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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五湖四海皆亂世,那金葉城雖看著繁華至極,可說到底也只是過眼煙云。四百年前照金皇帝從玄武城中倉黃敗逃,渡江南下重新定都,舊日龍城淹沒于瘴氣之中,尸骨堆積如山……如今的照金國,哪里還配得上昔日的龍之氣運呢?” 鄭毅搖了搖頭,“這商星不是他的主位星。” “不是皇帝的主位星?”姜溫韻沉思片刻,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離譜的猜測,“不會吧夫君,你該不會說的是……” 其實剛拿到星象圖的時候,鄭毅也不太敢相信,故而又冒險占卜了一次,結果八九不離十。 “可是、可是,”她越想越覺得荒唐,“他怎么會對應得上商星呢?道君,不是我貶低顧道友,他是什么樣的身世您比我更清楚,這怎么看,他都……” 他都更像是那顆熒惑之星啊。 當然,后面這半句她沒好意思說。 冼玉也有些受到了沖擊。 其實在看到熒惑守心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是顧容景才是那顆熒惑。他的經歷任誰聽了都不忍心也不會相信。倘若真是如此,天意怎會這般弄人? “我仔細推算過,熒惑是在前三日到達商星范圍的,正好是師尊您前往苦海,帶回顧容景的日子。” “……”冼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點了點頭,“是。” “這一處算是應上了,顧道友陷入沉睡,倘若沒推算錯誤的話,應該就是在碧血刀的殘魂容進他體內的時候。”鄭毅語速放得很慢,還比劃了兩下,“此時熒惑正好進入東官……” 后面的內容,他不說冼玉也明白了。 碧血刀是熒惑之星,二者不能相容,倘若遇見,那便是主宮大傷,而這也正好應到了顧容景沉睡。 三人彼此沉默了一段時間。 冼玉不相信人們口中說的身不由己、命由天定,因為老天爺根本不會過多地阻攔,往往人世間遇到的許多磨難,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早年游歷時曾碰到過一個例子,一個出生在禮儀家庭的書生,性格懶散怠慢,小時候不愛讀書寫字,就這樣混混度日,漸漸地年紀大了,同窗都考上了秀才,做官發財,唯有他一人沒有功名,父母又突然暴病去世,他沒有一技之長、不會打理家業,沒過多久家產被敗光了,也娶不起有錢的漂亮老婆,只能隨便找了個鄉下女人搭伙過日子。這女人是個極其兇悍、大字不識的宰豬戶女兒,看丈夫不爭氣,便每天動輒打罵。 冼玉路過時聽見他在叫苦哭訴,一時好奇上前詢問,才知道了他口中這短又苦難的一生。 其實并沒有什么薄命,是他害苦了自己。 此后經歷了世間種種,他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他遇到了顧容景。 遇到了一個真正命運不公的人,連他都忍不住憤懣不平,心中有屈。 “這也難怪。” 姜溫韻打破寂靜,“我聽說那碧血刀是上古的兇器,由金梵神君一手打造。想當初,這位神君可是這數千年來唯一一位有資格飛升成仙的,可惜……不過據說,他輕輕一掌便足以叫華山灰飛煙滅,足以見他修為的恐怖之處。碧血刀墜落枯木崖后,日日夜夜受到神君殘存的怨念與魔氣侵蝕,威力不同凡響,倘若……” 倘若顧容景此后長睡不醒,那碧血刀豈不是? “這點不用擔心。” 冼玉聞言抬起頭,鄭毅笑了笑,寬慰道:“雖然是不祥之兆,但我已經推演過星位了,再過兩天熒惑就會離開商星的范圍,只要安安穩穩度過這幾日便可。” 這么說的話,沒什么大事…… 冼玉因為風寒有些頭重腳輕,聽到這話眼皮子放松地墜了下來,不過剛松了半口氣,他忽然想到安安穩穩這四個字,眉頭又皺了皺。 “這個安安穩穩,具體是什么意思?” 倘若在這兩日之內,顧容景與刀融合會如何,如果過了這幾日再融合,又會如何? “只要這兩人不在此期間合一,等熒惑星象偏移離開商星,那顧容景便會重新蘇醒。”鄭毅也清楚他的擔憂,“而且過了這個時辰,碧血刀便不能再附身了。” “原來如此。” 冼玉冷笑一聲,“……真是好計謀。” 怪不得好幾天過去,聞翡哪里一點動靜都沒有。冼玉原先還在奇怪呢,顧容景對他們而言是一員大將,是象棋元帥跟前最得力的炮車馬后,怎么人從苦海離開之后,幽都一點音訊都沒有,也不著急打探他的下落。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看來,聞翡就是知道熒惑守心是個重要的節點,可以讓斷刀重歸一體,所以才故意設計,用趙生和藥王仙引他們上鉤,從而把顧容景帶到無間地獄,為碧血刀拿回rou身和修為提供了絕佳完美的條件。 碧血刀逃跑了又有什么關系? 或許他早就已經篤定了,顧容景只會選擇唯一的那條路走,就像當初的霍玄和現在的他一樣。 “他這樣大膽地把人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必定抱著十成的勝算。”冼玉眉眼帶著些許少見的戾色,“同是一體,顧容景被放入人道,可碧血刀卻在地獄之中受刑,他知道碧血刀一直嫉妒著顧容景……” 因為不公,所以對自己也懷恨在心。等他拿回了全部的修為,到時候就可以擺脫這種受人掌控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