

    她感覺有人用手絹為自己擦了擦臉上的淚,她以為是靜心,睜開眼卻看到阿瑪的側福晉劉佳氏。

    載瀲支撐著自己的身子要坐起來,劉佳氏卻垂著淚對她道,“丫頭別起來了,好好歇著。”

    載瀲讓靜心為自己將枕頭墊高了些,她望著劉佳氏輕笑,“姨娘別為我傷心,我身上這些病痛總會好的。”

    載灃聽罷了載瀲方才吟的詩,心里更加擔憂,追問她道,“meimei,到底出了什么事?!”

    載瀲感覺心口中的悲傷一點一點沒頂而來,最終將自己吞噬,她回憶起往昔與珍妃相處的畫面——她站在長街上,珍妃向自己得意地笑了笑,輕而易舉地幫自己支走了跟蹤的小太監。如今這些畫面皆已失了顏色,耳邊只剩下戊戌年時她那句,“有你在,我這景仁宮也比從前熱鬧多了!”

    聲音仿佛猶在耳畔,卻已是天人永隔。載瀲痛哭失聲,只有她知道,那個聰慧靈動的女子,永遠沉沒在冰冷的井水中了。

    載灃緊緊抱住載瀲,用手拍著她的背,道,“meimei,別哭了,哥哥在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載瀲靠在兄長懷里,斷斷續續只說出一句,“珍主子…珍主子,被太后賜死了。”載灃周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渾身發冷顫,“什么?!怎么…怎么會這樣…我們都以為太后安頓好了珍妃。”

    “我苦苦求了太后好久,她都不肯開恩!…”載瀲的哭聲不止,聲音里仍舊帶著驚恐與悲痛,“我將自己做過的事都告訴了太后,想讓她來罰我,放了珍哥兒,她還是不肯!…”

    載瀲哭得連連咳嗽,載灃連忙吩咐人去端藥,載瀲卻揮手道,“不必了哥哥,多喝這一碗兩碗也無用!”載瀲抬眼時竟瞧見孫佑良正垂著頭候在暖閣外偷偷抹淚,不禁詫異問載灃道,“外頭的不是佑良嗎?他怎么在這兒,怎么沒跟著皇上?!”

    載灃回頭也瞧了瞧,反應過來載瀲問的是皇上身邊的太監,便示意孫佑良進來,又向載瀲解釋道,“meimei,太后與皇上兩宮西行,不方便帶太多人,皇上本是讓孫諳達回家的,他卻一定要來見你。”

    “三格格!…”孫佑良早已控制不住心里的擔憂和悲痛,他撲倒在載瀲床邊,哭著叩頭道,“是奴才無能,看著格格病得這樣重了,卻什么辦法也沒有!”

    載瀲抬手去將他扶起來,搖了搖頭道,“佑良,你快起來,告訴我,皇上圣駕往哪兒去了?”

    孫佑良用手背擦了擦淚,輕嘆了一聲道,“奴才聽說,兩宮是往西安去了。”載瀲略點了點頭,孫佑良又道,“格格,奴才出宮后便四處找您,之前在儀鸞殿看到您暈倒了,奴才就一直擔心您的身子…皇上也時常念叨呢,有次奴才聽見萬歲爺問來診脈的太醫,說知不知道醇王府三格格怎么了?太醫說未曾去過醇王府,萬歲爺就一直郁郁寡歡的…”

    載瀲內心抽痛,原來皇上還是念著自己的。孫佑良又道,“三格格,奴才一刻也不愿意離開萬歲爺,萬歲爺讓奴才回家,可奴才怎能臨難茍全,若是寇諳達泉下有知,也不會放過我!奴才想要趕上萬歲爺去。”

    載瀲坐直了身來,她問孫佑良道,“佑良,你來找我,是不是想讓我帶上你,去追兩宮圣駕?”孫佑良應聲跪倒,哽咽著向載瀲道,“格格,奴才絕非想要利用格格,是奴才心里明白,您能體諒奴才的心,因為格格是掛念著萬歲爺的。”

    載瀲披上衣裳,她踩著投射在地面上的光線向外走了兩步,心緒流轉,想起多年以前大雨瓢潑,就是在這里,她與皇上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坦誠相對。

    珍妃的慘死,除了刺痛載瀲的心,更讓她堅定了要活下去的決心,因為如今,真正心系他的人,已越來越少了…

    載瀲望向窗外晴好的天,想到此刻留在皇上身邊的人唯有載漪、載瀾、剛毅與榮祿等人,他們都是太后的喉舌,誰會站在皇上的處境上去考慮呢?他漂泊在外,處境究竟如何,載瀲卻無從知曉。

    載瀲想至此處,忽回過頭來望向載灃,疑惑問他道,“哥哥,為什么你選擇留下來呢,為什么不跟皇上和太后走?”載灃眉心微蹙,隨后便寬和地笑了笑,他不希望載瀲再為自己擔心,便裝作豁然道,“哎,沒什么要緊事,只是太后下達了諭旨,讓我在京中準備,將來代表朝廷去向德國道歉。”

    載瀲聽后不覺后背發涼,她的心提到了喉嚨,她心里波濤洶涌,既為載灃擔心,又替他不平,“道歉?為克林德公使被殺一事嗎?!哥哥,你知不知道,道歉這種事情,是最難辦得盡善盡美的了,既不能失了朝廷的顏面,還要讓德國人滿意。更何況,容meimei說句自私的話,克林德被殺的禍首是載漪,為什么哥哥要替他擔責,為他冒險,他就躲在后面做縮頭烏龜呢?!”

