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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贗君在線閱讀 - 第189頁

第189頁

    “交給你,讓你效仿仇致遠,拿去脅迫段延祐嗎?”

    段博腴目光微凝。

    “你今天同我說這么多,不就是向我展示你那滔天的權(quán)力欲,好讓我相信,將骨戒交給你,會讓段延祐不好受,”梁珩低聲道,“可是丞相,你太聰明了,也太懂得如何欺騙別人,我如何能確定,你不會徹底銷毀骨戒,保住你的外甥,也保住自己輔政外戚的地位……”

    “我不會將骨戒交給你的,”梁珩狼狽地縮在牢房角落,抬頭望向“舅舅”熟悉的面孔,“因為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br>
    段博腴沉默半晌,道:“既然如此,你不愿告訴我,本相只好去問沈育了。”

    他走了,足音熄滅在陰冷的走道里。梁珩失去最后的力氣,他在這充滿血腥與死寂的北寺獄中閉上雙目,試圖回憶自己作為棋子的人生最初的記憶里,是否留下過親生父母的痕跡,當然那是徒勞的。

    耳邊響起抽泣似的喘息,他分不出來是信州亦或是自己。

    二月初八,春分,忌動土、拆屋。

    新帝榮登大寶,做的第一件事,是將原東宮所在拆毀。卸畢大殿的梁柱,又挖出庭院的古樹假山石,那架勢大約是要將東宮徹底夷為平地。有好事百姓圍觀,可得一二片宮殿的磚瓦,回去墊灶臺,也有富人掏錢購買青宮家具,以討個貴氣。

    沈育身披蓑衣、頭戴斗笠,隱在人群后,眼見昔日讀書作樂的宮苑被拆毀殆盡,曝露出坑坑洼洼的石地。如同遭人凌虐的面目。

    工人將仇千里送給梁珩的古木抬出大街。沈育猶記當時抬樹進宮的盛況,為了這棵樹,梁珩選址都廢了老半天勁,他苑里的樹很多,有幾株據(jù)說是幼時撫養(yǎng)他的宮女所栽種。

    如今全給挖走,抬至大街上,有人眼尖道:“樹根里好像纏著東西?”

    工頭摘下來一看,是一方妝奩,已很陳舊,漆色脫落得斑駁。

    “莫非是東宮娘娘的?”

    “瞎說,東宮哪里來的娘娘?!?/br>
    收貨的商人連忙說:“也算宮里流出來的玩意兒,我出五兩銀。”

    工頭樂呵呵的,將破匣子遞過來。

    “十兩?!?/br>
    沉甸甸的錢袋向工頭拋來,那匣子被一個年輕人接走,商人道:“我出十五兩!小兄弟,你拿去有甚么用?我買回去哄娘子的!”

    沈育不作理會,將螺鈿妝奩揣進袖中,七拐八繞回到客店。

    匣子并不如何金貴,流落到市面上,亦只是尋常貨色,并不像是貴族女子的所有物。許是當初那宮女連同樹苗一道埋進的土里。里面裝著一支絨花發(fā)簪,沈育取出來應(yīng)日細看,木簪端頭似乎有一道微小罅隙。

    擰動之下,罅隙擴大,最后裂為兩截,中空里卷著一條細絹。絹紙舒展,滿卷黃舊的顏色,蠅頭小字如無數(shù)小蟲,蠶食著縱橫紋理。

    絹紙一撕兩半,段延祐拍案而起,怒道:“你去告訴江枳,不想做事了可以滾,非得激怒朕賜他三尺白綾么?!”

    堂下許椽、羊悉等噤若寒蟬。

    殿外通傳丞相覲見,眾人方才松口氣。段博腴不為這引而不發(fā)的緊張氛圍所動,笑問:“陛下何故動怒?”

    段延祐冷冷道:“江左監(jiān),管得太寬,敢管到朕頭上。想必是事事都心存不滿,換個皇帝恐怕才能如他所愿?!?/br>
    這才幾天,他已完全暴露出與父親一式無二的偏激性格。

    舅甥二人默契十足,段博腴一至,段延祐便屏退旁人。

    “江枳是廢帝啟用的人,”段博腴道,“此人甚為典型,效忠君主而非忠于社稷。陛下非得要用他,也不是無法,常言道忠臣不貳主,除去先主,就只剩陛下一人可以效勞了?!?/br>
    段延祐佯作才記起,道:“是也,那人還羈押在北寺獄。朕記得吩咐過,不許對他用刑。”

    “自然不曾?!?/br>
    “今夕何夕?”

    段博腴答:“已至春分日?!?/br>
    柳暗花明逢日暖,春分不減社前寒,這一日正適合結(jié)束舊的恩怨,開啟新的紀年。

    段延祐露出丞相式的笑臉:“那么就在今夜做個了斷吧。”

    第105章 賜金樽

    梁珩受困于北寺獄,已是求生無門,插翅難飛。但他腦筋尚能轉(zhuǎn)動,沈育不曾告訴他骨戒仍存,亦不曾透露過是如何銷毀骨戒。若段博腴所言非虛,沈育那時為何要留下這個禍害?

    火光從盡頭照來,段延陵出現(xiàn)在門前。

    他將油燈放在燈架上,卸了牢房門鎖,身后無人跟隨。梁珩仰頭看他,等待他是將自己放走,或是了斷。

    晦暗的空間里段延陵也看著這個素來金枝玉葉的人,被糟踐得虛弱、落魄。

    他俯身靠近,梁珩已在墻角,避無可避,浮現(xiàn)出厭棄神色。段延陵不為所動,貼到他身前,兩手繞到身后為他解開緊縛的繩索。梁珩被捆麻的雙手這才恢復(fù)些許知覺,他似乎能感受到段延陵溫暖的體溫。

    “陛下要見你?!倍窝恿暾f。

    那錯覺的溫度又飛快流逝了。

    沈育冷得一個哆嗦。二月春風狂似虎,吹得他鬢發(fā)亂飛,這讓他想起年年妖風送來的兇兆。

    一朝天子一朝臣,梁珩禪位后,朝中少有可信賴之人,沈育所能依仗的,只有曾經(jīng)出生入死的臺衛(wèi)。那時梁珩需要耳目,臺衛(wèi)便訓(xùn)練出一套暗中接洽的門路。舊主去后,新主上位,不怎么搭理這支孤兵,先時升鄒昉做城門校尉的調(diào)令也被按下,轉(zhuǎn)而讓他接了沈育的班,鄒昉或許因此有點想法,一直未對新帝坦誠相待,這道暗門便為梁珩與沈育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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