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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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鐘闌扶著茶杯,輕輕一吹,氤氳熱氣繞在睫毛間,年輕人,沉不住氣。 恒安候坐在馬車上,氣得吹鼻子瞪眼。 一個黑衣人好巧不巧此時過來匯報:殿下,剛清點完畢。這次救駕我們共折損二十一名高手。這次死的都是最核心的高手,恐怕元氣大傷。 損失了多少就再招攬多少,恒澤公惡狠狠地說,本王是不能再受這口氣了,得盡早行動才是。 黑衣人卻支支吾吾:殿下,這恐怕不行 為何不行? 如今各國都窮兵黷武,招攬高手。但高手稀缺,有價無市,今年的報價更是去年的三倍。這次折損的二十一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如要補充相同層級的,恐怕要花費駐地一整年的稅收。今年本就歉收,您向商行借的款也未還上呢。 恒澤公才壓下翻涌的氣血,忽然又被提起,猛地咳了起來,似乎要將五臟六腑給咳出來似的。 良久,他雙手死死捏住扶手,換了個話題:這么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東西竟能殺二十一個高手? 會不是是陛下親自 不可能!本王這兄長繡花包一個。從升云殿走到北燕門就能要掉他的半條命,絕不可能會武功。恒安候揮手,不屑道,這小子十八歲就連斬二十一人,這是什么水平? 黑衣人沉思:從未有過。大宗師連易十八歲時與三名高手打成平手以為美談。 這人若不能為本王所用不,不用為本王所用。恒安候想到剛才之辱,雙手青筋迸出,趁他年少,直接殺了。 可短期內招攬不到高人。 恒澤公面容扭曲地笑了,眼露兇光:南穹內訌,精銳之師敗于政斗,在流放途中脫逃。多方虎視眈眈,想要收為己用。如今,他們正好躲藏在辛國,本王這可是近水樓臺。 先將那小子弄死,然后讓本王親愛的皇兄嘗嘗寄人籬下的滋味。 年關將近,天氣愈發寒冷,在外頭呼一口氣似乎能凍掉半個肺。 吳庸提著籃子,拿著令牌過宮門,正好被熟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是其他質子的貼身太監。他有些不解:你們公子如今受盡寵愛。常規采辦交于內務府即可,他怎么還讓你出宮采買呀? 吳庸哼了聲:不該問的別問。之前也不見你們對我家公子有多上心。 那小太監臉色一僵,轉頭罵罵咧咧地走了。 吳庸翻了個白眼,趾高氣昂地出了宮。 京城里白雪皚皚。吳庸在巷道中左拐右拐,最后走進一間院落。 木門虛掩,彰告來者主人正在接待來客。 吳庸推門的手收了回來,轉到墻角學了兩聲烏鴉叫。 后門中走出了個漢子,見到吳庸的時候無比驚喜:你終于來了。殿下平安嗎? 殿下因禍得福,將軍請放心。吳庸打開籃子,從中掏出一個包裹,殿下怕各位將軍生活拮據,讓我送些銀子來。 替我們謝過殿下。我們對不起他,不僅沒能護住娘娘,還讓他來辛國受辱,最后連家族的底子都丟了,還得他接濟,實在慚愧。漢子拿著那小包銀子,眼神忽地暗了。 吳庸安慰了他兩句,忽地輕問:將軍,屋里有人? 漢子無奈:是恒澤公的人。他們并不知道殿下身份互換的事情,以為我們失去了奪嫡希望,想讓我們為他賣力,說是若他某日奪位,會讓齊家在辛國得到往日榮耀。我們不想趟這渾水,正想回絕。 奪位! 吳庸一個激靈:等等! 漢子詫異:為何? 吳庸支支吾吾:請將軍先拖著屋里的人。我這就進宮問殿下的意思,讓殿下手書于您詳細解釋。 聞姚的母親原也是高門貴女,家族世代統領南穹最出名的霜獅之軍齊家。然而,她在宮中失勢時,娘家正好也在政斗中受難,無力維護她與聞姚。 這幾年家族在政斗中更是弱勢,最后竟被舉族流放。聞姚的舅舅們吞不下這口氣,在流放途中出逃。思來想去,他們選擇來辛國,一是放不下meimei的兒子,二也是看中了聞姚的嫡子身份。 舅家剛來辛國時舉步維艱。這么多不通口音和民俗的異族人在京城難免扎眼。聞姚及時與他們聯系上,步步提醒與幫助,順利地幫他們融入環境。