    載灃心中也十分無奈,一直以來他都遭受太后的排擠與冷落,戊戌以后,太后立儲,皇上幾乎被廢,醇王府的處境也跟著更加艱難,為了自己的家人,他必須去取得太后的寵信。如今太后終于開始對自己有所重用,卻要從這樣棘手為難的事做起。

    可載灃也沒有辦法了,他身為爵位世襲的親王,當今皇上的親弟弟,這件事由他去做,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

    載灃不希望載瀲再為自己擔心,她拍了拍載瀲的肩,為她又披了一件衣裳,在她身后輕聲道,“meimei不要這樣想,端郡王手下的人犯了錯,自然不能只記在端郡王頭上,洋人會將這筆賬記在朝廷頭上,由我去道歉,是合情合理的。”

    載瀲驟然轉身,將兄長抱緊,她眼里含著淚,不敢設想兄長即將獨身涉險,“哥哥,你要去洋人們的領館道歉嗎?或者…”她不敢問出下半句,只怕一語成讖。

    載灃拍著她的背,輕笑道,“這回我要親自去一趟德意志國了,別擔心我,若真的要去德國,也有的是隨從官員跟著我呢。你六哥七哥都不去,你們踏踏實實在家等我回來,我給你們帶新鮮的洋玩意兒回來。”

    載瀲眼里的淚奪眶而出,載灃竟然真的要去遙遠的異國他鄉,可太后諭旨已下,誰還能扭轉眼下的局面呢?載瀲恍惚間又想起皇上,太后逼迫他一起西行前,他還曾穿著朝服,希望能親自前往領館與洋人談判。

    越是在危急的情況下,載瀲就越心疼皇上的一片碧血丹心。

    她感覺心口撕裂,如今國破山河碎,皇上的愛妃墜井而亡,他還被蒙在鼓里,身邊也沒有一個知心的人。

    載瀲想至此處,早已忘記了自己的一身病痛,她對載灃說道,“五哥,我想好了,我要去西安。”

    載灃被嚇得倒抽一口涼氣,連連搖頭,“什么?不行不行…你一個人怎么去?!現在外面太亂了,更何況你還病著呢!”

    “哥哥,就如孫佑良所說,我怎能夠臨難茍免?你我是皇上的家人啊!”載瀲發自肺腑地向他解釋,希望得到他的理解。載灃動搖了,他愣愣地看著載瀲,載瀲連忙又道,“哥哥,我的身子我知道,你盡管放心便是!我身邊還有那么多人跟著,我走幾日就歇一歇,不會有事的。”

    此時載濤忽從門外閃身進來,向載灃道,“五哥,阿瑪臨終前曾叮囑我們,要永遠心向著自己的家人,我明白阿瑪的意思…我愿意陪meimei一同前往西安。”

    載瀲感動地望著載濤,心意已領,卻對他道,“七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五哥身邊也不能沒人,他還要去德國,臨行前事多,不能沒有人幫他。”

    孫佑良此刻從暖閣里追出來,在載瀲身后道,“格格,奴才愿意鞍前馬后跟隨您。”載濤仔細思慮了片刻,揮手叫來阿升與蘇和泰,對他二人道,“如今六爺去天津了,我不便再離開,你們兩人好好跟著格格,護她一路上安全。”

    載瀲感激地望著載濤,含著淚點一點頭,道,“多謝七哥成全我,體諒我的心意。”

    載灃見事已至此,又不能強迫載瀲跟著自己留下來,唯有喚來自己貼身伺候的李文忠,道,“你也跟著瀲兒去吧,你在她身邊我也好放心些。”

    載瀲卻受寵若驚,不敢領受,唯有向載灃道,“五哥,文忠叔是你手下的人,不能跟我走,不然你身邊就沒有得力的人了。”

    載濤也攔載灃,道,“五哥,六哥去了天津,你身邊只有我,別讓忠叔再離開了。”隨后他又抓住載瀲的手,領著她向院外走,來到馬廄前指著兩匹駿馬道,“我一直不舍得騎的兩匹好馬,這次你要遠行,給你用了。”

    載瀲轉身抱緊載濤,一切感激與感動皆在心中,她只對他道,“七哥,你要好好保重。等六哥回來了,替我告訴他,別為我擔心。”

    載瀲臨行前,拜別了家中的兄長與劉佳氏,又獨自去到妙高峰,在阿瑪與額娘的陵寢前磕了頭,她取出一直藏在荷包里的玉,淡淡笑著跪在額娘陵前,道,“額娘,我知道您一定牽掛皇上呢,女兒一定不辜負您的囑托,這就去陪在皇上身邊,一定不讓他在這萬難的時刻感覺孤苦。”

