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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文章、拍視頻和畫漫畫。”黃佳薇說,“外加名校光環,其實我們不怕出不了圈。你壓力別太大,我就是找了一些老朋友一起做著玩的,剛剛那些規劃是沈師姐非要我做的。” “沈筠師姐?”李成蹊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她給你投資了?” 黃佳薇給了李成蹊一個你懂我的眼神:“我注冊了個公司,她投一半我一半,你要投點嗎?萬一有一天我火了,你就是初創股東,說不定咱能一起上納斯達克敲鐘。” “要投也只能投我的壓歲錢。”李成蹊說,“但是我的心里還是發憷,我什么都不會……” “你知道這是個什么時代嗎?”黃佳薇看著李成蹊的眼睛,“這是一個全民皆記者的時代,一個新聞已死的時代,比起那些嚴肅板正的理論,我更希望傳達的是對整個社會的感知,你的感受力是最重要的,不要覺得你做不了——除非你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毫無感覺,但只要你有傾訴的欲望,你就是個合格的觀察者。” “跟我一起做點什么吧,李成蹊。”黃佳薇真是太會鼓動人,“進研究所,每天讀文獻整理資料打雜的日子是很安穩,但是人就活這么幾十年,你不想留下點什么,創造點什么嗎?” 李成蹊還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拒絕不了黃佳薇。黃佳薇的初創團隊一共有7個人,辦公地點就在黃佳薇的出租屋,大家大部分時候線上交流,偶爾會去她家開選題會,主要是為了吃火鍋,黃佳薇會在角落里架攝像機,既是為了后續的素材儲備,也是在記錄他們自己的生活。 黃佳薇在三微一端上廣泛布局,踩準了短視頻的風口,很快她又轉向專業領域,讓李成蹊他們基于自己的專業性做知識大V號,有分享黑科技的,有趣說理化的,李成蹊則勤勤懇懇地開始分析國際關系——黃佳薇敏銳地察覺到了未來十年的不確定性和新聞媒體不斷下降的公信力,科普類應當比情感類更有市場,她開始儲備第二曲線。 在江寄余不在的這段日子里,李成蹊好像沒有想象的那么孤獨。 在個體不斷成長的過程里,感情逐漸變成了內心的一片自留地,他們為守護這片自留地不斷努力,同時,在生活感到疲憊時,又可以從中獲得慰藉。 甚至連這段分離都并不是沒有意義,時間和空間給了他們一個讓彼此變得更強大的機會,他們能從一個更客觀的角度去審視要如何才能讓一段感情長久地維系起來。 江寄余的第360個禮物盒子里是一張手繪的機票,目的地是從北京到莫斯科,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見一面吧。” 李成蹊怎么能拒絕這個提議。她早就準備要去一趟俄羅斯,提前學了一年時間的語言,給江寄余的禮物盒子已經分批寄出,簽證也已經辦好,一切準備就緒,就是為了能跟江寄余在異國他鄉一起跨年共度新年。 迢迢光陰,重重山水,李成蹊終于明白了努力的意義,人的一生會遇到太多的阻隔與困厄,但可以通過努力去戰勝這些不如意。 一年后,李成蹊在首都機場接回江寄余。 她的少年穿過洶涌人潮,大步朝她走來,并給了她一個用力的擁抱。 他們短暫地接了一個吻,李成蹊摸著江寄余的臉頰:“好像瘦了一點。” 江寄余沒有回答,只是抱緊了李成蹊。 回學校后,江寄余完成了推遲的畢業答辯,并且拿到了直博的資格,他將一邊繼續學業,一邊跟著鄭老繼續研究。 江寄余還讓李成蹊陪他去配了一副眼鏡:“好像因為疲勞用眼,有一點輕微近視。” 李成蹊為江寄余挑選了一副無框的細架眼鏡,江寄余戴著很斯文,李成蹊一邊覺得喜歡,一邊覺得遺憾:“雖然這樣是更有學者的樣子,但也讓我感受到你這兩年有多辛苦。” “做喜歡的事情,不辛苦。”江寄余低頭,有些不習慣地透過眼鏡片看著李成蹊,“但還是希望以后不要跟你分開這么久。” 時間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江寄余和李成蹊錯過的大學畢業典禮在研究生階段又補了上來,江寄余帶著一束白玫瑰、向日葵和洋桔梗扎成的花束,送給李成蹊,祝賀她結束學業。 他送給李成蹊的畢業禮物是三天前好不容易發出來的一篇核心期刊,在那篇論文的致謝里,他寫的是“獻給我的愛人李成蹊,你是不確定的生活里唯一的確定。” 畢業后的李成蹊把更多精力用在了自媒體上,這是充滿新鮮感的生活,她們一邊保持著一些純粹的理想主義,一邊又向成人社會靠攏。李成蹊看著黃佳薇跟許之衡分手又復合,復合又分手,黃佳薇的傳媒矩陣越做越大,員工越來越多,她不得不在北京紡織廠改建成的藝術園區里租了個辦公室,在小出租屋里一起打火鍋的時間,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 李成蹊二十四歲那年,江寄余跟隨團隊南下前往位于舟山群島中的海軍基地,他們又一次異地分隔。 有一天,喝多了的黃佳薇問李成蹊:“你怎么跟江寄余還能在一起?” 李成蹊反問她:“你怎么就跟許之衡分手了?” “他啊……我們一開始就不合適,你看,他現在去了頂尖的咨詢機構,那是一等一的業界精英,而我呢,吃了上頓沒下頓,只會瞎折騰。他年輕的時候,或許會覺得我有趣,但許之衡這個人,本質是非常傳統的中國式男人,他完全遵循著社會時鐘,不會讓自己的人生軌道出現偏差,他最后會選擇的一定是那種宜室宜家的溫柔姑娘,他們會買房子、生小孩,成為精致中產階級,然后瘋狂雞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