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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溫韻知道他想說什么,“我會照顧好他的,必定叫他把如意門發(fā)揚光大?!?/br> “倒也不必如此?!辟竦溃安皇刮议T香火滅絕便可。我若回不來了,他便是掌門。” 說著,他將印信等物一并交給了姜溫韻。 姜溫韻還想說些什么,可惜他已經(jīng)走遠了。 登仙之路就在眼前,好像是一把開啟桃源秘境的鑰匙。但是只有推開這道門的人才會發(fā)現(xiàn),背后隱藏的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冼玉踏上第一步臺階,剎那間,世界仿佛都扭曲了,宛若一座山的重量沉沉地從天而降。縱使他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zhǔn)備,還是吃不住、單膝磕在臺階上。 四周一片嘩然,滿是擔(dān)憂。 碧血刀發(fā)出嗡嗡的響聲,冼玉緩了一陣,輕輕撫摸著刀柄處的紋路,片刻后碧血刀才安靜了下來。 看來,這九十九重天上也是有備而來。 冼玉是世間唯一可以成仙的渡劫期,顧容景亦是世間唯一可以斬斷登天梯的法器。他們二者聯(lián)手,仙界怎么會不忌憚?甚至容不得他多邁幾步,恨不得將他死死壓在這開頭的第一步里。 他不過是渡劫期,但對面卻是各位金仙,一己之力要如何對抗? 冼玉不想損壞碧血刀,干脆撐著青竹劍站起身,邁向第二步臺階——轟?。?/br> 冼玉背部受了一記重重一擊,如果不是護身法陣擋著,只怕現(xiàn)在肋骨都已經(jīng)斷了幾根。巨大的修為壓制從天而降,饒是他嘴角也被壓迫得滲出血跡來。 他掙著抬起頭來,光是這一個動作,眼睛仿佛快被擠壓得出血,連視線重得模糊。 他的艱難旁人看得一清二楚,鄭毅心都快揪起來了,真想喊一聲讓他不要再向前走了,不管有什么樣的困難,之后再一齊想辦法。然而還沒等他開口,那登天梯像是預(yù)料到會有退縮之意似的,最底下的那層臺階竟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他娘的?。 ?/br> 柳無名忍不住罵出了聲。 眼下的情形沒有誰看不明白的?這分明就是要逼迫冼玉往上走,告訴他已經(jīng)別無退路,哪怕回去也只是死路一條??墒峭ㄍ攀胖靥斓倪@條通天梯又何嘗不是一條死路?邁兩層臺階都如此艱難,只怕不到十步,這偌大的威壓就足以壓死他。 胳膊和頭顱都被壓得抬不起來,更不用說,在這種環(huán)境下提刀,以刀氣砍斷通天梯了。 冼玉跪坐在臺階上休息恢復(fù)體力,目光瞥到碧血刀,忽然想,真是cao蛋啊。從前只顧著心疼顧容景,可是轉(zhuǎn)頭想一想,自己與他又有什么分別呢? 這五百多年的歲月里,他真正為自己活的又有多少?也只有他無憂無慮的青少年時期,以及和顧容景剛相遇的那兩個月了。 此后留在他回憶中的種種,有苦有酸有辣有甜,但好像總是不美好多過于開心的日子。 “道君小心??!” 底下有人發(fā)出陣陣驚呼,冼玉低頭望去,原來第二道臺階的影子已經(jīng)開始變得虛浮,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和第一道一樣,徹底消失。 倒真是一群沒耐性的人。 冼玉撐著劍登上第三步臺階,此時胸腔肺腑都受到巨大的打擊和擠壓,已經(jīng)幾乎呼吸不上來了。 人世可真苦啊,總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昨日為顧全大局而犧牲的那十五名流民又如何,人生最后還是要為他人考慮,卻始終沒有逃過被利用的命運。今夜背負(fù)魔物攀爬城墻的那些無辜百姓,里面又有多少是他們的親人或妻兒? 世道本就不公,這不公不止是對人的不公。他本不該有此決斷,只因心中有了牽掛,才有失偏頗。要說苦,牲畜亦艱苦,螻蟻亦艱苦,今夜被火焚燒的草木亦艱苦,萬事萬物都在苦中。 原來這幸福本就是難得可貴的,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在苦中作樂罷了。 此時此刻,冼玉忽然想到,在酆都時秦廣王苦口婆心勸誡地幾句話。 “玉清,這二字你取來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天地之初,宇宙之祖。你是天道孕育,是他的化身,世間刑罰的執(zhí)行者,此次牽入這場浩劫,也只是為了撥亂反正?!?/br> “神君本是天上人,壽命無終,何必染上這些煩惱?大道無情,你偏要有情,那這世間又要如何?” 就連謝必安也勸他:“煩惱大多是庸人自擾。人世間本就有諸多遺憾,命中自有定數(shù),切莫過于傷懷。” 最后又說:“你的這位徒孫命可比你們兩個長的很?!?/br> 當(dāng)時只以為他是在安慰,沒想到一語成讖。整個如意門中,顧容景竟然是那個命數(shù)最短的。 他額上掛著涔涔的冷汗,覆蓋了原先的淚痕,眼神中還透著些許迷茫,喃喃道:“大道無情,我偏要有情,那這世間又要如何……?” 似乎是聽到他的心聲,一道遙遠空曠威嚴(yán)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學(xué)道修行,本質(zhì)上是去偽存真。去偽善,求真欲。所求何物,所得又何物?我命在我不由天,有生不必有亡,既修得靈法,窺見其中自然之道,便可與天同壽,脫離于六界三道之中?!?/br> 冼玉聽著不禁發(fā)笑,自古修真務(wù)必求清心寡欲,靜心修道,倒從來沒聽說過求真欲的。 更何況,何為偽善? “汝之所負(fù),便為偽善?!?/br> 冼玉沉默良久,答道:“愿不再負(fù)師門重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