    空中有幾只大雁飛過,像是額娘回應了她。她望著陵寢上的一片荒草,心生凄涼,更覺思念,兒時在父母身邊歡笑嬉戲的日子也仿佛在眼前。載瀲徒手拔去了阿瑪與額娘陵寢前肆意生長的荒草,又重重跪倒,磕了三頭后轉身離去。

    走下長長的石階,載瀲才回到山腳下,此時阿升與孫佑良早已駕好了馬,蘇和泰另騎著一匹馬跟在后頭。靜心、瑛隱與阿瑟站在車下,靜心見載瀲回來了才道,“格格,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咱們走吧。”

    載瀲點了點頭,此時她才見載灃與載濤也出來為自己送行,瞬間感覺眼眶酸澀,她登上馬車催促阿升快走,她害怕別離的時刻會阻礙了她離去的決心。

    載瀲極力忍住眼淚,馬車已越走越遠,她聽到載濤在身后高呼她“meimei”,她終于忍不住探出身子去,揮手向他二人告別,“哥哥!你們要好好保重!”

    載灃與載濤一同向她揮手告別,直到已看不到彼此,他們才各自放下手來。載瀲坐回進馬車里,再難抑制地哭起來。

    不覺間已行至天黑,載瀲又劇烈地咳起來,阿瑟翻倒著數個包裹行囊,卻沒有找到屈桂庭為載瀲開的“息寧丸”。阿瑟與靜心面面相覷,而瑛隱早已慌了神,啜泣道,“這可怎么好!格格的藥沒帶來,這么長的路途要怎么過啊!”

    載瀲喝了一口孫佑良端來的清水,揮手笑道,“那藥本也是消耗身子的,圖個白天平安罷了,現在不必日日進宮了,我也不用再吃了,只這幾日難熬,等我將病…將病養好了,就都好了。”

    阿瑟在一旁卻輕嘆道,“可在路上不比在京城里,沒有大夫,也沒有能好好休息的地方,格格的病要怎么養呢!”

    載瀲仍舊只是笑,“吃什么藥,吃了那么多下去,也不見好,說不定這次不吃了,我倒好了。”

    自離開紫禁城,已是第五日,兩宮西狩的隊伍已來到了河北懷來縣的沙城。懷來縣知縣吳永早已提前預備,以沙城內一佛寺為兩宮行宮,所住之地尚為寬敞,待兩宮安頓下后,才又傳膳。

    一行人等皆已勞頓不堪,載湉也已疲勞至極,眾人都回房休息后,他卻仍覺得內心難安。夜色初上,他獨自一人站在寺門內,望著天上的月亮,在等待著什么人。

    鄉下人煙稀少,月色卻比京城內更美,他恍惚間想起戊戌年時,自己與載瀲坐在養心殿外賞月的情境。那時候載瀲問他,“奴才在想,奴才什么時候才能一直守在皇上身邊呢?”

    他心中的波瀾愈發洶涌,直到他已無法再忍受磨人的牽掛,此時懷來縣知縣吳永與一直護送兩宮西行的陜西巡撫岑春煊一同入寺來預備布置,卻在黑暗中撞見心事重重的載湉。

    他二人未敢確認站在黑暗中的人是誰,直到載湉已開口說話,他二人才聞聲跪倒,請安道,“微臣叩見萬歲爺。”

    載湉冷冷對他二人道,“起來吧。”他二人才起身,岑春煊自戊戌年來便一直支持新政,更牽掛皇上的圣躬,不禁問道,“皇上何故還不安置休息呢?有何事放心不下,盡管吩咐微臣便是。”

    載湉輕笑一聲,只問他道,“你率兵入京護駕,護送朕與太后一路至此,可知西行前京城中的情況?”岑春煊遲疑了片刻才答道,“京城中亂象叢生,微臣所見,百姓四處逃散,無處可逃的,已有不少人家攜妻子兒女一同自盡。”

    載湉只覺腳下疲軟,勢若昏厥,吳永將他一把扶住,送他回房休息,垂著淚連連道,“萬歲爺,您要保重啊!”

    載湉卻倒在扶手椅內,目光呆滯,像是早已失去了所有感知,只剩下麻木,“這天下百姓臣民,終究是我對不住他們!是我!……”

    載湉極力捶打自己的胸口,直到他已咳聲不止,岑春煊沖上來制止他,跪在他面前求道,“萬歲爺!您要愛惜圣躬,擅自調養,臣等心意才有圣主可依!”

    載湉麻木地倒在扶手椅里,呆呆地一言不發,卻反復想到岑春煊的話,京城中已有人家攜妻子兒女自盡,他臨行前在太后宮里看到了載瀲,后來載瀲卻不知去向…他最了解載瀲的心性,若是洋人鐵蹄踐踏,她絕不茍活…

    擔憂與懼怕一層漫過一層,縱然是要讓他自己去面對洋人的槍炮,他都沒有像這樣怕過。

    載瀲,載瀲,載瀲…

    縱然恨了這個名字千次萬次,可這個名字已在心里默念了千遍萬遍,怎能說忘就忘呢?

