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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其實是瞧見了他的。 要是不遇見,他或許會活得更開心些。 “妻主!” 撐著傘尋來的沈原心中一驚,急急躲進有她在的屋檐。 小笨魚面上有哀色,眼神也迷茫的很,她似是看見了沈原又好似什么都沒看見,只喃喃喊著他的名字,“原原?” “妻主,我在呢,我在呢。”小郎君緊緊將人摟在懷里,剛剛桑璃派人去通知他的時候,沈原心頭就幾跳。 還好找到了人。 他的小笨魚重情重義,宋致又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永永遠遠也忘不了,放不下。 說不心疼,都是假的。 “原原。等三日后放榜,你能不能陪我去陽平一趟?”蘇錦靠在她懷里,“我想正式地與他道別。” “好,我陪著你。”緊緊攥住她的手指,小郎君輕輕笑道,“妻主,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月落日升,朝朝暮暮又幾日。傳臚放榜后,不少人都來沈府慶賀。 今一大早,宮里便來了人請蘇錦。 待未時一過,街上遠遠已經有了鼓樂之聲。 燃了白木香的臥房,溫容含笑坐在軟榻上,瞧著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的沈原。 “爹,你瞧我這身衣衫怎么樣?” 小郎君緊張得半日都在試衣服,生怕一會蘇錦披紅簪花,打馬游街至沈府,自己穿得不夠得體。 “好。” “爹!您都說了一早上好字了。”沈原皺眉,“您就是在敷衍我。” “怎么會是敷衍。”溫容忍俊不禁,點了點他的額頭,“我家原兒本來穿什么都好看。” “可是,可是今不是不一樣么。”小郎君委委屈屈,昨夜里他問小笨魚,她也說穿什么都好。 沈原悶悶不樂,她果真是條笨笨的魚,半點都不懂少年郎的心思。 “原兒,一切隨心便好。爹想潤元她,也是這個意思。” “隨心?” 小郎君低低念了幾遍,忽得想起她藏在小木箱里的那副畫,急急指使著淮安,“快去把我那件松石綠的拿來。” 廣袖翩然翻飛,更是襯他如玉的面色。 站在府門前,縱然遮了帷帽,也恍似仙君踏云而來。 鼓樂聲近,沈府門口為了不少觀禮的百姓。 遠遠而來的高頭駿馬上,蘇錦披紅簪花,水眸含笑。 她當真適合紅色,沈原瞧著便羞紅了臉,再看那么多郎君爭著往她懷里扔花,心里又有些酸意。 “恩師、師公。”蘇錦下馬躬身行禮。 狀元歸第,周圍百姓都眼巴巴瞧著她發髻上那朵花,也不知會落在哪個郎君手中。 沈原亦是緊張。 如墨似夜的丹鳳眼靜靜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看著她親手將簪花獻上。 “原原。” 到底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蘇錦面上通紅,輕輕替他摘下帷帽,踮腳將花簪在他玉冠旁。 他的小笨魚緊張的聲音都有些發顫,目色卻依舊堅定,“愿君知我心,比翼共連理。” 于眾人之前,于天地之間。 她坦誠了自己的心意與滿腔愛慕。周圍的起哄聲一陣高過一陣,那雙溫溫柔柔的水眸之中,只有同樣紅了臉的小郎君。 * 從京都去陽平,她們果真在蘇錦舊屋對面的那座山坡上,尋到了宋致的墓碑。滿地的青草上,孤零零立著一個小土包。 宋太尉到底惦念這一個獨子,便將這塊山頭買下,遣了守墳的婢子每日精心看管。 她們才走近,便有婢子上前詢問。 蘇錦剛報了家門。 婢子戒備的眼神一松,“原來是蘇姑娘!” “你知道我?” 婢子跪在墳旁,哀哀道,“公子說,他曾與姑娘有一年之約。待春試過,故人便會前來。” 她眼中有淚,“如今公子總算等來了他一直惦念的人。” 蘇錦微怔,忽得憶起去年那時,那雙桃花眼里的波光瀲滟。 有些事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可是不經意間又會突然浮現,清晰到每一處細節。 沈原站遠了些,他知曉小笨魚定然有些話要與宋致說。 飄揚的紙灰,被風吹得洋洋灑灑。 誰也不知蘇錦說了些什么。 宋致的墳前,只留下了她從清涼峰摘來的桃枝。 春又來,桃花開得正艷。 馬蹄噠噠,輕輕踏在官道之上。 四月伊始,沈原的婚服終于縫制妥當,小笨魚如今入了翰林院做修撰,陛下念其救洪有功,特賜府邸以示嘉獎。 他見過她朱衣玉帶位極人臣的模樣,也瞧過她披紅簪花打馬游街,如今,小郎君終于等到小笨魚穿著婚服來沈府娶他。 紅綢高掛,喜意連綿。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在京都繞了一圈的喜轎穩穩停在狀元府邸。 一段紅綢,前頭握在蘇錦手中,后頭牽在沈原掌中。 羞紅了臉的小兒女,只相互瞧了一眼,便情怯難當。暗暗把那紅綢捏得越發緊,如同月老廟纏上的紅線,連成天定的一對。 賓客連聲恭賀,簇擁著新人拜了天地。 夜色愈黑之時,前院里的說笑聲才漸漸小了許多。 一雙紅燭高高燃起,新房里安安靜靜,只有小郎君一人坐在床榻邊,他手里還捧著遮面的折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