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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贗君在線閱讀 - 第150頁

第150頁

    “你的時機選的好,”宋均說,“遇上水害,好幾個府衙,根本來不及管理書佐臺,我便順利進去,抄來了卷宗。汛期過后,又要清點各州縣倉廩情況,我借機搜集得一些訊息。全在這里了。”

    他伸手一摸懷兜,空落落的。這才想起已換了衣衫。

    幸而鄧飏沒迅速將他穿來的一身破布衫丟了,找人拿來,從中翻出一卷拳頭厚的竹簡。

    “不是天天泡水來的么,”宋均嘿嘿一笑,“我想著,用墨水指不定要暈了,就用了刀刻。”

    展開竹簡,一葉葉細條上,果然是深入紋理的刻痕,筆畫工整,辨認清晰。使用時,只消以墨粉填實,字跡立現。

    二人見了這份竹簡,都無話。半晌,鄧飏才無比欽佩地道:“宋兄,吃苦耐勞、孜孜不怠,我實不如你!將來廟堂之上,定然有你一席之地。”

    “殿……陛下怎么說?”宋均舌頭一卷,把殿字吞了回去。梁珩在他心中,仍舊是當年除夕夜來家里蹭年夜飯那模樣,如今殿下已經是陛下了。

    沈育這才笑了一下:“他很想親自來見你,無奈最近身邊有條甩不開的尾巴。我不讓他來,還氣了好一陣。”

    “這……”宋均頓時緊張起來。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為師弟是全依賴從前的一點情分,托庇于陛下,生怕哪一天,梁珩嫌沈家的事太麻煩,干脆將沈育一甩了之。

    “你可別再像以前儲宮念書時那樣,態度隨便,對陛下萬務謹言慎行啊。”

    鄧飏自然心知肚明,呵呵冷笑:“宋兄,你平白擔心了。育哥兒就是掀了金鑾殿的頂,咱們那位小陛下,也只會關心他手疼不。”

    沈育正襟危坐,背后給了鄧飏一記手刀,將宋均辛苦帶回的竹簡卷起,收入袖中。

    “我回頭便遞呈陛下。師哥,多虧你,事情總算有所進展了。”

    段府。入秋,院里開始落葉,書童拿了把苕帚,打掃枯樹葉。福壽仙桃格扇下,一張茶案,段博腴分了兩個釉盞,閑閑斟了茶,段延祐低頭擦拭一柄劍,碰也不碰那茶水。

    段博腴和煦道:“舞刀弄槍有什么好的,哪用得著你親自上陣,自有人為你打頭沖鋒。”

    段延祐一聲不響,段博腴又道:“位至王侯將相,便向往煮茶撫琴的風度,只那馬前小卒、侍衛奴才,才成日帶刀佩劍。”

    段延祐哈哈一笑,他本五官疏朗,面帶笑容時自然英氣勃發,無奈此人在人后,總是滿腹心事,鮮少展顏,眼下的笑容,也是嘲諷居多。

    “說的是哥哥?”

    段博腴也笑,他則笑得很斯文,帶著一種我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淡然:“天子近侍,不也是奴才么。”

    段延祐道:“我看不然。南亓皇室,與北晁皇族,俱是武將出身,可見使文弄墨,終究敵不過以力相君。”

    段博腴不與他爭辯,端起茶盞,鼻端與舌尖同時品嘗到苦澀醇厚的味道。至于這是東西市隨意買來的次茶,還是名山進貢的佳品,其實嘗不出來。

    過來一個小丫鬟,到得格扇前,行了一禮,對段博腴說:“大公子在夫人處,要用過餐后再來向相爺請安。”

    段博腴皺眉道:“叫他先來過,再回去吃飯。”

    那小丫鬟在主母跟前侍奉,膽子忒大,原話奉送道:“夫人說,相爺自有心肝兒的野貨陪著,將她娘倆忘記一時半刻也成。”

    段延祐聽著那話,將劍收回鞘中。院里掃落葉的書童拖著苕帚上前,迎頭給那小丫鬟一扇,扎苕帚的枝杈劈頭蓋臉掛了人家滿臉血痕,小丫鬟猝不及防尖叫起來。

    書童掃葉子似地把她驅趕出院子,尖叫聲穿透后院通向西廂。

    段博腴還在喝茶,怪道:“你最近,脾氣愈發不好了。”

    段延祐陰沉著臉。

    不出半刻,本和娘親一道用膳的段延陵就來了,顯然是得了丫鬟的哭訴,臉色不比段延祐好看。

    “我來了。”

    “坐。”段博腴給兒子倒半杯茶水。

    “陛下召見了許椽,”段延陵冷漠地說,“給了他一份報告,是沈育派手下調查的田稅戶稅。”

    段博腴略一思考:“司農署里有童方的眼線,因擔心打草驚蛇,許椽一直不好下手詳查。沈育是怎么搞來這一份的?”

    “不知道,”段延陵盯著別處,“你要我去問問嗎?他現在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告訴我了。”

    段博腴和藹道:“那算了,別破壞了你們表兄弟的感情。”

    只這一件事,匯報完,段延陵是一刻也不愿多留,徑自回了前廳,安撫他脾氣火爆的親娘。

    兄弟兩個一句交流也無,段延祐此時才抬頭,瞥眼兄長背影,神情似笑非笑。

    “哥哥就是做了別人的狗,鏈子還牽在爹手里。”

    段博腴大為奇怪:“那是別人嗎?那可是他表弟。”語罷笑了一下,語氣十分親切地道:“表的也是親的,都是一家人。”

    因著宋均雪中送炭的一份情報,許椽那邊按圖索驥,連月以來暗中調閱了始興周邊數個郡縣的賦稅賬目,進展如飛。羊悉則更是不動聲色,以至于常使沈育懷疑,他究竟有無在尋找人證。

    秋日顏色冷,白霜凝草葉,峭風梳骨寒。

    梁珩還是著涼了,太醫署的醫官來給他看過,開了方子,小黃門就在檐下煎藥,氣味苦澀,恍然間又是先帝在鳳闕臺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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