    岑春煊與吳永已跪安,二人欲退,載湉卻突然緊緊抓住岑春煊的手臂,氣力虛弱的他許久只問出一句話,“知不知道醇王府上如何?”

    岑春煊一愣,道,“微臣幾日來護駕至此,見京城中各王府皆隨行,宗親貴族不在少數,至于為何醇王府缺席,微臣實在不知。不過微臣聽說,醇王爺與六爺七爺已往京郊避禍了,還請皇上放心。”

    載湉沒有聽到載瀲的名字,不禁更加擔心,追問他道,“你可曾聽說醇賢親王的三女兒?知不知道她跟去了沒有?!”岑春煊頷首回道,“皇上恕罪,微臣極少接觸宗室女眷,實在不知三格格境況。”

    載湉笑了笑,像是在嘲諷自己,他松開了岑春煊的手,揮手示意他二人退去。夜寂靜而悠長,唯有他自己了,他終于敢面對自己的心事。

    他取下腰間的雙生玉佩,放在掌心摩挲,心口撕裂而絞痛,“瀲兒…你究竟在哪里?你到底去了哪里…”

    載瀲行至懷來縣城,遇上瓢潑大雨,一行人急忙躲避,來到一處破舊的房屋廢墟。阿升冒著大雨去栓了馬,雷聲卻驚嚇到了馬兒,使馬兒連連嘶鳴。

    載瀲渾身已濕透,病本未好,又因珍妃之死而大受打擊,自上路后也無法安穩休息,已經發起了高燒。阿瑟懷抱著昏迷不醒的載瀲,躲在廢墟下忍不住落淚,哪怕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如亭亭山上松與瑟瑟谷中風,不輕易落淚,卻也在此情此景下頓生走投無路之感。

    蘇和泰撐著傘來到阿瑟身邊,為她二人擋雨,靜心抱著行囊跑來,將包裹放在房檐下無雨處,又招呼阿升道,“阿升!前頭有戶人家!咱們去問問,能不能借宿幾天,給格格請個大夫看看病!”

    瑛隱跑上去與他們一同去,阿瑟感到載瀲身上冰冷,便一直用力抱著她,此時大雨瓢潑,雷聲滾滾,阿瑟看到載瀲嘴唇微張,便貼到她嘴邊聽,只聽到她斷斷續續喚道,“皇上…皇上…”

    阿瑟緊緊蹙了眉,心中如有火燒,她擦了擦載瀲臉上的雨,附在載瀲耳邊道,“格格,皇上會平安的,您也要好好的…”

    靜心三人敲響臨院人家的大門,片刻后便有一名年輕的漢人女子撐著傘來開了門,她見到靜心幾人皆面生,便有些惶恐地回頭去向著屋子喊了聲,“清哥!外頭來人了!”

    靜心幾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只見屋內又走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隨后又有一個小男孩跑出來,跟在男人身后笑問,“爹,娘,外頭來客人了嗎?”

    男人將自己的妻子與兒子護在身后,拱了手問靜心道,“敢問幾位是?”

    靜心努力壓下焦急的心情,緩和了語氣跟他二人解釋道,“我們是商人,要去西安做買賣的,途經此地,我家小姐卻生病了,又趕上大雨,實在走不了了,懇求公子與娘子能收留我們住下,容我們為小姐請醫治病,若公子愿意,我們絕不吝惜銀兩報答!”

    名叫清哥的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女人的眉目間頓生憐憫,她撐起傘來舉過靜心的頭頂,問靜心道,“這位姑姑,請問你家小姐在哪里?我們接她過來,不要再淋了雨!”

    靜心眼里的淚頓時奪眶而出,拂袖向二人跪倒,瑛隱與阿升也跟在靜心身后跪倒,男人上來忙扶他們起來,道,“千萬不要如此,快請起來!”

    阿升領眾人往載瀲所在的地方而去,女子撐著傘也要跟著阿升與丈夫同去,清哥卻回頭對她道,“眷娘,外頭雨大,你在家等我。”

    阿瑟此時仍緊緊懷抱著載瀲,蘇和泰在一旁為她們撐傘,阿升一路疾跑回到載瀲身邊,將她從阿瑟懷中接過,背在身后。

    清哥見狀,忙領他們進院,又一路為阿瑟與靜心幾人撐傘,連連向眾人道,“快請進去吧!換身干凈衣裳!”清哥的妻子眷娘領著載瀲與靜心幾人進了右廂房,清哥又領著阿升、孫佑良與蘇和泰幾人進了左廂房。

    眷娘伸出手摸了摸載瀲的額頭,嚇得縮回了手,道,“這姑娘燒得厲害,我去給你們請村里的大夫來吧!”瑛隱卻不放心,她趴在載瀲床前摸了摸載瀲的額頭,回頭問眷娘道,“娘子,這鄉下地方,大夫信得過嗎?”

