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宅斗文里修仙 第38節
秦明禮抬首看向她,有些羞赧。 “我可以起身去看了嗎?”江芙問道。 秦明禮頷首。 江芙看到這幅畫,神色流露欣賞,贊嘆道:“這個人真不像是我了,氣質不一樣。” “我看你時,你就是如此。”秦明禮道。眼中有光,向往自由。 一張畫紙飄然落下。 秦明禮站在微弱的陽光下,手指白到透明,甚至開始泛光。 那光暈越來越大,無比耀眼。刺的雙眸微痛,江芙不禁捂住眼睛。 復睜眼時,天邊黯淡,紅霞落幕,只余絲絲弱光。她彎腰撿起地上的畫。 畫上的人穿男袍,但芙蓉面,肌膚如雪,眉間肆意中帶著溫柔。 “江兄弟,你果然在這里。”蘇瑜紫袍銀絲腰帶,玉冠襯得面容俊朗,穿堂風烈烈,吹得他袍角四散,憑添雋永之姿。 江芙一時沒有回過神,尚沉浸在那道單薄戚戚的故事里。 蘇瑜順著她的手指掃去。 是一幅……頗為奇特的仕女圖。蘇瑜不由展開扇子,一泓風流傾瀉,他笑道:“此畫里的女子倒是與江兄頗為相似。咦,衣服怎么也趨同?” 蘇瑜不由仔細打量她的眉宇,皮膚暗黃影響了氣質,還是能看出精致。 別人的視線盯上她的臉,江芙陡然清醒,匆忙折畫收起來。她拱手行禮,編起話來:“不是為弟小氣。只是這畫是我應小妹之求,找了位大師畫下。” “此物乃閨閣之物,不好展呈給蘇兄。”江芙臉露歉意。 蘇瑜合上折扇,搖首前傾賠禮道:“是為兄孟浪了。” 江芙長舒了口氣,忽然想起自己小弟。這可是真弟弟,不會被自己弄丟了? 四下無人,只余他們二人。江芙著急中沒了方寸,問他:“可見著江元了。” 蘇瑜手執扇柄,按在她手臂上。他道:“正是你家下人托我尋你,江小弟被他們看著不會有事。” 他輕輕挪捏:“倒是你有事,都走丟了。他們說找遍了大半個郡王府,都沒找到你。” 他們并排向外面走去,蘇瑜繼續道:“倒是你我有緣,想必你恰好回此地,我也來這里,就相逢了。” 都為她找好借口了,江芙的撲通撲通的緊張心情,恢復平緩。 幾重碧樹掩映,朱花合攏,學堂的身影逐漸模糊,成為一個點。 江芙回首,深深瞥了眼。 繼而她情緒低落,問道:“蘇兄,你博古通今。可知一個鬼·魂游蕩人間十年不走,還能重新投胎做人嗎?” 蘇瑜嘆氣:“我就說總覺得江兄弟你與旁人不一樣。” 江芙的心又提起來,怪自己忍不住多嘴了。 “你呀……” 玉柄扇輕輕敲在她額頭。 “少尋思些鬼神飄渺事。”蘇瑜諄諄教導,“商朝人就是信奉鬼神,遇奇事必以為是鬼神所為。帝甲時更是頂峰,迷信神鬼、行事yin·亂,致使殷衰。” 江芙面上訥訥點頭,表示受教,心里仍舊擔憂。 蘇瑜忽然道:“若真有鬼神的世界,游魂飄蕩人間如此之久,怕是要受到責罰。以常人之思維,保其魂都算好的,又怎么會再讓他投胎?” 江芙旋身,怔望學堂的飛檐那一點。 與此同時的秦府。 秦夫人誦完佛經,禱告完畢。她整理衣衫,摒棄唯一的老mama,獨自走向佛堂的一間小門。 里面是空蕩無一物。秦夫人按住墻壁上一個不起眼的凸·起,嘩啦一聲,墻壁霍然移動。 別有番天地顯現。 是個布置典雅的書房,工筆畫卷掛起,四書五經陳列,素羅帳垂下,床上朦朧間躺著個瘦削的人影。 她走到床邊,輕輕卷起羅帳,溫聲道:“明哥兒起來看書了。” “今天陽光很好。” 羅帳被卷起,清晰望見里面的“人影。”竟然是塊被刷洗干凈的白骨。 白骨口齒的部位含了塊玉蟬。 蟬機敏善變,素有“金蟬脫殼”之贊嘆。 秦夫人像往常一樣,溫柔又小心的擦拭白骨,仿佛躺在床上的不是死物,而是真正的活人。 “明哥兒,后花園池水邊的柳樹又茂盛了。那枝丫一簇一簇,我都怕樹干撐不住。” “不過‘春風似剪刀’裁得‘碧玉妝成一樹高’你們文人最喜歡了。” 玉蟬裂開一道縫隙。“咔嚓”的聲音在這房間里格外清晰,秦夫人停住絮絮話語。 那塊玉恰好碎落她手里,四分五裂后瞬間化作齏粉。在她縫間灑漏。 “不。”秦夫人由方才的愣住到悲痛欲絕,她抱住骨骸,“明哥兒,你怎么能拋棄母親,你不是最孝敬我的嗎?” “明哥兒,你怎么能拋棄我?”串串淚水在她眼眶滾落,“娘只有你一個人了。” 蘇瑜站在一棵碧樹下,眉間有些郁郁,一片翠玉般的葉子落在他掌心。在這黃昏,唯有二人的時刻,他有了好些傾訴欲·望。他道:“我知江兄弟其實悲憐秦侍郎的幼子。” 江芙驚愕:他怎么知道?難不成蘇瑜也不是普通人? 