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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唯求清歡在線閱讀 - 驟雨

驟雨

    自從樂壽堂回了清華軒,載濤一時無事可做,心下覺得無聊,便邀著載洵一起在清華軒內四處看景,載濤最喜歡游山玩水,也最愛看戲聽曲兒,此時見清華軒內開了一片粉粉嫩嫩的丁香花,身后悠悠揚揚傳來京戲的唱腔,便覺得心下舒然暢快得很。

    載濤手里拿了把千里江山圖的折扇,半合半開著在胸前扇著風,驅趕走了初夏時節的一點熱意,載洵背著手,邁著悠閑的步子跟在載濤身后,他抬頭看見清華軒內一片丁香開得正好,心里也覺得愉快,便含了笑對載濤道,“我說弟弟啊,這花兒開得正漂亮,不如請哥哥和meimei一塊兒來瞧瞧罷!”

    載濤跳下屋檐下半米高的臺階,湊到丁香樹下仔細聞了聞,用手里的扇子扇了扇風,道,“可惜了meimei不喜歡丁香的香氣,偏愛玉蘭和百合,不然就摘幾朵下來晾干了,給她做個香囊!”

    載洵笑他一心就想著載瀲,都沒聽到自己的提議,便兀自笑道,“都說哥哥性格木訥,怎么現在連你都癡癡的!”

    載濤只是一時陶醉這一片丁香,才沒理會載洵的,此刻聽見載洵說自己癡,立時反擊道,“我哪里癡了?我都聽見了!我這就去叫他倆出來,不就行了?”

    載洵淡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好好...”便瞧著載濤大步流星地先進了載灃所住的東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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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載瀲還和皇上留在知春亭里看昆明湖的景兒,臨近傍晚,夕陽西下,漸漸起了風,湖邊上落下一道狹長的落日倒影,湖邊的“探海神針”港口上掛起了一只紅彤彤的大燈籠,給湖面上幾只小船照亮了歸路。

    載瀲擺弄著手里的荷包,斜依靠在皇上的懷里,望著湖面上的光線越來越暗,她吹著迎面而來的晚風,忽扭過頭去問了皇上一句,“皇上,您說,從這兒坐船,能不能一路坐到太平湖去?”

    載湉低頭看著載瀲的模樣忽笑了笑,他點了點載瀲的額頭,笑道,“你怎么這么機靈,怎么知道昆明湖的湖水與太平湖相連?”

    載瀲一聽皇上此話,便知道一定是自己猜中了,便驚喜著大笑,“皇上!真的嗎?奴才竟然猜對了!”載湉含著笑意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太后就是一路從水路過來的。”

    載瀲見自己猜對了,更感覺高興,便仰起頭來對著載湉傻樂,“看來奴才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載湉又刮了刮載瀲的鼻尖,好奇她怎么猜出來的,便問,“你到底是怎么猜出來的?”

    載瀲停止了傻笑,她依舊靠在載湉的懷里,指著遠處已經沒入了湖面的殘陽道,“奴才從小兒就在太平湖邊兒上長大的,剛才就覺著,昆明湖上這片晚霞和家門口的景色真像,所以就胡亂猜出來了...”

    載瀲講完自己毫無根據的依據后又開始咯咯地笑起來,載湉看見她笑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笑,她彈了彈載瀲的腦門兒,笑罵道,“就你這丫頭最機靈,什么歪理邪說都敢跟朕這兒亂講!”

    天色漸漸就全暗了,湖邊陸陸續續亮起了照明道路的宮燈,一眼望過去猶如茫茫夜空中的一片繁星,明晃晃得煞是好看。

    當夜月明風清,天空中有一輪皎潔的彎月,星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夜空中,灑下一片清澈透明的光輝來,都落在昆明湖的湖面上。

    載湉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潮濕氣息,目睹眼前美景,竟忽然也覺得好是熟悉,竟像是他第一次去醇王府上去見載瀲的那個夜晚,湖面上也落著零零星星的倒影。

    載湉忽然低頭瞧了瞧載瀲,見月光落在載瀲卷翹的睫毛上,襯得她的側臉格外好看,他輕聲笑了笑,溫柔仿佛就要從眼睛里溢出來。

    “瀲兒,”載湉忽然叫載瀲,載瀲下意識“嗯?”了一聲,便抬起頭去看皇上,她見皇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忽覺得臉上泛起一片熱潮,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問道,“皇上怎么了,奴才臉上有東西嗎?”