    靜心聽罷,連忙站出來擋在眷娘前面,從荷包里拿出銀子來放進眷娘手里道,“還請娘子為我們小姐請大夫過來,我感激不盡了!”

    眷娘輕笑著搖了搖頭,將銀子放回到靜心手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兩間房平時無人住,我看得出你們是真的落了難,施以援手而已,我和官人不會趁人之危的!銀子你們留著給大夫就是了。”

    眷娘領著大夫回來時,眾人都已換了干凈衣裳,那大夫是村中最有威望的醫者,村里人都說他妙手回春。大夫搭了載瀲的脈,又聽到她的咳聲,立時對靜心等人道,“這姑娘咳疾頑固,病入肺里,不過按我給的藥方吃上一月,一定能有所緩解。”

    靜心接過大夫寫下的藥方,見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幾味藥材名,除杭菊、川雪梨與羅漢果等尋常藥材外,居然還寫著一味“清明菜”,靜心指著藥方便問道,“大夫,這清明菜是什么?”

    眷娘在一旁笑道,“清明菜是我們鄉下的一種野菜,在前頭的菜地里就能挖到。”大夫也笑著點頭,“正是了,將清明菜一同入藥,最能止咳。”

    靜心半信半疑地收下藥方,從大夫手里接過幾味藥材,才道,“謝過大夫。”她仍不放心,大夫正欲離開,又在身后追問道,“大夫,依我家小姐的情況,何時才能再上路?”

    那大夫脫口而出,回答道,“必須靜養一個月,不然就是前功盡棄。”

    入了夜后,鄉下的寒冷刺骨,阿瑟披著一件斗篷坐在院子里和瑛隱一同看星星,等著靜心與蘇和泰為載瀲端藥來,卻忽見一個小男孩領著一個小女孩跑過來,圍在她二人身邊笑,“兩位jiejie是哪里人?”

    阿瑟還未答話,眷娘已提著燈籠走了過來,牽起小女孩的手向阿瑟笑道,“姑娘別見怪,我這一雙兒女還小,喜歡玩鬧,不見生。”

    阿瑟也望著小女孩笑了笑,見小女孩圓嘟嘟的臉蛋,她心中頓生憐愛,道,“無妨,我們都喜歡孩子,等小姐醒了,她也一定喜歡他們。”

    清哥此時也走出來,為自己的妻子披了一件衣裳,又去領了男孩兒的手,哄道,“走了,領著meimei回去睡覺了,別擾二位jiejie了。”

    清哥送自己的兒女回了屋,又走來陪在眷娘身邊。阿瑟望著他二人,只覺當真艷羨。她心下酸澀,忽想起了卓義,甲午年時,是他不顧自身安危,在大海的波濤里救下了自己;自戊戌年后,竟連書信也未得,至今消息全無。

    可她還是愿意相信卓義心中是惦記著自己的。

    瑛隱望著清哥與眷娘,卻想到了載灃,可她卻也只敢偷偷地想上片刻而已。

    她丟著手里的石子,悄悄發笑,心中默念,“若能與王爺做這尋常的鄉下夫妻,該有多好…可王爺是天家貴胄,我出身卑微,怎敢高攀,又怎敢拖累王爺與我做鄉下夫妻…”

    靜心與阿升端了藥回來,孫佑良也跟在他們身后,幾人來到載瀲床邊,將燒得迷迷糊糊的載瀲扶起來,一勺一勺喂她喝藥。

    阿瑟在一旁看得憂心忡忡,不禁回頭問眷娘,“娘子,這清明菜入藥當真沒問題嗎?”眷娘笑道,“我的女兒生病了,我都會去挖清明菜給她入藥。”

    次日天明時,載瀲終于醒了,她感覺昏沉沉的頭終于輕快了許多。她坐起身來,眼前的一切都極為陌生,她努力回憶,卻根本不知道究竟都發生了何事。

    載瀲看到靜心睡在自己外側,不忍吵醒她便想繞過她走出去,而靜心睡得淺,聽見床榻里有動靜,早已醒了過來,她見載瀲醒了,不禁喜極而泣道,“格格!您可算醒了,還難受嗎?好點了嗎?”

    載瀲感覺似乎已有許久沒見過靜心了,病著的時候她夢里全是皇上,她總夢見自己追趕上了皇上。

    “好多了,姑姑。”載瀲輕笑著對靜心道,為了寬慰她,載瀲便撫了撫靜心的手。靜心含著淚點頭,將瑛隱也叫醒,瑛隱迷迷糊糊醒來,聽說載瀲醒了,立刻清醒過來,從外間一路飛奔,撲進載瀲懷里,哭聲大作,“奴才的格格!您可算醒了,您若是不好了,奴才怎么回去向王爺交代,怎么對得起老王爺和福晉!”

    “你這丫頭,我哪里不好了,哭什么呢!”載瀲拍了拍瑛隱的后腦勺,瑛隱才止住哭聲,抬起頭來向載瀲笑道,“您沒事就好,奴才就放心了!等奴才去叫醒瑟瑟姑娘!”

