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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藏燁道,師弟不必客氣,藏某離院已久,是客非主,客隨主便。若能留兩間干凈榻房于我二人,感激不盡,不必牽動師弟住所。 吳銘升面露難色,但終究還是道:若師兄不嫌棄,那銘升便命人去收拾客房。 藏燁:多謝。 這邊交流完,燕淮凌正欲觀望那客室在何處,卻見吳銘升似有似無地朝他瞥了一眼,唇角彎出一笑。 這笑帶了些曖昧,燕淮凌面無表情地對上,想探尋究竟,那吳銘升卻云淡風輕地挪開了眼,繼續與藏燁把話家常,仿若無事發生。 撩撥美人是燕淮凌長項,眼神中的藏味他自是清楚,但這滋味喚作別人施加在自己身上,便有種莫名不悅感。 那吳銘升相貌平平,一副笑面,卻毫不真摯,讓人心生罅隙,無法親近。 不過這種違和感他卻不能與藏燁討論,畢竟此人與葉長嶺的性情有異曲同工,十分寡淡,怕是提起也會被對方指摘為多慮。 青嶺院后院有一碧波深潭,微風拂過,青水蕩漾,波面似有雪意冰花浮起,絲絲成織,卻又轉瞬即逝,甚是令人驚奇。 待吳銘升命人收拾客房之際,燕淮凌執扇閑逛,見此深潭,實在走不動路,立于其旁觀望許久。 期間不少院內學徒在周邊掃塵,他卻望著那深潭,幾步便躍于其中。 起初他的動作驚得周遭一水小術士大驚失色,但見他悠閑自得地點足于波面,便又放下心來,只道他心思詭譎,行為古怪。 被水紋之下的雪絲吸引,燕淮凌搖扇助風,那纖絲細縷立刻隨波而動,在水面上勾勒出一幅簡易的雪意山水。 藏燁方出前院并聽得后院方向傳來一陣陣驚呼聲,他邁步尋人,正撞見燕淮凌湖中戲波,周遭一眾小師侄們拍手稱贊。 眾人正在興頭,誰知轉頭看到藏燁,忙收了悅色,吐舌作揖:見過師伯。 沖陌生的小術士們點了點頭,藏燁不禁望向水面上的燕淮凌。 那白衣公子凌波微步,衣袍鼓風,發隨風動,好似仙人戲水,熱情忘懷。 本想出聲阻攔,但藏燁注意到燕淮凌折扇旋出的波紋里帶著幾縷異樣白絲。 他走近細看,那白絲卻若銀蛇,似現似滅,若有若無,一時飄于碧波之上,一時藏匿深潭之中。 終于看到藏燁,燕淮凌止了動作,開懷暢笑道:藏大人,你師父后院竟還有這般趣味潭水,在下第一次見,實屬開眼! 出來吧。自知他失態,藏燁道。 勾唇,燕淮凌旋身一轉,腳下掀起一波水霧,直撲藏燁而來。 劍起幕開,藏燁出手之快,竟硬生生用劍氣逼開了水幕,周身滴水未沾。 燕淮凌拂袖,點足躍出深潭,穩穩落地:無趣! 這深潭是我師尊過去修煉之處,你休要胡來。 當真?燕淮凌自得,那在下偏要戲它一戲! 說完,抬手一扇,水紋迅速炸起,一排滔天巨浪怔然向藏燁猛撲而去。 迅速點足急掠,藏燁翻身抽劍,雙龍劍交錯于身前,十字金刃憑空炸出,只見聲勢浩大的水壁像是遭遇氣墻,被硬生生壓回潭面。 并不作罷,燕淮凌再撲身向前,這回似是打算扎入深潭。 見狀,藏燁疾行而去,抬手便要拽他。 誰知燕淮凌竟忽的收了勢,故意借著慣性,旋入藏燁懷間。 無法收住,藏燁只得攬住燕淮凌腰畔,帶對方平安著陸。 哈哈哈哈哈。燕淮凌方落地便放聲長笑,他身畔藏燁反應片刻才意識到此人刻意捉弄,只得收了臂。 大人該多笑才是。扇尖清點藏燁眉心,燕淮凌悠然道。 隨即側臉避開燕淮凌那折扇,藏燁道:公子之趣,藏某怕是無緣欣賞。 是大人不愿欣賞。燕淮凌環顧周遭,這青山碧水,鳥獸蟲鳴,若不欣賞,豈不可惜? 藏燁無言地注視著燕淮凌,未應。 習慣了他的沉默以對,燕淮凌知道他那淡漠的反應并不代表他沒聽進去。 藏燁性子沉,燕淮凌便千方百計想讓他輕飄一些。 殊不知短暫相處,他本尊那若浮毛般的放蕩個性反而被藏燁的沃土影響,返璞歸真了些。 客房已經收拾好,燕淮凌未等藏燁,拋下一句在下先回房了便大步邁去。 離開時,他自知藏燁那灼灼若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背上。 是夜。 窗外月朗星稀,蟬鳴刺耳,但本應帶來些舒適的夜風卻捎來愈加強烈的悶熱,那焦金流石之勢讓燕淮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半十分,他終于坐直起身,正待下榻拿扇,窗外卻忽的有些細微響動。 若是尋常山林野物,他怕是便放松了警惕,然而響動之源卻刻意隱藏氣息,壓低聲響這不禁令人起疑。 清醒許多,燕淮凌緩緩靠上紙窗所在的墻壁,雁羽鏢在手,面色凝然。 這山間別莊雖不算隱蔽,卻也不是外來者會隨意造訪的地點。 燕淮凌屏息凝神片刻,忽的聽到一陣悅耳琴鳴。 那旋律十分悠揚,時而狂風浪雨,時而柔花秀草,勾勾轉轉,纏纏綿綿,讓人心沉思凝,欲罷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