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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染在空中被吹得七零八落,頭都暈了, 這會兒趴在他肩上緩過來, 小聲道:“主人, 咱們是不是認錯了……” 冼玉沒有回答。 魔神默默地等了半晌,看他沒有再開口,便坐著魔獸離開了。 冼玉余光中瞥到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脫口道:“等等!!” 說罷,他提著劍重新追了過去,眼看著魔獸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他心下一沉, 手中一張引雷符劈了過去!! 魔神驟然回身,手中結出一道屏障, 將那團粗如細樹干的閃電盡數吞沒。下一刻,一道劍氣從他臉頰處擦過,身邊出現了一道完全陌生的氣息。他心中警鈴大作, 但被雷霆吸引了注意力,阻攔的動作慢了一分。 “撕拉——” 粗糙的布料被徑直撕下,毫無預兆的,他的五官暴露在那人的眼中。 熟悉的、已經長開的眉眼格外深邃,鼻梁高挺,輪廓硬朗,已經完全褪去了青澀少年的痕跡。一道長長的疤痕自上而下地貫穿他了臉頰,可怖的傷疤微微凸起,徹底破壞了原本英俊的五官,反而顯得格外可怖,看得人驚心膽顫。 冼玉握著面巾的指尖顫了顫。 這次他沒再能說服自己,那魔神分明和顧容景長得一模一樣,不,或者說是更成熟時候的顧容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是幻境還是現實?眼前的顧容景到底是另外一個人,還是現實與洗劍池有了時辰差? 冼玉來不及細想,周身忽然一股強大的內力向四周震散開來,他猝不及防被彈飛了數丈。 大乘期后期的法力就如同大樹撼蚍蜉,一失控就容易控制不住力量。冼玉剛掀了他的面巾,魔神一時震怒,即便他最快時間內給自己結了護住心脈的法陣,還是受了重重一擊。 “主人!!” 事發突然,青竹劍來不及接住他,蘇染大喊一聲、原先手掌大的水鏡獸迅速增大了數十倍,銀色長毛發在空中飄舞,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墜下去的冼玉。 冼玉重重地落在她身上,內臟受到震蕩,血脈回流,不禁噴出一口鮮血,“噗——!” 水鏡獸面色突然漸漸露出怒意,嘶吼一聲,露出兩排銳利得可以咬碎獸骨的尖齒。 冼玉猛地咳了好幾聲,把血沫都咳出來后,才沙啞道:“……無礙。” 蘇染銀紫色的長毛隨風飛舞,又煩躁地低吼了好幾聲,才漸漸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本性。 魔神抬起那雙猩紅的眼,那道傷痕深深地劃破他的眉骨,經年未愈。眉心微皺時,兩道眉骨聳動,那條疤痕便像是蜈蚣一般活了過來。 “我沒有那樣好的脾氣。” 魔神冷冷道,“再有一次,我會殺了你。” 話音落下,一股陰冷的魔氣從他背后騰騰升起,鋪天蓋地向四周逸散開來,伸手不見五指。 他在這團魔氣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連那只烏鴉魔獸,也仿佛是掉進了另外一個空間似的,徹徹底底失去了消息。 空中風大、容易嗆住,蘇染擔憂著他的傷勢,以獸形在空中騰翔了數十步,搜尋到這座高城中有一座荒野破廟,便毫不猶豫地帶著冼玉飛了過去。 落地后,蘇染瞬間幻化出自己的人形,把冼玉攙扶到破廟處的一角處。 這寺廟里沒有一尊佛像,到處都是灰塵蛛網,已經破敗許久了。她四處望了望,發現角落里有一個干凈的蒲團,上面留著些許余溫,想必不久之前也有位旅人曾在此處落腳,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剛剛離開了。 情況緊急,蘇染干脆把蒲團拖了過來給冼玉坐著,又連忙上前探傷,臉上還帶著止不住的怒意,“他真是反了!您可是他師尊呀,看看他剛才是什么態度,說再有一次就殺了您……真是大逆不道!!” 她本來就有些看顧容景不順眼,畢竟冼玉這缺失的幾百年,蘇染不曾陪伴在他身邊,眼下她和主人的關系還未修復,中間又插著個新的徒弟,她自然有些不爽。 但更不爽的是,那臭小子竟然敢動手!! 真是反了反了! 倘若師尊如今也是大乘期,還會被他這樣羞辱嗎? 蘇染按住他的脈,發現他這傷雖然沒那么嚴重,但還是傷及了臟腑,剛才的怒意情緒又立馬轉換成了心疼,“怎么,下手這么重……” 剛才血脈逆流嗆住喉管,鐵銹血腥味到現在還留在他的嗓子里,冼玉不舒服地干咳了兩聲,緩緩搖了搖頭,“他下手已經算輕了。” 對面的可是大乘期晚期的魔修,冼玉全勝時或許可以和他打個平手,但現在是不要想了。剛才‘顧容景’但凡抬手揮了揮,說不定他們此時已經被捻作了微塵。但他這會兒只是受了些小傷,就說明對方已經在極力地克制自己的力氣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顧容景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蘇染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滿,“都這樣了,您還偏心他。” “我不是偏心他……” 冼玉又咳了好幾聲。 ‘顧容景’應該是不愿殺他的,或者是不想殺。若不是被摘了面巾,或許對方也不會惱羞成怒。 但更關鍵的是,那道疤痕之深,應該是已經被劃了許多年都無法完全愈合的。而且他提起顧容景這三個字的時候,魔神一臉平靜,好像完全不認識他口中的名字。倘若洗劍池下是真實且被加快了的世界,顧容景不應該認不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