    載瀲探頭看了看阿瑟,見她睡得正香,便攔下瑛隱道,“誒不用了,瑟瑟姑娘本是讀書人,跟著我們一路風餐露宿,實在辛苦,叫她多睡會兒吧。”

    載瀲此刻才想起來問靜心情況,靜心便如實答道,“格格,這是懷來縣鄉下了,昨兒下大雨,您又發著燒,燒得昏昏沉沉的,奴才便敲了這家的門,主人是對年輕的夫妻,公子叫清哥,娘子叫眷娘,他們還有兩個孩子。”

    載瀲隱隱約約想起來,自己的睡夢里似乎總聽到有人喊“眷娘”,夢里的她還在想,這個人是誰?

    載瀲點了點頭,囑咐靜心道,“既然搭救了咱們,就不要薄待了他們,算是我一點心意。”

    靜心卻嘆道,“昨日我給眷娘銀子,她居然不要。”載瀲心中來了興趣,伸手取過衣裳來,穿在身上,令瑛隱與靜心陪自己去看看這家的主人。

    載瀲踏出房門,看到對側的矮房上正升起輕煙,空氣清新香甜,泛著雨后的淡淡泥土香與炭火味,她走了幾步,房檐上的雨滴落在她頭上。

    載瀲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要沉醉在鄉下的空氣里,這里安靜舒緩,只有院外的綠水與青山,眼前的一切竟令她暫時忘卻了戰亂的煩憂。

    載瀲立在門外,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從正房里走出來,端過炭火上的一盆熱水,向自己的方向走來。她愣愣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只見她肌膚似雪,手指纖纖,并不像自小務農的女子。

    載瀲向女子福一福身,笑道,“見過娘子了,多謝娘子昨日搭救之恩。”眷娘此刻才看見載瀲,又驚又喜,道,“這位姑娘你醒了!你好些了嗎?”

    載瀲點一點頭笑道,“好多了,多謝娘子照顧我。”眷娘將熱水端進載瀲屋里,又走出來笑道,“我還怕你們晨起后沒有熱水,特意提前燒上了!”

    “多謝娘子的心意,我實在慚愧,給娘子家中添亂了。”載瀲頗有些愧意,眷娘卻笑道,“慚愧什么,我也許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了,家里熱熱鬧鬧的多好呀,你們安心住下就是了。”

    載瀲望著眷娘,尚沒有說話,又看見一名眉目清俊的男子走來,為眷娘送了衣裳出來,有幾分嗔怪道,“眷娘,早上冷,你也不多穿些。”

    眷娘含著笑望向自己的丈夫,卻不接丈夫手里的衣裳,男人無奈,只好笑著為她親手披上。載瀲垂眸一笑,問道,“這位公子就是清哥嗎?”

    清哥連忙向載瀲拱手,道,“還未來得及關懷姑娘,姑娘可覺得好些了?”載瀲點一點頭,又道,“多謝公子與夫人昨日的搭救之恩。”清哥只搖頭輕笑,“不必言謝,姑娘在此處安心養病便是。”

    載瀲用了鄉下的藥方,咳疾果然漸漸已好轉了許多,雖然仍未根除,卻已比從前好了許多。載瀲不知不覺已在清哥與眷娘家里住了大半月,眼見節氣流轉,又已入秋,她卻仍沒有皇上的消息,不禁愈發焦急。

    當日載瀲晨起后便想出院走動,她自病倒后,還沒有到外頭轉過,也不知外頭的風景。

    阿瑟陪她一同出來,載瀲卻撿了院里的一根柴火,又撿了幾疊糊窗戶用的薄紙,來到田地外頭的黃土地上,聚攏一叢枯草,點起一把火來,將手里的薄紙燒了。

    阿瑟驚問她道,“格格,您這是做什么?”載瀲臉上卻帶著淚,苦笑道,“復生走了,這么多年,我在北京城里都不敢為他燒點紙錢,現在珍哥兒也走了,也沒人敢為她痛哭一場,我想為他們捎點心意過去。”

    阿瑟聽后便沉默了,她拾起手邊的枯草,扔進熊熊燃燒的火光里。

    清哥與眷娘此刻從遠處回來,清哥身后背著竹簍,里頭裝滿了野菜。載瀲看到眷娘為清哥擦汗,清哥疼惜地挽住她的手,笑道,“你這雙手,不要為我再辛勞了。”

    眷娘又笑,“清哥,你不要總這么說!我們當日決定來到鄉下,不就是想過這樣悠然見南山的生活嗎,再也不受外人的打擾,現在我們都實現了,能守著你,守著孩子們,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載瀲與阿瑟用溪水里的水撲滅了火,載瀲默默站在原地,心中的疑問似乎已得到了答案,從初見眷娘,她就覺得眷娘并不是從小長在鄉下的女孩。

    載瀲望著清哥與眷娘越走越遠的背影,眼里的淚化為霧氣,她竟癡心地想著,若有一日,她與皇上也能如此,遠離塵世,到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他們就只做他們自己,拋去所有的身份與偽裝,從此不離不棄……

