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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他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心有憂慮,程英去內地快一周了,還沒有消息過來。 但是他只能等。 擔心是徒勞的,盡管有時候很難控制。 他突然想到珊兒在陽臺上提及的那個字——愛。 他對每個有恩于自己的人都會心存感激,但是“愛”,是在太奢侈,他擔當不起。 數年前的那場瘋狂,早已把他愛人的能力消耗殆盡,在那之前,他從未想過,“愛”會如此沉重。 那個夜晚,海棠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羅俊都一清二楚。 他沒有喝那杯她下了安眠藥的水,他假裝昏昏欲睡,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有清淺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面龐,緊接著,他聽到那呼吸聲驟然急促起來,他的心一下子沉甸甸的,可是,他依然沒動。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逐漸遠去,爾后,是一聲極其細微的門閉合的聲音。 羅俊從床上一躍而起,尾隨她出了賓館,在陌生的城市里穿梭。 初時,他以為她是要逃離,可她什么東西都沒有帶,腳步踉蹌,失魂落魄的摸樣讓他既難過又狐疑。 她在河邊站了許久,他漸漸覺得不妙,待她猛地翻過欄桿墜下河去時,他大駭,再也顧不得其他,發狂一般沖過去,奮不顧身地躍入河中……無論她做什么,他都可以承受,唯獨除了死。 她死了,他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 他辛苦走到這一步,卻仍是連她的命都留不住嗎?! 在微明的晨昏里,他終于把氣息奄奄的海棠撈上岸來,她似乎尚有神智,斷斷續續地說著什么。 他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終于聽清。 “mama,對不起。mama,對不起,對不起……” 水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她慘白的臉龐上。他跪在地上,懷里摟著昏迷中的她,幾近石化。 在那一瞬間,他嘗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的滋味,原來之前的期待和憧憬,都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 他終于明白,無論如何,他們已經不可能了。她寧愿死,也不想呆在自己身邊。 強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一個挑著蔬菜擔子的男人從身旁經過,看到這離奇的一幕,竟然驚訝地忘了自己的方向,停在一旁舉步不前。 天地間就只有他們三個,長久靜止。 海棠的身子突然動了一動,似有清醒的跡象。 他的手還緊緊摟著海棠,可他知道,如果他還希望她能活下去的話,就必須得松手了,徹徹底底地退出她的世界,讓她遺忘掉那場有他的噩夢。 他扭轉頭,瞥了眼杵立在一旁的唯一的觀眾,那人畏懼于他的目光,瑟縮地朝后退了退。 “你,別走。”他嗓音沙啞地低喝。 手,終于松開了,他站起來,最后望了海棠一眼,狠狠擄去臉上的水,“替我照顧她。” “我?”賣蔬菜的男子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即使狼狽也不失英俊挺拔的男人。 “啪”的一聲,他腳下多了個長方形的紙包,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耳邊再度傳來羅俊陰冷的聲音,“如果她死了,拿你的命來償。” 說畢,他丟下海棠和目瞪口呆的男子,揚長而去,直到消失不見,他沒再回頭看上一眼……羅俊伸出雙手,使勁在自己臉上揉搓,迫使自己不再去做無謂的回憶。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習慣只專注于非常具體的應對之策,而很少宏觀地區考慮所謂的將來。 因為,他沒有未來。 2-2 華幫自那次申爺的調節后,沒再輕易惹事,這讓羅俊稍稍安心了些,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特別加派了人手去援助曾余慶,他深知韓冬不是個省油的燈。 正在跟幾個人一去商量碼頭的生意時,助理進來回報,程英回來了。 羅俊即可趕回辦公室見他。 一踏進辦公室,程英就感覺到老板灼灼的兩道目光朝自己投射而來,他越發覺得沉重。 “怎么樣?” “很不好。”程英搖頭,“而且……”他望向羅俊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怯意。 “孩子……丟了。” 羅俊五雷轟頂,久久無法成言。他突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之前隱約的猜測竟然輕易成真。 “很有可能是華幫的人干的。”程英向來最務實,深知陪著老板難過還不如盡早想出解決的對策。 “這次過去,聽趙仁發說,有人曾經看到老姜出沒過,就在俞小姐出事的前后,孩子估計也……” 羅俊突然一個箭步竄出來,擒住程英的衣襟,狠狠地把他按在墻上。 程英嚇了一大跳,話也結巴了,“老,老板。” “華幫怎么可能知道?”羅俊咬牙切齒地喝問,臉色鐵青,“這件事只有三個人知道,究竟是誰泄露了出去?” “不是我。”程英了解了老板的疑慮,立刻平靜下來,目光勇敢地與羅俊對接,“我從來沒有跟第二個人透露過這件事。 ”怎么證明?“羅俊這次真的急紅了眼。 程英想了想,“如果孩子有事,無論是誰干的,我都向你謝罪。” 掐在脖子上的手終于松動下來,程英咳嗽了幾聲,轉了轉腦袋。 “對不起。”羅俊頹然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