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心下一亂,藏燁幾步躍至燕淮凌身邊,扶住他肩膀焦躁道:燕公子,沒事么? 捂著胸口,滿嘴是血,燕淮凌虛弱地看了眼藏燁,朝他勉強擠出一笑:果然還是大人冰雪聰明天資過人,在下在下愚昧,怕是雙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眉頭緊鎖,藏燁徑直躬身而下,將燕淮凌橫抱而起。 自知對方先前必然因嘗試使用靈派之術而導致與體內絕脈沖突引發激烈排斥。 快步出了冰湖,藏燁頓覺真氣四溢,內力陡生。 飛身上馬,藏燁趕著燕淮凌那匹千里老馬,抱著燕淮凌,快速往遷武城客棧而去。 回了前一晚同一客棧,藏燁讓燕淮凌平躺而上,替他擦了血跡,備了水,并安靜守在他身邊。 直到入夜,面色慘白的燕淮凌才終于醒轉。 彼時藏燁單手撐額,就在他塌旁的木椅上閉眸小憩。 安靜地凝視著藏燁睡眠中的側顏,燕淮凌免不得心思波動。 忽感一股腥甜壓上嗓子眼,燕淮凌猛地沖身而起,吐出一口污血。 被這聲驚醒,藏燁斂眉看了眼燕淮凌,忙上步撐住他肩膀,道:沒事么? 由著藏燁大手牢牢夾著自己肩膀,燕淮凌唇色蒼白得緊,卻不忘調侃:燕某真是三生有幸,得大人如此照顧。 藏燁垂眸望著燕淮凌,道:公子是姜靈官門下之人,藏某自然無論如何不能讓公子出差錯。 還是一如既往,公私分明。 望著地上那攤血跡,燕淮凌垂著腦袋,亂發披散向前,幽幽道:大人可還記得那賭注? 愣,藏燁回想片刻,道:記得。 大人可愿賭服輸? 肩膀起伏,燕淮凌整個人看上去像是隨時可能昏過去。 本想直接拒絕,但面對這病號,藏燁又心生惻隱。 沉默半刻,他道:公子曾說要藏某答應一事。 正是 何事? 最初這賭約彩頭純粹是燕淮凌為捉弄藏燁而想出的惡作劇,然而眼下見藏燁如此鄭重,燕淮凌禁不住心下一動。 費力地撐身而起,雙目無神,頹靡羸弱,燕淮凌卻依然不忘直直望進藏燁眼眸,嘶啞道:大人可否閉上眼睛。 一想到此人經常越軌的行為,藏燁皺眉望著身前燕淮凌:公子到底想怎樣? 閉眼。燕淮凌疲憊不堪,似是不想多解釋,語氣中多了些命令之意。 藏燁遲疑片刻,只得斂眉閉眸,聲音也隨之放輕:莫要做些輕薄之事。 頭顱一頓,燕淮凌臉上忍不住滑過一絲凝然。 視線掃過藏燁那緊閉的唇,滑過對方平和而安靜起伏的胸膛,他靜聽著眼前男人沉穩的呼吸,微蹙英眉。 心波涌動,一股熱意若墨入幽湖,漸漸暈染開去。 平靜地呼吸,藏燁默然等待,但對面燕淮凌似乎沒什么動靜。 繼續凝視著藏燁面容,燕淮凌細細探看,似是怕漏掉一絲一毫。 現在,他開始正視自己在面對面前男人時心間那細微的動蕩。 那不是平日花街柳巷見著美人時的心間悸動,也不是隨意撩撥對方后對方露出窘迫表情時的暢快恣意,燕淮凌說不清楚,只知想一直這樣看著對方,真摯、不帶遮掩地,聽此人沉實的呼吸。 藏燁的劍眉、星目、薄唇此刻都深深印在視野,那映象伴著胸間咚咚的躍動,愈加深刻起來。 緩緩抬起幾乎無力的指尖,燕淮凌慢慢探上藏燁額頭,卻像那夜般在僅隔一寸之遙生生停住。 像是在虛空繪畫,他指尖保持著這一寸距離,一點點勾勒對方眉眼,鼻稍,唇畔,頜線,脖頸。 【大人如此矜持,怕是不易尋妻呢。】 【藏某既已誓為靈官差遣,便終身不娶。】 收了手,燕淮凌周身一陣冷意,但心間的熱度卻絲毫不減,灼得他眉間深壑愈濃,神色異常凝重。 藏燁娶妻與否與他何干?對方愛好女子或男子又與他何干? 自問這話時,燕淮凌能感到胸間股股痛意涌上。 他頗為訝然。 與藏燁同行這些時日,他很清楚此人性情與遁入空門無異,斷然不可能在兒女私情上流連踟躕他驚訝的,是自己不知何時竟在心底生出了某種對藏燁的星火般的希冀。 這種希冀究竟代表了什么,他不愿深究。 依賴旁人,對他這種獨行之人來講異常危險;而對旁人有所期待,便是第二種自毀形式。 獨行江湖多年,燕淮凌自忖早已消解了這般無聊且無用的情緒,直到今日與眼前之人面對面,他才倏然有所察覺。 沉默半刻,他面色漸漸冷下,半晌才道:大人,睜眼吧。 仿佛隔了一個世紀,困惑的藏燁徐徐睜眼,看著燕淮凌那已經側開的有些蒼白的臉,不解道:公子做了什么? 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躺回榻上,燕淮凌疲憊道:大人放心,什么也沒做。 總覺得此人若是下了賭令必會執行到底,藏燁不清楚是什么讓燕淮凌突然決定放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