    在鄉下靜養了一月后,載瀲的病漸漸好了,她心里早已無比牽掛皇上,恨不能日夜兼程,彌補這一個月的損失,早點追上他去。

    臨行前載瀲向清哥與眷娘告別,他二人挽著彼此的手,領著一雙兒女一同為載瀲送行。院外溪水聲潺潺,有綠竹掩映,載瀲立在風中向他二人含笑,“我自知銀兩乃凡俗之物,不敢以俗物污染清哥與眷娘超凡脫俗之境。唯有向你們道謝了。”

    眷娘走過來搭住載瀲的手,頗有幾分不舍道,“姑娘,你要好好養病,若是回程路上經過這里,就來看看我們。”

    載瀲點一點頭,又向眷娘笑道,“我很少艷羨過何人,也以為擁有過一切,如今才明白,若能做清哥與眷娘般清閑的眷侶,不被世俗打擾,才是千金不換。我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回到這里,只希望清哥與眷娘能不嫌我俗套,領著小公子和meimei去我家里作客,我一定作陪。”

    眷娘的兒子此時蹦蹦跳跳地上來跟載瀲笑道,“姑姑,你家在哪里?”

    載瀲蹲下身去,牽過他一只手來,在他手心里一筆一劃寫下一個“醇”字,又對他笑,“門口有兩只大石獅子。”

    載瀲上路后,日夜兼程,每行兩日讓馬兒休息一日,隨后再加急上路,一路上她看著楓葉染紅,又看著落葉紛飛,斷斷續續又走了月余,終于來到了西安。

    西安的冬天蕭瑟而又凄冷,北風呼嘯地打著響,穿透了載瀲身上僅穿的兩件衣裳。她進城前才打起簾子向外看,所見之處只剩古老城闕的寸寸殘垣,她一路上顛簸輾轉,終于來到西安,如今已是疲勞至極,可當她想到他就在這里,心中的火又燃燒起來。

    為了見到他,是她一路上千里迢迢不辭辛苦的唯一動力。

    如今兩宮已經抵達西安,安全戒備程度也不可與彼時同日而語。載瀲的馬車才進城門,便有侍衛盤查,載瀲無法證明自己,唯有解釋道,“我是醇親王三meimei,來給老佛爺和萬歲爺請安的。”

    侍衛卻不相信,攔下她仔細盤問,而一路跟隨著兩宮西行的載澤今日正巧往城門處巡查,遇見有人被侍衛攔下,走近一看,竟是載瀲到了西安,心中不禁又驚又喜,忙揮退侍衛,領著載瀲進城。

    而此刻的載湉雖已抵達西安,卻始終未得到載瀲的消息,所有的官員都不知道載瀲的去向,太后和身邊的人都對載瀲閉口不提,他抓心撓肝地擔心著載瀲,日日寢食難安,一度幾近瘋狂。

    他甚至絕望地以為,載瀲已經殉難,所以所有人才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撕心裂肺的思念與牽掛幾乎令他忘卻了對載瀲所有的恨,他日日期盼載瀲能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愿意拋下戊戌年所有的恩怨,再次將她緊緊抱緊在懷中。

    可她始終都沒有出現,杳無音訊。

    兩宮到西安后住在西安府巡撫衙門內,衙內門柱皆以紅漆粉刷一新,牌樓皆畫以云龍,載瀲此時才換下了漢家女子的衣裳,重新換上旗裝與高底的花盆鞋,同載澤一起來到西安府衙。

    載瀲望著眼前的大門,感覺自己的心已狂跳,幾乎要躍出喉嚨,這一路上所有的風霜雨露都不再重要,因為她日日夜夜牽掛惦念的人就在眼前。

    載澤領著載瀲來到府衙內,載瀲便看到許多從前在太后身邊伺候的小太監,載澤一路領著載瀲來到太后的寢殿外,正欲領她進去,卻看到載漪站在門外。

    載漪見到來人竟是載瀲,不禁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走下臺階來,蹙著眉問,“這不是三格格嗎?三格格千里迢迢,竟一個人追到了這里?!”

    載瀲沒有答話,載澤便替載瀲道,“端郡王,瀲兒來為太后與皇上請安,太后現在午休起了嗎?”

    載漪背著手走了幾步,輕哼了一聲道,“沒看到我正等著呢?太后還沒起!澤公啊,要我說,你可不要心疼錯了人,這三格格的心思還真是深不見底,一個人竟能追到這里。”

    載澤焦急地為載瀲解釋,“不要這樣說,瀲兒心性善良,待人真誠,絕不是兄長想的這樣。”

    載漪并不理會載澤,此刻載漪的弟弟載瀾也來到殿前,他看到載瀲竟然來了,還面帶著病色,不禁嘲笑問道,“喲,三meimei來了,瞧這神色,還吃得消嗎?”

    載瀲只搖頭輕笑,“勞貝勒爺掛心,路上受了些苦,還吃得消。”載瀾也輕笑,他揚了頭走在載瀲前面,隨口問了句,“京中情形如何,醇親王安否?”

