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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燭火被熄滅,黑暗中梁君末聽見楚云閑平穩的呼吸聲,睡意全無。 今夜突然問起楚云閑的字,并非他心血來潮。在楚云征的手札上,有一句話被他單獨寫了一頁,全篇僅僅八個字,沒有任何注釋。梁君末看第一遍的時候就覺得驚訝,不明白楚云征的意思。今夜重看,才覺出兩分不對勁,問出楚云閑的字后,為之動容。 “閑于兵甲,習于戰攻。”這剛好是楚云閑名字的出處,而閑的意思被完全改變,和楚家的初衷相去甚遠,又更貼合楚云閑的處境。 “大哥,你早就料到會有今日嗎?”梁君末喃喃自語,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他能夠體會楚云征提筆寫下這八個字的心情,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為人臣子,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他寫的不僅是簡單的一句話,也是楚云閑的命運。 楚云閑毫無防備,已經熟睡。梁君末側身,遲疑著伸出手想要把他摟進懷里,又怕驚醒他,手僵在空中慢慢收回。如此反復幾次,最終把心一橫,將人摟進懷中,將臉埋在他頸邊,咬牙止住心里翻涌的思緒,深吸口氣,方才道:“我會讓你做回逸之,不再背負季習的命運。” 梁君時說他有事要處理并不是在欺騙梁君末,他的確出來找人談事,只不過這個人是李玉寒。之前梁君末送給楚家的四件禮物中,佛手是向李玉寒借的。世人只知道佛手醫術高超,行蹤不定,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青羽閣的長老。 因為讓佛手去楚家幫忙是李玉寒提出來的,梁君時去借人時他也爽快,沒有討價還價。李玉寒這般大度,梁君時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想答謝李玉寒的幫忙,今夜得空便約他出來。 要說梁君時對李玉寒的心思一點也不清楚那是假的,他不是趙懷那種木頭樁子,常年和別人打交道,游走在商人與朝堂之間,精于人情世故,對感情這種事情也很敏感。他之所以一直裝不懂,是李玉寒的感情來的突然又蹊蹺。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很多時候都讓人捉摸不透。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面對李玉寒的愛慕,梁君時覺得恐懼。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情,渾身戰栗,心口悶痛。李玉寒外熱內冷,他的心比雪山還要寒冷。突破外層的火,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無窮無盡的冷酷。 梁君時本能的抗拒和逃避,李玉寒對他越好,他越想逃的遠遠的。就好像上一世他和李玉寒之間有著牽扯不清的恩怨,他深受其害,所以這一世拼命的想要遠離。可偏偏他又無路可逃,一次次的闖進李玉寒編制的陷阱里。 李玉寒利用青羽閣的勢力,幾次在緊要關頭對王府施以援手,無形間,王府欠下的人情難以償還,偏偏李玉寒還什么都不求,只要梁君時愿意和他保持友好合作的關系。他就像蟄伏的蜘蛛,在角落里編制好網,等待把梁君時‘一網打盡’的時機。 被李玉寒拉上街夜游,梁君時幾次想要掙脫他的手都被牢牢的拽住。 “君時,他們都在看著我們。”李玉寒也不嫌冷,手里還拿著折扇。他握著梁君時的手,微側頭看著他,笑著提醒。 街道上的人很多,兩個樣貌俊朗的公子拉拉扯扯,大家不由的好奇多看兩眼。都城百姓的八卦力一點也不弱,梁君時還不想成為茶樓說書人口中的主角,好言好語道:“李閣主,請自重。” “我不覺得牽著你有何不可。 ”李玉寒佯裝不解其意,笑的一臉無辜。 梁君時無奈苦笑,他無論是惡言相向還是好言好語,聽在李玉寒耳朵里都沒差,這個人總能變著法子曲解他的意思,讓他不好在把話題接下去。 見梁君時不在做無謂的掙扎,李玉寒心滿意足的和他十指交扣。前世他虧欠梁君時太多,這一世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可是他忘了,這一世這個人不喜歡他。 前世是他糊涂看不明白,以為梁君時別有用心,卻不知道梁君時才是至始至終都對他最無防備的哪一個。讓他住進王府,給他提供保|護|傘。甚至違背梁君末的命令,調用家軍為他平亂,被梁君末動家法,咬牙抗了四十鞭,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 重來一世,李玉寒不會再犯和上一世一樣愚蠢的錯誤。看著身邊人恬靜美好的面容,他真的覺得上天對他不薄,愿意給他改過的機會,讓他可以挽回。 想當初他從前世的混沌中緩過神來,真的覺得前世如夢似幻,看似縹緲又真切的讓他痛徹心扉。 梁君時慘死紅袖街,而他被人灌醉,醒來懷中就是梁君時的尸體。自己貼身的劍刃沾滿鮮血,握在手中。梁君末幾乎帶人掐著點到,人贓并獲,讓他百口莫辯。 “下雨了。” 梁君時忽然停下腳步,細雨如針,落在他的臉上,冷的刺骨。他仰頭,伸出手去接雨滴。冰冷的觸感,讓他手心的燥熱褪去不少。他的雙眼倒映塵世的燈火,溫暖,安寧。 李玉寒抬手蓋住他的眼睛,低頭在他唇上輕點。且輕且淡,就像這秋雨,輕觸時冰涼,然后很快感覺就淡去。唯有那股心悸縈繞在心底,久久不散。 作者有話要說: 閑于甲兵,習于戰攻:熟練兵法戰術,在戰場上則擅長進攻戰斗。閑通嫻。 出自《戰國策·燕策二》,在這里引用的時候,我稍微延伸了句意。 第二十八章 :朝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