    還不等載瀲再去問什么,載湉便俯下身子去在載瀲的唇邊輕輕吻了一下,輕輕一碰后他立時坐著了身子,望著遠處湖面上映著的燈光低聲道,“湖光瀲滟晴方好...我有時就在想,你初到醇王府的那天晚上該是個什么樣的日子,會讓王爺為你取了這個名字?!?/br>
    載瀲也溫柔地笑了笑,她還攥著手里的荷包,笑道,“那天晚上一定和今天很像吧,阿瑪和額娘就看著府外的湖光,便想出了‘載瀲’這個名字!”

    載瀲話畢后,知春亭里忽落入了一片寂靜中,因為他們二人心頭都有相同的心事,知春亭臨水而立,面向遠處的西山——醇賢親王的長眠之地,那個都讓他們都難以直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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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瀲兒!瀲兒!你在這兒干什么呢!”正值載瀲與皇上兩人都沉默著不說話時,載濤的聲音忽然從身后的石子路上傳來,打破了兩人互不說話的沉寂與尷尬。

    載瀲猛地一驚,心里瞬間一沉,她猛然想起了自己一下午都沒回去,額娘和哥哥們肯定著急壞了,更何況額娘還等著自己的消息呢!

    載瀲心里罵自己糊涂不懂事,卻也來不及多想,她怕被載濤罵,忙起身跑出去去迎載濤,她瞇著眼睛賠笑道,“哥哥怎么來了,跑了一路不熱呀!來來,快坐,meimei給你扇扇風!”

    載濤一把推開載瀲拿著扇子的手,氣急敗壞道,“行行行了!你別跟我這兒說沒用的,你告訴我,你怎么在這兒呢!一個下午不回去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兒,五哥六哥現在還在別的地方找你呢!你想急死我們是嗎?”

    載瀲心里發虛,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她見載濤正在氣頭上,又不敢頂撞她,便乖乖地湊在載濤身邊說,“哥哥,你別急了,我...我這是緊急情況嘛,我又怕灃哥兒他攔我,所以我才沒跟你們說的,不過!額娘是知道的啊,你們可以去問額娘!”

    載瀲仿佛找到了額娘這根救命稻草一樣,載濤卻毫不留情地吼道,“你還好意思說呢!額娘都快急死了!一個下午不見你人影兒,你說好的去去就回呢?額娘還等你信兒呢!”

    載瀲被載濤說得啞口無言,她知道這次是自己錯了,也不想狡辯什么,只好低著頭絞著手絹,乖乖站在載濤身邊,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載湉坐在亭子里聽完了這一整出,才含著笑從亭子里起身走過來,因著天色黑暗,載濤始終不知道載瀲和誰待在一塊兒,也不知道眼前走來的人是誰,直到借著燈光看清了,載濤才慌忙跪下請安道,“奴才參見萬歲爺,奴才給萬歲爺請安了?!?/br>
    載湉親自彎下身去將載濤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撫他道,“載濤,你別急了,瀲兒這一下午沒回去,是因為朕留她呢,她擔心珍嬪的身子,所以才急著出去,朕這就讓人給福晉去傳句話,叫她安心?!?/br>
    載濤雖仍未消氣,可是聽見自己的皇上兄長這么說了,卻也不能再說些什么,只好磕頭謝恩道,“奴才不敢,奴才謝皇上恩典?!?/br>
    載湉從知春亭里走出來,領著載瀲和載濤在前面走,王商和寇連材等人皆舉著宮燈跟在后邊,載湉轉頭對跟在身后的載濤道,“你回去后可別再兇瀲兒了,不然朕可不答應了!”

    載濤轉頭瞧了瞧載瀲得意的神情,又趕緊回過頭去回皇上的話,“是,奴才都聽皇上的,只是瀲兒她這樣,著實讓額娘和兄長們擔心?!?/br>
    皇上聽后仍舊是笑,“你們掛念她,朕都明白。只是這次錯都在朕,不在瀲兒,你們要怪就怪朕吧!可別讓瀲兒再受委屈了!”