    載瀲心里清楚載瀾是在問京中被聯軍侵占情況,卻不愿與他這等挑撥拳民與洋人矛盾亂臣賊子多費口舌,只道,“我先前避禍京郊,不知城中情況,我兄長俱安,還請勿念。”

    載瀾知道載瀲為人向來熱誠,今日對自己冷淡如冰,必是因為立儲之事留下的禍根,于是也不再愿意同載瀲多講,他想到等會兒還有要事與太后商議,唯恐載瀲聽了去,便想支開她,于是冷冰冰道了句,“太后午休未起,三meimei就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我剛去給皇上請過安,皇上未曾午休,三meimei不如去給萬歲爺請安吧!”

    載瀲的心立時如被點燃,她猛地轉頭問載瀾道,“皇上在何處?!”載瀾也被載瀲的反應嚇了一跳,他退了兩步才指了指不遠處一座殿宇。

    載瀲立時放開腳步飛奔而去,來到皇上所住的房前時,她已滿額是汗,她停在簾外,心底翻騰起一陣難以抑制的緊張與惶恐。

    她盯著正殿門簾子上落下的幾點冰珠子,忍不住直打冷顫,她不知道今日同皇上再見,該是何情形,又該將話從何說起。

    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里面,就隔著這一層簾子,她千里迢迢地趕來了,到了門口終于還是害怕了。載瀲咽了咽口水,半晌不敢邁步子,卻忽然里面傳來令她極為思念的聲音,“瀲兒?!是你嗎?”

    載瀲的心已狂跳不止,她急促地呼吸著,眼中的淚早已滾落,縱然隔著一道珠簾,她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載瀲看到殿內的人向自己走來,令她緊張得動彈不得,只屬于他的味道漸漸靠近,直到將她包圍淹沒。

    載湉掀開眼前的珠簾,只見眼前的人竟真真切切是載瀲,心中所有的思念與牽掛一起迸發,涌上他的心頭,他展開雙臂將載瀲緊緊攬入懷中,以下顎抵著她的頭,“瀲兒,是你…是你…你一切都好嗎?”

    載瀲跌在他的懷中,張開雙手回擁住他,眼淚早已決堤,他們已有兩年之久,沒有像這樣親近過。

    “奴才一切都好,一切都好…皇上好不好?”載瀲的淚將載湉的衣衫打濕了大半,載湉疼惜地捧起載瀲的臉,道,“瀲兒,朕一切都好,唯是擔心你。”載瀲將載湉抱得更緊,她合起眼來,緊緊靠在皇上懷中,道,“皇上,瀲兒也擔心皇上,所以才來到這里,只為了見皇上一面…”

    載湉心中抽痛,她疼惜地撫了撫載瀲消瘦的臉頰,用額頭抵在載瀲的額頭上,哽咽道,“瀲兒,我對不住你。”

    載瀲卻抬起手去捂載湉的嘴,蹙著眉道,“我不許皇上這樣說。”

    載湉望著眼前的載瀲,再也不忍心將她推遠。如今國破山河碎,風險萬千,她卻不顧一切,千里迢迢地獨身來到這里,告訴他只為見上一面。

    在這座不是皇宮的行宮里,他終于可以暫時褪下皇帝的重任,她也終于可以不再是太后身邊的知心人,他們兩人終于能夠放下前塵往事,坦誠相對,將心底最熾烈的思念與愛戀交給對方。

    載瀲望著眼前與自己相距毫厘的皇上,她的所有思慕都再也無處安放,她鼓足勇氣,迎著他熱烈渴望的目光,更加靠近他,緩緩吻上他的唇。

    載湉心中的思念早已如洪水猛獸,他回應著載瀲的吻,兩人的吻立時變得熱烈而纏綿,他環抱起載瀲,將她抱向內暖閣的床榻…

    “瀲兒…”載湉低聲喚著她的名字,覆身壓在她的身上,而她的雙手蔓上了他的身軀,與他的身軀緊緊貼靠在一起。

    唇齒交合之間,載湉的手上便迫不及待地扯去載瀲身上所有妨礙的多余,他的手觸摸著載瀲身上每一處柔軟的皮膚,指尖傳來的觸感都令他意亂神迷,他的呼吸漸漸開始變得急促。

    “皇上…”載瀲輕聲呼喚著他,聲音中每一處顫抖都像是一把巨大的鎖,將載湉牢牢鎖住,讓他再也不能逃開。載瀲臉上早已是一片緋紅,目光中閃動的羞澀與期待神色全部夾雜在一起,盡數投入載湉的眼眸。

    載瀲感受到他的長驅直入,她忍著疼痛配合,二人已許久沒有像這樣親密無間,瘋狂的想念讓載湉加快了攻勢。

    兩人的氣息就這樣交匯融合在一起,載湉俯下身來再次用唇吻住了載瀲的唇,他緊緊抱緊了身下的人,用手指在她的發間穿梭。

    載瀲渾身酥麻,感覺自己眼角溫熱的淚涌出了眼眸,她松開一直緊緊抓住枕邊穗子的手,將載湉擁進自己的懷里,心甘情愿地沉淪在他的氣息與柔情之下,從此不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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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評論哇,希望這章能“活”下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