蘇瑜見她吃驚的小表情,微微含笑,驅走了眉間的陰翳。他道:“有時候江兄弟雖然隱忍自己的渴求,但是還是會露出來。你開始問我魂魄輪回之事,不就是揣測秦明禮嗎?” 江芙點點頭:“蘇兄果然神人也,觀察入微。”原來是這樣。 蘇瑜笑道:“江兄弟就算如你所想,世上有輪回之事。秦公子為純孝之人,上天也不會虧待他。” 江芙心頭的陰霾被這幾句話拂掃。 “不過,蘇兄是怎么知道秦明禮純孝?” 他仰望開始紫黑的天際,道:“因為那幅畫。” 那幅“少年戲鯉”圖。 江芙默然。 “江兄弟,你在這京城快活嗎?”蘇瑜問道。 江芙睜大眼睛,“快活”? 蘇瑜沒有等她回答,他自問自答:“在我很小時,也不是個會觀察入微的人。我赤腳與族兄踏在沙灘,曬著酷烈的太陽。不像現在躲在厚厚的屋檐下,坐端莊的君子。” “自入了這京城,我就鮮有暢快。而這秦明禮恐怕比我還可憐。”他看過他所有的畫,除了那幅與母親待在一起的戲鯉圖輕快明朗外,其余的都有若有若無的愁緒。 一個世家公子,才華橫溢,少負盛名。如果他有哀愁,那一定不是無病呻吟,而是有真正的愁苦。 世人理解或者不能理解的愁苦。 他們臨別時,蘇瑜叫住她,輕聲問道:“江……兄弟,你那小妹怎么會穿著男裝?” 江芙抿嘴,垂眼。就在蘇瑜放棄這個冒昧的提問時,她抬頭,回道:“因為她不愛紅裝愛武裝。” 望著她登上馬車的身影,素手掀開車簾時露出的暗黃臉頰。 蘇瑜輕輕一嘆,安世子妃身邊的下人邀他入宴。 吃完宮宴,吃爵宴。 人生何時有清閑,何日能回南岸踏沙石。 江元的學堂風波總算過去,他平平靜靜地度過白日的學習時間,再沒什么小·鬼嚇唬他了。 只是他自己倒感覺有些寂零了。他晚上不睡覺找江芙說話。跟在jiejie屁股后面,大著嗓子道:“阿姐,那小·鬼怎么不來找我了?” 幸好屋子里的丫鬟,把他的話當做小孩子的鬼話。 江芙瞪他:“都給你說了,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根本沒有什么東西。” 江芙一心想攆他走,自己好假裝熄燈偷看書。 誰知小孩哼哧一聲,顯然被驚嚇的鵪鶉最近漲了志氣。他嘟囔道:“jiejie也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秦明禮的娘前幾天死了,沒準就是秦明禮知道他母親要走,才現身嚇唬人。” 江芙心里咯噔一下,問:“什么秦明禮的娘去世了?” 素雪瞧小少爺越說越沒譜了,也怕嚇到自家小姐。她主動解釋道:“聽主院的mama們說,秦夫人在十日前暴斃在自家佛堂了。” 另一個小丫鬟接話道:“還傳出她死前抱著個骷髏架呢,陰損的狠。這秦夫人也是有些邪門嚇人。” 余下的丫鬟們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莫不是設了邪術,或者做蠱事。” 門哐當一聲,被個粗壯婆子頂開了。 素雪剛想訓斥是哪個下人這么無禮,敢不經傳報擅闖主子的屋。 當她看到站在主位,舒mama做陪同的衛芷時,她倒吸了口涼氣——“夫人。” “你們眼里還有我這個夫人?”衛芷也不說兒女,只指責這群丫鬟,“大晚上的,你們不服侍哥兒姐兒的入睡,還聚在一起說閑話。” 江芙趕忙讓她們把江元送回去。 衛芷冷著眼看女兒舉動。 等人散光了,她留下舒mama在房里伺候。她對女兒道:“下人們不知禮節,你也不懂了。怎么妄論巫蠱邪術?若是被人傳出去,你個沒出閣小姑娘被人怎么看?” 江芙咳嗽了下,還是不決定賣了江小弟。她唯唯諾諾點頭道歉。 衛芷撫撫女兒衣領,道:“你知道母親不是嚇你,是為了你未來好。畢竟也快要相看夫婿了。” 江芙臉色不變,只是好奇道:“母親,那秦夫人佛堂里真有白骨嗎?” 衛芷沉默。 舒mama道:“話聽到一半,又被人胡亂揣測,難保不想岔了嚇到自己。夫人還是告訴小姐吧。” 衛芷一想也是這個理,道:“確實有白骨。不過并非是人們傳言的巫蠱邪術。而是秦夫人憐愛孩兒尸骨無處埋葬,遂洗凈放在佛堂供養。” 秦夫人的音容笑貌在江芙眼前閃過,她心情復雜,竟不知該如何評說這個女人。 衛芷拉著她的手,道:“所以啊,芙姐兒這就是被從主位拉下的下場,粉身碎骨不說,還保不住至親骨rou。母親同情秦夫人,卻也怒她的軟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