    “是,奴才是斷斷不敢,也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陛d濤頷首答話,載湉聽了便低頭微笑,他又仰起頭來看著湖面上一輪彎月,略放慢了腳步,回頭對著載濤半開玩笑道,“這話朕可要你記清楚了,將來若有誰叫瀲兒受了委屈,朕可要先拿你是問?!?/br>
    “是!皇上就放心吧!”載濤笑呵呵著答了話,王商從后面急走了兩步替皇上照亮了前頭腳下的路,載瀲等人過了一座城樓,只感覺城樓里冷風陣陣,吹得令人忍不住打顫。

    載瀲聽見皇上咳嗽了兩聲,聲音撕裂又沙啞,載瀲知道皇上的身子不好,如今國事艱巨,與日本之間的戰事一觸即發,而身后又有皇太后施加而來的阻力,皇上憂慮心焦,載瀲更怕皇上會病倒。

    她默默抬起頭來瞧了瞧皇上,借著王商手里的一盞燈籠,她感覺此時的皇上走在冷風中,竟是那樣憔悴疲憊。她不禁默默地想,此時此刻朝堂之上多有偏向皇太后而反對與日本宣戰的聲音,皇上自己的帝黨勢力勢單力薄,又偏以沒有經驗的年輕者為主,而皇太后的后黨成員卻以資歷老城、老謀深算者為主,又多有像李鴻章這樣,在朝上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

    所以皇上在朝上很難推行自己的想法主張,他想要震懾朝中多年積貧積弱的頹氣,卻在與日宣戰的緊要關頭上面臨著皇太后的六旬萬壽,所以他受到無數的壓力,那些壓力和阻力都是令載瀲難以想象的。而此時后宮中皇后與珍嬪針鋒相對,皇后作為皇太后內侄女,頗受其袒護,珍嬪性格開朗張揚,此時懷有身孕,最容易成為旁人針對的目標,可皇上又無比在意珍視他登基后的第一個孩子。

    今日的前朝、后宮,沒有一處能真正讓皇上安心。

    載瀲想至此處不禁緊了緊衣裳,她跟著皇上走出了城樓,可她卻感覺更冷了,此時環伺在皇上身邊的危機令她不寒而栗,可她卻沒有任何能力去幫助他。

    載瀲只感覺心酸與無力,她想如果今日阿瑪還在,皇上的處境是否會好過一些呢,能幫助皇上的堅實力量是否能更多一些呢。

    載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她的阿瑪早在皇太后多年的忌憚與提防下病重而亡了。

    載瀲感覺靜心也跟了上來,替自己披上一件白底的疊彩牡丹圖貂絨斗篷來,載瀲感覺身邊的寒風立時就被遮擋在外了,可她卻沒有任靜心給自己系上系帶,便一手將斗篷脫了,緊跑了兩步去追走在前面的皇上,她在皇上的身后踮起腳尖,將斗篷在皇上身上披嚴實了。

    載湉笑著扭頭看了看載瀲,笑她道,“自己怎么不穿?”

    載瀲逞強道,“奴才年輕,才不知道什么叫冷?!陛d湉卻笑她癡傻,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子,便將載瀲剛給她披的斗篷脫了,親手披回到載瀲的背上,緩緩道,“放心,朕沒事,朕絕不會就這么病倒的。”

    載瀲聽了卻心頭難受,因為皇上的聲音都不似從前一樣清朗了,聲音中滿帶疲憊與沙啞。

    載瀲與載濤送皇上一路回到了玉瀾堂,才在玉瀾堂外跪安退去,二人才轉身要走,卻忽然聽見醇王府養馬小廝阿晉的聲音,聲音低沉卻一直喋喋不休,像是在與什么人交談。

    載濤一把搶過了身后小太監手里的大紅燈籠,打著燈籠向遠處的黑暗里探了探,才見竟是阿晉與太后身邊的二總管崔玉貴走在一起。

    載濤不禁皺了皺眉頭,心里奇怪,不知道阿晉是怎么與崔玉貴攀結在一起的,便將燈籠舉高了,讓阿晉和崔玉貴都看清自己的臉,他冷聲問道,“阿晉,你怎么會在這兒,和崔總管有事兒要談么?”

    阿晉見了載濤驚得忙跪下請安賠罪,“喲,奴才給七爺請安了,奴才這是忙著幫王爺找三格格呢,沒見著您大駕,實在該死!”

    載濤厭惡地將臉扭向一邊去,罵道,“你少跟我說這個,皇上寢宮跟前兒也敢說這不吉利的字眼兒!我就問你在這兒干什么呢?!”

