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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銘這次的危機你怎么看? ” 以許暉對張立川的了解,心知他如此鄭重地提起這個敏感話題:一定不只是想跟自己八卦一下那么簡單,但他不想在張立川面前流露出真實的情緒,畢竟,他是世銘的客戶,涉及業務方面的話題,不得不謹慎。 他淡淡一笑:“哪家公司沒有遭遇過資金緊張的危機?總能度過去的。” 他輕松的態度讓張立川眉頭猝然一緊:“你別太樂觀,我可以給你透個底,這次的事沒那么簡單。” “哦?怎么個復雜法? ”許暉依然是很悠閑的表情。 張立川沒有立刻回答,不斷晃動杯中的酒液,似在掂量話該跟許暉說到幾分。 最終,他還是擺出袒露胸襟的姿態,面帶憂色地道:“這么跟你說吧, 世銘恐怕逃不過這一劫。” 許暉心里一驚,他沒想到事情會差到這步田地。“羅秉倫白手起家,的確帶富了一批人,包括他過去的同事、下屬、甚至老板和一些朋友。不過你也知道,打大下容易,守天卜難啊!他錯在當初沒有讓這些元老盡早下課,起用一批新人。對元老們,他又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尊重,以為 只要發給他們夠多的錢,那些人就該像孫子似的被他使喚。暗地里結下了不少怨還不自知!” 許暉對此深有體會,羅秉倫的脾氣暴躁在業界是出了名的,哪次會議上都要揪幾個人出來罵個痛快方才罷休。 就連許暉這樣謹慎自持的人物,也有好幾次被他數落得下不來臺。 在世銘的王國里,羅秉倫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就是一個王。大家平時忌憚他的權力,不敢跟他頂撞,但背地里,未必就沒有把他恨得牙根發癢的人。 “所以,他這次被抓到把柄,不會有多少人挺他,而且,據我所知,已經有人在私底下活動,打算把他踢出董事會了,到那個時候,世銘究竟是被瓜分還是轉手都不好說,但無論是哪種方式,管理層的洗牌肯定是鐵板釘釘的事。” 張立川的話讓許暉久久無語。 “暉,我知道你一向潔身自好,其實當初你去世銘,我就不太贊成,羅秉倫做事太不遵守規矩,世銘遲早會沉。我勸你趁現在世銘的名聲還沒被搞臭,趕緊想辦法離開。遲了,難保你不會被拖下水。” “能不能告訴我,世銘究竟發生了什么? ” 許暉清楚:如果僅僅是財務方面的危機,比如資金流轉問題等,以羅秉倫 的手腕,不至于會陷入張立川所說的這種滅頂之災。 張立川沉吟了一下,既然話已經說開頭了,不妨再給他說得透徹些:“世銘有可能會惹上官司——私逃關稅。” 許暉不解地望著他。 你出差期間,難道沒有幫公司手提過零配件? ”張立川笑著給他解惑。 許暉咧了咧嘴: “這種事,哪家公司沒有?” “但它可大可小,全看有沒有人想在這上頭做文章。”張立川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而且,據我了解,世銘的手提私貨已經快成家常便飯了,逃掉的關稅數目可觀,如果W市海關認真追究起來,世銘不僅要被罰巨額賠款,羅秉倫還有可能去坐牢!” 許暉再也笑不出來,他驀地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出在W市的工廠?” “對!”張立川語氣肯定,“而且羅秉倫運氣不好,W市海關最近剛換了關長,正愁找不到政績,羅秉倫這次撞到了槍口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但是,為什么是世銘?工業園里有那么多公司,海關不可能一家家查得那么仔細。”許暉無法理解。 “這還不懂?當然是有你們公司內部的人去舉報的啦!”張立川瞟了許暉一眼,笑道,“虧你還在W市待了三年,消息都沒我靈通。” 許暉苦笑:“我一個做技術的,管那么多閑事干什么?” 但現在,這些閑事正以一種強悍的方式危及他的利益。 他轉頭又問張立川,“知道是誰嗎?” 張立川搖頭:“不清楚,對于舉報人員,海關肯定是要保護隱私的。”他的眼里忽然閃爍出一絲狡黠的光芒:“其實你只要想想誰會在這件事上吃虧,又有誰會受益,不就可以大致推斷出來了?” 受益人許暉猜不出來,但說到吃虧,那肯定是羅秉倫了,還有他的助理顏麗。 他剛把自己的猜想說出口,張立川立刻就大笑了兩聲:“哈,暉!你終于想清楚了。我的想法是:顏麗的對手把這件事捅給了海關,然后羅秉倫的敵人希望用這件事把他整垮。不出意外的話,海關下個月就會正式立案調查,你可以等著瞧。” 許暉凝神想了想,希望能圈定顏麗的死敵,但他平時跟顏麗來往不多,對辦公室那套錯綜復雜的政治也缺乏投入的興趣,于是很快放棄。 “你為什么這么關心世銘?”他轉而問張立川。 “咳!世銘是我們的供應商,如果世銘出了丑聞,我們也可能遭遇連帶責任的!”張立川給他來了一拳,“我告訴你,世銘只要一立案,我們會立刻終止向你們購貨,以免卷入麻煩,危及科藝的名譽。暉,對于公司而言,沒有什么比名聲更可貴的了,當然,對個人來說也一樣。” “羅總知道這些嗎?”許暉的腦海里掠過白天會議上,羅秉倫那張沉重且煩躁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