雖然他才十多歲,卻憑借極為出色的眼光和決策力,冥冥之中掌握這支勢力實際上的話語權。 聞姚聽到恒澤公打算雇自家舅舅們殺自己,嘴角帶上微妙的笑容。 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將回信折起來,交于吳庸:舅舅們看到信,會知道怎么做的。 恒澤公在府邸里等著回音。 果不其然,派去交涉的手下回來時帶來了好消息。 殿下,他們同意了! 恒澤公狂喜,一拍桌子:甚好! 智囊軍師也連連拍馬屁:只要那質子一死,辛國君身邊的保護再多也抵擋不住我們的攻勢。殿下上位指日可待。 恒澤公冷笑一聲:本王等得已經夠遲了。我辛國尚武,怎可讓那廢物把持君位,以婦人之仁治國。 然而來匯報的手下卻面露難色:他們說,需要殿下先付定金。 恒澤公揮手:付!要多少都付! 手下報了一個讓堂中眾人倒吸冷氣的價格。 恒澤公最近本就勒緊褲腰帶過活,這一刀下去能讓他掉不少rou。但是想到聞姚和鐘闌兩人的面容,他咬牙切齒、闊氣地讓人直接去庫房取錢。 就在此時,下人端著一封信進來:殿下,剛才有人敲門,說先前報錯了價格,不作數,以信上為準。 恒澤公后背一涼,瞥向那只信封。他打開信,總覺得這字不像那些習武的大老粗寫的,然而剛看清字,他立即氣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來。 再翻一倍你們怎么不去搶! 第6章 血酒 鐘闌正在御花園里賞梅,走過熟悉的橋邊忽然聽到弓箭劃破空氣的聲音。 李全在旁解釋:陛下,是聞公子在練武。 讀書、習武,這些養在宮里的老師原本都是為先前那位準備的,但這三年里鐘闌從未在宮里聽到過學習的聲響,今天反而是頭一次。 聞姚注意著院外的情景,立刻放下手中的弓走了出來:陛下。 老師如何? 天氣寒冷,聞姚卻只穿著單衣,汗水順著脖頸流入鎖骨。他盯著鐘闌,溫和且真誠:老師很好。臣每日前來練習。畢竟是陛下的一番好意,臣必不會辜負。 鐘闌差點老淚縱橫。雖然聞姚還沒成為梟雄,但他靠譜到讓鐘闌甚至有了提前退休的錯覺。 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事情可以煩惱他! 陛下,恒澤公來訪。 鐘闌: 煩人。 陛下,能讓我一起去嗎? 少年笑眼盈盈,剛剛運動完,脖頸上的紅色還未褪去。他的模樣不像個習武人,仿佛是個京城富商家里養得俊秀且知書達理的小兒子,走在街上會收滿京城小娘子的手絹。 鐘闌的心煩意亂在見到聞姚雙眼的同時便凝成了冰,再也不攪動了。 他心跳微微錯拍,伸出手:當然。 少年握住他的手,眼角更彎了。 恒澤公是為了慶功式的事情來的。 辛國向來窮兵黷武,打了勝仗會舉行聲勢浩大的慶功式。恒安候得兵權后,這件事便落到了他肩上。 鐘闌一邊聽,心思卻飄散了。 慶功式提前了。 這個事件被提前了一個月。冥冥之中,一些小事情的差錯卷起了齒輪,讓劇情線的變化越來越大。 聞姚捕捉到他不安的心緒:陛下? 沒事。有些走神而已。鐘闌輕輕一笑,安撫似的在他茶幾上的手上拍了拍。 恒澤公站在臺下,被當成了空氣。他翻了個白眼,清清喉嚨,正打算向鐘闌請一些建議。 然而堂上兩人卻像沒看到他站在下面似的。 聞姚繼續關切:陛下,您最近精神不佳,慶功式要不延后吧? 鐘闌慈愛地笑了:沒事。朕還沒到這種程度。 恒澤公咬牙切齒:咳咳,陛下關于慶功式 鐘闌語氣一轉,頭疼似的揮揮手:你準備的不錯,就這么辦吧。下去吧。 恒澤公: 氣死了! 他憤憤地出宮,坐在馬車上狠狠擰自己大腿,吹胡子瞪眼:這小白臉比上一個還難弄,這是聯合起來給本王擺臉色呢? 副手連忙安撫:殿下消消氣,大局為重。如今我們有了高手,還有慶功式這個絕好的機會,相信不久的未來,辛國的權力會交到您手上。以您的神勇,必定會將辛國從這般軟弱治國的情況中拉出來。 恒澤公心中的火氣像是被寒風沖淡了。他坐在馬車上冷笑了聲。 慶功式上,可有好戲看了。 三日后,慶功式準時在京城郊外舉行。白雪皚皚,了無生機,不遠處的山頂披著薄薄的雪衣。 王公貴族們坐在看臺上,若干層厚實的紗簾被吹得仿佛群魔亂舞。看臺兩邊是附屬國派來的使者,不同軍營的士兵則候在斜前方不遠處。 