    阿晉一時支支吾吾不知怎么作答,崔玉貴卻替阿晉答了話,“七爺,您別動怒,剛才奴才瞧見他一個人在找三格格,跟這兒迷了路,天兒又黑了,便打算領著他往回走呢,不巧擋了爺您的路!奴才們這就給您賠罪了!”

    載瀲正站在后頭等載濤,卻見瑾嬪同著身后幾個衣香鬢影的姑娘走了過來,其中幾個人載瀲也看著眼熟,卻也叫不出名字來,便趕緊福身為瑾嬪請安道,“奴才給瑾嬪主子請安,請瑾主子萬安。”

    瑾嬪穿了身墨綠色的藏青緞繡花鳥敞衣,夜里涼了,便又在外頭罩了件孔雀羽紗衣,在月光下仍熠熠生著光,瑾嬪瞧見了載瀲,便揮了揮手叫她起來,笑道,“竟是三格格,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回去歇著呢,明兒個要跟著老佛爺游湖,可別累著了?!?/br>
    載瀲不便和瑾嬪說方才是陪著皇上賞景,便只笑道,“一時貪戀園中景色,走得遠了,現在才往回走,便耽擱了?!辫獘逡仓恍?,又向前走了幾步,瞧見載濤和崔玉貴還有另一個不認得的小廝在說著什么,便抬手指了指他們,叫身邊的小太監馬德清去問。

    來不及等人去問,載濤已領著阿晉回來了,見了瑾嬪忙請安笑道,“奴才給瑾主子請安了,是自家奴才不懂規矩,跟園子里迷了路,不敢叨擾主子靜聽,奴才這就領著他回去?!?/br>
    瑾嬪見崔玉貴仍站在后頭,便也問道,“崔總管不趕快回去嗎,老佛爺若是找您,您可別耽擱了?!?/br>
    崔玉貴順著臺階就下,便點頭連連笑道,“瑾嬪主子提醒得是,奴才這就回去了,奴才送瑾主子、七爺還有三格格了?!闭f完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崔玉貴走了,瑾嬪才揮揮手,示意身后一個姑娘出來,又指了指載濤道,“這就是老佛爺還有福晉和你說的,七爺,最是我們兄弟里風流倜儻的人物了!”

    瑾嬪身后那幾個親貴家的格格丫鬟們便捂著嘴偷笑,連瑾嬪自己也不禁笑了,又搭著身邊姑娘的手走近了載濤幾步,笑道,“載濤,這是姜佳家的丫頭,閨名兒叫婉貞的。”

    載濤此時也突然想起來了,眼前這個姜佳氏是自己大額娘和自己提起過的,有意撮合他們倆人認識。當時載濤一心沉醉看戲聽曲兒,正樂得自由自在,才不愿認識個姑娘拘束著自己。

    現在見了竟覺得這個姑娘讓自己眼前一亮,自在大方,眉清目秀,舒然而笑。而載瀲卻覺得有趣兒,怎么這個姜佳家的姑娘和自己額娘重名,當真和自己家有幾分緣分。

    “婉貞見過七爺,給七爺請安。”姜佳氏給載濤行了個福身禮,而后站直了身子又對載瀲笑道,“見過三格格,我一直聽說三格格性子最直爽,連老佛爺和萬歲爺都格外疼惜三格格,今日終于得見。”

    載瀲借著燈光看清了姜佳氏的模樣——一雙入鬢柳葉細眉下生著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鼻梁山根高挺,唇間輕點朱紅,更襯得肌膚如雪,氣質動人。她外穿著一身紅地捻金團花吉服袍,手腕上戴著一對景泰藍鐲子,雙耳各戴三支東珠耳環。

    載瀲淡淡一笑,也向前走了一步,想來是自己額娘看中的人,定是能與載濤門當戶對的姑娘,她又瞧載濤并無抗拒之語,便也知道載濤并不討厭眼前的這個姑娘,于是也福身向姜佳氏回禮,笑道,“瀲兒也見過jiejie,jiejie能得太后和額娘青睞,才是出挑兒的人兒。瀲兒不過是性子跳脫,太后閑來無聊,拿我逗悶子罷了!”

