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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還要踏進來?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執(zhí)著? 危嵐不明白,陸鳴巳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一切都按照他計劃的那樣進行,可他卻并不感到高興。 他心里空落落的,有點擰巴。 想讓陸鳴巳滾開,又好像沒有足夠的理由。 如此相似的場景,曾經(jīng)他以為這是陸鳴巳對他愛的表現(xiàn),心里只有欣喜,而如今……他只覺得可笑。 陸鳴巳到底在裝什么深情? 危嵐動搖的眸子重歸平靜,清凌凌地注視著陸鳴巳因痛苦而略微顫抖的漆黑眼眸,又問了一遍:“為什么要救我?” “哈?”陸鳴巳啞笑一聲,緊蹙在一起眉隨之放松下來,他低笑著回答:“因為死在燭龍的吐息里……會很痛苦。” 危嵐眉毛抖了一下,努力維持住那種平靜,“什么?” 陸鳴巳撐在他頸側(cè)的手臂動了一下,像是想要撫摸他的頭發(fā),但出于種種原因,最后又縮了回去,沒有碰到危嵐,只是離得更近了些,近到危嵐幾乎可以感受到自他的身體上散發(fā)出的溫度。 跟身體下方冰涼的石頭相比,是溫暖的。 陸鳴巳的喘息逐漸粗重,帶著隱忍的意味,可他仍是耐心地給危嵐解釋:“燭龍是上古異種,在修真界已經(jīng)消失好多年了,所以你對它不夠了解。與其他的妖獸不同,燭龍的存在形式是極為特殊的,在上古,它被稱作遨游光陰長河的燭九陰……” 他耐心地講解著,蒼白的面容被頭頂?shù)某嗉t流光映照出了些許溫柔。 “燭龍的吐息看似是火焰,其實不是,而是一種源自燭龍力量本源的光陰之力。接觸到燭龍吐息的人,會在短短剎那時間體會到從生到老,身體衰弱,骨rou剝離,繼而死亡的一生,而被奪去的時光和生命,則會被燭龍吞噬吸收,用來延續(xù)自己的壽命。” 他的聲音溫柔而有力量,娓娓道來時,讓人不自覺地就聽得迷了神。 危嵐恍惚了片刻,然后有些許后怕。 確實,他對這個世界……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天空中,來自燭龍的強大攻擊讓陸鳴巳漸漸被壓彎了腰,他像是一從與天地抗爭的蒲草,好像下一秒就會折斷在這樣的偉力中,卻又硬生生地扛了過來。 陸鳴巳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低下頭,像是想要親吻危嵐的額頭,可又顧忌他身體里的那股力量,最終還是沒有碰觸危嵐,只是讓guntang的吐息吹彎了危嵐的睫羽,讓他的琥珀色的眸子洇開了一團霧氣。 他柔聲道:“嵐嵐,解除掉對這具替身的掌控吧?!?/br> ! 危嵐的瞳孔驟然放大,脫口而出:“你知道?!” 陸鳴巳無聲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么還要,還要跟著我來到這里?” 因為心跳變得劇烈,危嵐的胸膛起伏著,最近的時候,幾乎要和陸鳴巳貼上,可隨著呼吸,下一瞬那距離就拉大,像是有無形的屏障存在,讓他們永遠無法真的靠近。 “唔,好問題……”陸鳴巳勉力維持的輕笑,變得有些虛弱無力,他原本凝實有如真人的身體,漸漸轉(zhuǎn)變成純?nèi)惶尥傅挠裆菍此迫彳浀淖齑?,也沒了血色,雖然弧度流暢,卻帶著死物的冷硬。 “因為你是危嵐,因為你就在我眼前,因為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他再一次低啞地笑了起來。 隨著那道低沉磁性的聲音響在耳畔,危嵐看到陸鳴巳臉上突兀地裂開了一道裂痕,像是一塊原本無暇的美玉突然被無形的錘子鑿了一下,有了瑕疵。 那裂痕順著他的臉龐,飛速地向身體上蔓延。 明明沒有任何聲音,危嵐卻覺得有驚心動魄的“噼啪”聲密切地響在自己的心底,他無聲地瞪著陸鳴巳,所有呼之欲出的話語,全都說不出口了。 “乖,嵐嵐,就這一次,別再與我唱反調(diào)了……放棄這具替身吧?!标戻Q巳頓了一下,眉眼中有幾分不舍,“別再因為我,承受你不應(yīng)當承受的痛苦了?!?/br> 危嵐微微瞪大眼,心底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敲了一下。 酸酸澀澀的,讓他眼眶微微發(fā)熱。 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好?!?/br> 聲音是極細微的氣音,空靈柔軟,所有的張牙舞爪一瞬間不見了蹤影。 陸鳴巳的黑色眸子愈發(fā)柔軟,想再多看他一會兒,可右半張臉卻突然裂開,眼睛從中間分成兩半,讓他的視野縮小,變得只有一半了。 ……撐不住了么? 陸鳴巳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又一次開口催促:“快一點,嵐嵐?!?/br> 危嵐用鼻音“嗯”了一聲,再次抬起頭,穿過陸鳴巳的肩頸,穿過他飛散的發(fā)絲,看向了天空中炫目的溢彩流光,燭九陰的吐息構(gòu)成了最繁復的焰火,在他眼前盛放著。 如果真的是琥珀……倒也好了。 可惜,生活在現(xiàn)實中的他們需要面對的殘酷,遠遠不是琥珀中的兩只小蟲能夠比擬的。 危嵐眼睫顫了顫了,最后將那幕場景牢牢地刻在了心底,然后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他白皙的面容上多出了一抹不屬于人類的木色,耳朵尖上冒出了兩小支翠綠色的嫩芽,頭發(fā)化作一片片樹葉,砰的一下,長袍里裹著的那個人憑空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