臘月寒風肆虐,灌著微弱的雪花在清理出的黑土地上呼嘯而過,摧殘眾人的耳朵。看臺上的貴族紛紛皺眉,用衣袖遮擋風暴。 恒澤公身著厚實的盔甲,騎上等戰馬于陣前等候。他遠望到站臺上眾人被風吹得蒼白的臉色,得意地哼了聲。 往年的慶功式都在春節后進行,寒風稍弱。他今年特意提前,就是要讓這如刀割的冷風幫自己殺殺貴族的心氣。 副手到耳邊匯報:殿下,一切都準備完成了。這次看臺距離cao場很近。等會兒殺戰俘的地兒就在陛下正面前,劊子手保準穩準狠,一刀下去,guntang的血啊必定撲頭蓋臉濺那昏君一臉。 恒澤公勝券在握,臉上得意的笑怎么都藏不住:本王這皇兄啊,風吹草動都得休息個好幾天,要是受這一遭估計幾個月下不來床。 副手福至心靈,壞笑著接上話頭:倒時候他上不來朝,批不了折子,事物啊都會落到殿下手里。而且辛國老臣尚勇,這懦夫樣必定會失臣民之心。過個一年半載,這國家真正的主人不曉得到底是誰嘞。 噓,不得胡言。恒澤公臉上的笑容更加猖狂了,現在,本王還得為尊敬的陛下獻上禮物呢,可大意不得。 他揮了揮手。身后嚴陣以待的將士們頓時立正,狠狠踏步,將地面震了三震。 正我國威,殺遍天下! 正我國威,殺遍天下! 正我國威,殺遍天下! 恒澤公一揮馬鞭,騎至中央,氣勢磅礴地在場中宣告儀式開始:我辛國自獨立于世,以武立國,以殺揚威,以刃為國粹,獲上天庇佑得贏四大戰事,此乃本國孔武之緣故,別于文曲立國之眾。今在此舉辦慶功式,檢閱軍隊,殺敵祭旗,不忘國本。 看臺上不少人都眉心一跳。 過去的慶功式可都沒這環節。辛國君不會武功,活在蜜罐里,連風都吹不得。如今恒澤公是想向陛下示威嗎?與此同時,很多并不服國君的好戰派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秋季,我軍與東方后梁戰于郝山,艱難取勝,俘虜數十名高級官兵。其人殺我八千士兵,今日將讓其血債血償。 這是辛國崇尚血腥的辛國歷史遺留下來的環節。 數十個漢子被押解到看臺前,他們面容扭曲,若不是口中塞著布團,估計早就咬舌自盡了。劊子手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們勃頸上。 聞姚是第一次見辛國的慶功式。他坐在鐘闌的側后方,神色如常,眼光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警惕,緊緊盯著鐘闌的側臉。 有名侯爵神色猶豫,剛想起身:這刑場離陛下這樣近不 他夫人一把將他拉了下來,咬耳朵:你要死嗎?這是恒澤公故意的,陛下如果叫停,那就是在打那些為國征戰一生的老將軍的臉。 他們倆人以為自己聲音很小,但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各個露出驚慌且膽怯的揣度神色,瞥向鐘闌。 鐘闌也聽到了。 他仍是一貫漫不經心的樣子,斜靠著副手,抵著下顎,眼皮半耷,不知是醒是困。 為首的行刑者中氣十足:刀起 鐘闌終于抬起眼皮了,眼神剛好穿過空闊的黑土,與恒澤公猙獰貪婪的雙眼對接。 刀落 鮮血噴涌。行刑的將士們忽然大笑,狂武卻瘋狂地沐浴著死者的血,吼著:武佑大辛,武佑大辛! 旁邊的老臣不少竟受這些將士的影響,流出向往暴力和戰爭的眼神。 劍光閃動,劈開被風雪渾濁的空氣,在陰沉的天色下刺耳卻清明! 周遭的驚呼聲還未來得及出口。一道身影立于主位之前,用一柄劍旋轉之氣將血都擋了下來! 行刑者們的聲音和表情凝固在臉上,呆若木雞地看聞姚落于桌臺之上,然后一甩手腕,將劍上的血都甩到地上,最后反手將劍立回身后。 聞姚面色嚴肅,周遭氛圍深的仿佛能將驚恐與詫異吸進去。然而,當他回頭,神色卻一下晴朗,聲音響亮卻沉穩。 小心污了陛下的袍子。 恒澤公在他起身的同時就駕馬走近了,等到跟前正好聽到聞姚的話,臉上皮rou不由一跳。他趕緊下馬:請陛下恕罪。敵軍將領可惡,將士報仇之心濃烈,竟弄錯了行刑地點 忽地,鐘闌淡淡打斷他:好了,朕全都知道。 不僅恒澤公,一旁的貴族們也都神情一振,低頭卻斜視向看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