    姜佳氏笑出聲來,她笑時還有一對酒窩,她揮了揮手笑載瀲道,“沒想到三格格性子這么寬和,我進園子前,阿瑪還叮囑我,說那些個王爺家的格格丫頭們最傲氣了,和她們說話要一萬個小心呢?!?/br>
    瑾嬪聽了此話覺得不合適,便提醒姜佳氏道,“婉貞,這樣的話可不敢亂說,是三格格性子寬和,不愿意與你計較罷了!”

    載瀲卻絲毫不在意,她也最厭惡那些說話就要彎彎繞的姑娘們,今日見了姜佳氏竟覺得像知己重逢,便笑道,“瑾主子多慮,奴才可不會計較這些,這位jiejie說話直爽有趣兒,不如讓我們好好聊聊吧!”

    瑾嬪正巧一日里陪著太后用膳散步已經累了,便也懶得顧及那么多,見婉貞和載濤也談得來,太后交給自己的差事也算能交得了差,便只揮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們好好兒聊,我這就回去歇著了?!?/br>
    載瀲等人恭送走了瑾嬪,才一路順著昆明湖畔往清華軒走,婉貞告訴載瀲,她今天頭一次見著太后,太后便托瑾嬪領著自己來見醇王府的載濤,從前她在府里也聽阿瑪提起過載濤,只是她總覺得載濤是王府里的孩子,和自己定是合不來的,所以一直遲遲不肯見,今日是太后讓見,才不得不見。

    載瀲聽了便樂,拉了婉貞的手笑道,“jiejie你就別擔心了,我哥哥啊,自由自在慣了,一點兒架子都沒有,是我最和藹的一個哥哥了!”載瀲也特意把這話說給載濤聽,讓他回去了都沒法罵自己。

    “你別用這些話糊弄我,”載濤打斷了載瀲的話,走上來和載瀲肩并肩,“你犯了錯,我可不偏袒你,回去了五哥要怎么罰你,我可給你擋不了!”

    載瀲卻噘著嘴沖載濤做鬼臉,道,“哥哥可別忘了剛才皇上說什么來著,要是灃哥兒欺負我,你就替我受著吧!”

    姜佳氏笑得不行,笑載濤道,“都說你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慣了,現在看來倒像是怕你meimei啊!”載濤無可奈何地搖頭,也搖頭道,“這是沒法子,家里就她一個丫頭,都疼愛她慣了。”

    載瀲覺得自己不該繼續摻和在姜佳氏和載濤的中間,便說是急著回去見額娘一個人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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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玉貴回了樂壽堂后,見太后同著榮壽公主在臥榻上下棋聊天兒,便輕輕合了門,默不作聲地站回到了太后身后。

    李蓮英為太后和榮壽公主端來了新鮮瓜果,也退到了一邊隨時聽遣。太后抬眼瞧見崔玉貴回來了,便閑問道,“今兒怎么回來得這樣晚?”

    崔玉貴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諾諾回話道,“回太后的話,奴才今兒領著阿晉多走了兩步,差點兒叫醇王府七爺給發現了,三格格也在,過會兒瑾主子又領著今兒陪您聊天的那些格格們來了,可是嚇壞了奴才咯!”

    太后停了手里的棋,定睛思考了片刻,又問,“那載濤和載瀲聽沒聽見你們說什么?”崔玉貴忙著搖頭道,“絕沒有,七爺一直問奴才和阿晉在干什么,后來又放奴才走了,肯定是半個字兒也沒聽見的?!?/br>
    太后略點了點頭,又叫李蓮英道,“小李子,那天你和公主出宮去,是瞧見載瀲身邊兒的靜心上街抓藥了吧?!?/br>
    李蓮英忙點頭,道,“回太后的話,正是她,她跟奴才還有公主說,三格格感冒咳嗽,要去抓點兒藥,可奴才緊接著就去她抓藥的藥房去問了,人家掌柜的說,她抓的可是避子的藥!”

