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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景微微抬眼。 冼玉畫完,輕輕一吹,宣紙上漸漸透出寒霜花的模樣。 “可惜,”他垂下眼瞼,“那是一把,用來斬殺萬人的……魔刀。” 第16章 我這樣的資質還需要練?…… 那是一把魔刀。 長約四尺,寬三寸,通體墨黑如涅,劍身流線似水,彎鉤如月。刀為單刃,握持在手中時,古樸靜默,劍身四處散發著逼人的殺意。 傳聞千萬年前,它是一位即將飛升的渡劫期大能為自己修行不佳的道侶打磨的武器,原本是一把守護之刀。只是還未來得及作為驚喜送給對方,他的道侶因為卷入一樁錯案,被嚴刑逼供,含冤而死,消散在這六道之中。 戀人死時那位大能尚在閉關,出來后才得知對方再無輪回,連來世都不可追。他傷心欲絕,滿腔悲憤之情決心,為此甚至放棄了即將圓滿的修仙之路,轉而墮入魔道,在接下來的短短數日內,將審判他道侶的宗門都滅了個干凈,一個不留。 數百人慘遭滅頂之災,正道結隊追殺了他許多次,最后將他堵截在枯木崖邊。那日他手持魔刀,一人之力斬殺萬人,尸骨堆山、烏云遮日。 大能力竭而亡時,魔刀依舊巍然立在身前,刀身血跡濃重、散發著肅殺之氣。 修士死后魂魄重入輪回,生前債死后明,每一筆帳地府都會算清。唯獨那把沾滿了鮮血的刀,誰也說不清是誰欠了誰的,只知道它侵染了主人的魔氣,漸漸變成了一把鎮壓不住的兇煞魔刀。 此后,魔刀被眾人齊力封印在鐘山山底,不見天日。直到數百年后…… “數百年后如何了?那刀重見天日了?” 冼玉微微一怔,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地講述起了魔刀的來由。這故事曲折悲涼,就連一旁磨劍的師傅都抬起了頭,津津有味地旁聽,忍不住插了一嘴。 就連顧容景也望著他,等待著后續。 “……”冼玉沉默了一陣,岔開話題,“該回去了,趙生找不到我們會著急的。” 冶刀師傅發出一聲遺憾的嘆息,顧容景瞥了一眼冼玉,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 他沒有追問。 一回去,趙生正在院里院外著急地尋找,遠遠地看到他們的身影,連忙跑了出去,“師祖,小師叔!” 他臉上的汗還沒顧得上擦,又驚又喜,“你們去哪兒了啊?我剛才回來沒看到人,灶上的飯菜也沒動過,還以為你們已經提前去小秘境了呢!” 冼玉頓時聞到了遠鄰近親的煙囪里飄出來的nongnong飯菜香,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他有氣無力地道:“去看劍了。” “啊?看劍?”趙生有些迷茫,“這劍又不急著一時,你們吃完了再去看也不遲啊。” 說起來都要怪誰啊,他一覺醒來,睜開眼就看到顧容景皺著眉站在旁邊,那小臉不高興的,冼玉差點以為自己夢游睡到他那屋了呢。顧容景說要劍,他午飯都沒吃,換了個衣服就直接走了…… 他幽怨地看了顧容景一眼。 偏偏被盯著的人一點自覺都沒有,“修仙之人,理應辟谷。” 邁過筑基期的弟子,或多或少都會開始修習辟谷。凡間的飯菜多油膩,吃多了不利于體內靈力的周轉和清洗,也不利于靜心打坐。就算要吃,也會用靈力充沛的靈植來做材料。 他還從沒見過這么愛吃、這么能吃的。 “修仙修的好,不用辟谷也能飛升。修仙修得不好,那辟谷也沒用。人生在世,再長也就不過幾百年,還是隨心所欲的好。” “容景啊,你的格局還是小了。” 顧容景:“……” 這人怎么歪理一大堆。 他說不過,干脆閉上了嘴。 此時已是未時,三人都未用飯,早上做的菜早就冷了,趙生卷起袖子趕緊到廚房熱了熱菜,還順便加了個菜——從籃子里摸了兩個雞蛋,打算給師祖做個雞蛋羹。 冼玉難得出來走了一趟,不想再回屋里躺著,于是從院子角落里翻出一根削尖了還染血的木棍,隨手揮了一套劍式。 這還是他在云首山為了解除陣法、刺穿手掌的那根木棍。雖然臟了,但是趙生一直沒舍得扔,說是要留下來做紀念。 此時手中無劍,這個倒是不錯的選擇。 顧容景原本要回屋打坐,余光掃到他的動作,忽然停在了原地。 冼玉挽了個劍花起手,往前墊行兩步,衣袖瞬間似云霧般層疊翻起、帶起一陣香風,撲朔迷離。 顧容景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周身一股清涼之意。冼玉左手執劍,宛若置身竹林之境,懸刺撩掛、點翻下腰,隨興而舞,無招勝有招。 除去小林境和與邱正明比試之外,顧容景從未見過冼玉練劍。 這人倒真是奇怪,平日里從不見他打坐靜心、也不見他修納煉氣,劍這類更是一概不碰,從不修習。 整日歪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看畫本也就罷了,一日兩餐更是頓頓不落…… 誰家仙長是這幅模樣? 別說名門正宗了,就連最不拘一格的散修,也不會疏于練習。顧容景不明白,這樣的人當初是怎么一劍擊殺妖尸、又在三招之間險些取了邱正明的性命…… 冼玉對小徒弟的揣測一無所知,他被周身劍意包裹,仿佛回到了宗門內的山林中,耳邊是淙淙泉水,洶涌浩蕩的靈力順著脈絡流淌全身,行云流水、翩若驚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