    太后暗笑,又問李蓮英,“那天給她駕車的小廝,是崔玉貴說的這個阿晉嗎?”李蓮英點頭應是,“絕沒錯兒,是奴才親眼瞧見的。就是他,和三格格跟前兒的靜心有矛盾,又對自家主子心生不滿?!?/br>
    太后冷笑,“這樣的人留著亦沒什么用處,倒不如用完他去做旁人不敢做的事兒,就當是給醇王府清理門戶了。”

    大公主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她一直感覺自己皇額娘是不能容珍嬪的孩子生下來的,也隱隱察覺到皇額娘就要動手了,可她還不知道皇額娘要用什么辦法,也不知道那個要替她受過的人會是誰。

    而此時她聽了這些,突然恍然大悟,原來那天夜里皇額娘同自己說“我還有事兒要求載瀲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蓮英和自己一起見到了去給載瀲抓藥的靜心,他又去問了載瀲抓的是什么藥,現在崔玉貴和那天為靜心駕馬的小廝阿晉來往密切...榮壽公主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榮壽公主想,避子藥慢用會傷及腹中胎兒,而載瀲卻不知為何去抓了此藥,之前相見,又見阿晉與靜心有嫌隙矛盾,現在又聽說他與醇王府里幾位主子不滿,做出背叛自己主子的事來是極有可能的。

    榮壽公主細想,這個阿晉雖然不是載瀲貼身伺候的人,可到底從前在醇王府里是為載瀲做事,現在皇額娘要是打算利用他,那為他承擔后果的人,就只能是載瀲,畢竟他一個奴才是沒有任何理由去害住在深宮中的珍嬪的,他身后必須要有個指使人。

    榮壽公主來不及多想,忙跪下對皇太后哭求道,“皇額娘,您希望皇上第一個孩子是皇后所出,女兒能理解,可皇額娘您...!萬萬不能利用無辜的載瀲啊,她自小兒心思單純,對皇上一心一意,絕無二心,您如何能忍心害她啊!”

    太后被榮壽公主的話嚇得一驚,忙令李蓮英去扶她起來,對她道,“我是斷斷不能容忍珍嬪生下這個孩子的,那日在暢音閣的事兒你也瞧見了,她今日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明日就敢也不將我放在眼里!除了載瀲...我還能用誰?皇上是我親自選的,那就是我的兒子,而載瀲,從她被過繼到醇王府的那天起,本就是我棋局里的一顆棋,是你錯了,偏要憐惜一顆棋子。”

    榮壽公主聽得滿頭冷汗,到底她的皇額娘要向載瀲動手了,她知道皇額娘容不下異己,從前容不下醇賢親王和恭親王,現在也容不下珍嬪,容不下載瀲。

    現在她才懂,為什么今天晌午珍嬪說身子不適時,太后為何會那么著急,說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園子里出事,那是因為她的準備還沒就緒。

    “可你也知道,皇上疼惜她,縱然是用她這一次,皇上也未必就會對她徹底厭棄,可若是用了旁的人,才真是害了她們,可偏偏是載瀲,她有皇上偏愛,她和那些人不一樣。”太后不知為何又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榮壽公主心灰意冷地跪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不能硬著頂撞自己的皇額娘,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她明白,皇上對載瀲的疼愛太脆弱了,根本禁不起這樣的大風大浪,她知道皇上生性多疑,越是在乎的人就越多疑多思,載瀲到底能不能度過眼前這道難關,根本就難以預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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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載瀲跑回到清華軒門口時,瞧見載澤一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清華軒門外,抬著頭要敲門又猶猶豫豫,載瀲放慢了腳步,探著頭看清了是載澤后,才小聲喚道,“澤公?”

    載澤聞聲后立時轉過頭來看,瞧見是載瀲從身后來了,忙笑道,“瀲兒回來了,今日聽載灃說你不見了,我急著找你,想來問問你回來了沒有?!?/br>
    載瀲心底感動,想起從前自己被載振擄走后,也是澤公急著到各處去找自己,她含笑走近了一步,笑道,“下午陪著皇上看了看景兒,一時就忘了時間,轉眼竟就是這會兒了,我現在回來給額娘請罪,也給澤公請罪了,又讓澤公擔心我?!?/br>
    載澤聽到載瀲說“皇上”,立刻就想到了靜榮同自己說的話,她說載瀲心里一直念著的人,是皇上。

    載澤使勁搖了搖頭,他又上前去一步,緊緊抓住了載瀲的雙肩,忽然質問道,“瀲兒,你...你心里的人,是不是就是皇上?瀲兒,他是什么人,他是皇上??!他是我們的主子,他...還是你的哥哥啊...”

    載瀲聽得錯愕,竟沒想到載澤會突然說起這些,她詫異又驚訝,難道是自己暴露了什么嗎,竟會讓載澤突然間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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