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憂思終成疾
半晌,他放下雙手,冷冷道:“我的確是做了些什么,但你覺得以青門的勢力我能攔阻的住么?就算隱藏一切線索,也只是在楚國范圍之內。西月,昆國,甚至是你蘇國,有一個人一手遮天,覆蓋了所有線索,令你止步真相之外。如此大手筆,卻只是為了一個女人。偏還陪著你演戲,陪著你歷盡危險來到楚國調查此事。我倒真不知道他這是唱的哪一出了。” 他仰首輕嘆一聲,忽然不想說上官陌,轉了話音道:“淺meimei你何嘗又沒有在算計?接近我,接近白蒙,接近上官克,使出各種手段套消息。”他嘆了一聲,“我還是輸你一籌,終是被你逼的說出了你想知道的。或者說,我是輸給了自己的心。因為愛你而生起的嫉妒之心,占有之欲。” 他似乎沒了力氣,仰面躺倒在地上,眸光對著夜空中的朗月不動。 蘇淺聽著他的話一怔,她很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瞞不過他的眼睛,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她還是有些愧意。她久久不能言語。 兩個人似乎都不愿再說什么,萬物陷入一片沉寂。 過了不知多久,兩人似乎都睡著了一般。露水露了兩人滿身都一無所覺。后來不知是誰先爬起身,兩人一前一后木然地往太子府走去。 在門口分了手,一個回了龍淵閣,一個回了歸云苑。蓮兒幾人等的似乎很著急。見她帶著一身冷氣進了房間,不由都又喜又驚又心疼。 “公主這是去了哪里?怎的這一身冰冷的?”幾人圍著她,見她沾了一頭一身的泥草,一身的露水,涼氣侵人,齊齊心疼,杏兒埋怨道:“奴婢去了好幾趟龍淵閣,都沒找見公主,流云說是公主和太子似乎吵了架,跑出去了,楚太子去追您了。楚太子平日何等貼心的人,今日怎么把公主氣成了這副模樣?” 桃兒忙去燒熱水,金子蓮兒給她將身上的濕衣裳換下,她沉默著不語,表情木木的。幾人嚇得不知所措,蓮兒忙要去找楚太子。蘇淺忽的一把拉住她,淡淡道:“我沒事。不必去找他。”頓了頓,問道:“墨凌呢?” “出去尋你了。聽見你和楚太子吵了架,你們兩人都不知去向,便出門去找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眾人齊齊圍著她忙活,她心中不由一暖。 “發訊號叫他回來吧。他傷還沒好。”她說了一句,便躺到床上去了。 桃兒很快燒好了熱水,她躺在床上疲憊的不能動彈,幾名侍女七手八腳將她弄到浴桶中,在熱熱的水中泡了小半個時辰,將寒氣驅散,才將她從水中撈出,擦干了換上干凈的衣服,桃兒催動內力將她的頭發蒸干。 她被眾人送回到床上,眼一閉便睡了過去。 幾名侍女怕她染了風寒,輪流著服侍她。墨凌回來替她把了脈,開了藥方,在太子府的藥房里找到了藥,杏兒連夜去給她煎藥。 到了半夜,她還是發起高燒來,渾身guntang,囈語不斷。侍女輪著給她擦身降溫,墨凌又尋來上好的解表退熱的藥,給她服下。折騰到天亮,燒似乎退了些,人也迷迷糊糊睡著了。眾人輪流去休息,留下蓮兒和金子照顧她。 清晨時分上官克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嘴上的狗皮膏藥已然揭去,他不知用了什么好藥,唇邊一點痕跡也無。他本是要來興師問罪,一進門卻見她昏迷在床上,蓮兒同金子守候在床邊,面容憔悴。 他一愣,問道:“這是怎么了?” “克皇子。”兩人起身微微福身見禮。蓮兒沉著臉道:“克皇子若是要找我們公主算賬,今日不巧得很,公主病了。克皇子還是改日來吧。”她口氣僵硬,不見一絲好語氣。 上官克一僵,哼道:“還真是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婢,說話口氣和你家主子一樣沖。”他上前一步握起蘇淺的手腕,金子一驚,忙把住他的手阻攔道:“克皇子這是做什么?” 他推開金子的手,哼道:“還能做什么?給她把脈。” 金子剛準備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上官克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嗤笑一聲,道:“別跟本皇子說些有的沒的。你家公主何時還將男女大防放在心上了?” 他手按在她脈搏上,須臾,斥道:“看著壯的像頭牛,平時橫行又霸道,誰知里面弱成這樣。這破身體再不調理,估計該廢掉了。你家公主成日介都瞎想些什么東西?這樣憂思過甚下去的話,該得失心瘋了。” 蓮兒斥道:“克皇子別胡說八道了,就算你貴為皇子,這樣排揎我們公主我們也是不依的。” 他不理蓮兒的話,問道:“可開了方子?” 蓮兒道:“墨侍衛開了個方子。” “拿來我看。”上官克起身離開床邊,臉上有一絲凝重,口中嘟囔著:“把身子糟蹋成這副破樣子,是要等他回來心疼死么?” 蓮兒猶豫著該不該拿方子給他看,臉色幾經變幻,最終還是將方子遞給了他,他掃了一眼,哼道:“那個凌美人倒也是個精通醫術的。只是她日日不眠不休,憑是什么好藥好方子也是不頂用。你們這些婢女該好好看著她睡上幾天了。”他把方子還給蓮兒,看了一眼昏睡著的蘇淺,憤了一句:“真是個蠢女人。”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真是個囂張的混賬。”迷糊中的蘇淺嘟囔了一句,上官克腳步在門口頓了一下,假裝什么也沒聽見,揚長而去了。 龍淵閣里雖然不像歸云苑這般折騰了一夜,卻也好不到哪兒去。楚淵重傷剛剛復原,又連日cao勞,身體實在是外強中干,回來雖然流云流月伺候他沐浴過,半夜亦是發起了高燒。流云流月守在床前一夜,天亮時高熱退去,他蘇醒過來,流云流月卻已趴在床邊睡著了。 他叫醒兩人,吩咐她們回房休息,自己卻移步往歸云苑來。 流月喊住他道:“殿下,淺蘿公主昨夜也是一夜高燒,如今怕是還沒醒呢。殿下此時去了怕也是見不到人。殿下就算執意要去,也該換身衣服收拾齊整了再去,這樣子去叫淺蘿公主情何以堪?” 楚淵打量了一眼自己,雖然昨夜沐浴后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但一夜折騰,早就皺巴巴不成樣子,腰帶也松松垮垮的,他皺了皺眉,淡淡吩咐道:“更衣。” 流云忙去衣柜里拿衣服,一番收拾,總算穿戴齊整了。雖然面容依舊蒼白沒有血色,但總算比剛才看得過去了。 他洗漱一番,早膳也未用,急急往歸云苑走去。 上官克已經離去多時,床前守候的人換成了杏兒和桃兒,兩人正發愁如何給她喂藥,她昏睡不醒,牙關緊咬,撬都撬不開。 楚淵進來,兩人沒好氣地一禮,抬眸見他也是一臉的憔悴蒼白,本來一肚子的牢sao埋怨哽在喉頭一句也說不出來。 楚淵看了一眼桌上杏兒熱了好幾遍的藥,走過去端起來,來到床前,一手扶起蘇淺,一手端著藥碗放在她唇邊,輕聲道:“你不吃藥,他就算有命回來,你也沒命見他了。到時候你就算有千般嗔癡萬般怨恨,他也不會知道。” 蘇淺忽的松開了緊咬的牙關。楚淵順勢捏住她下巴,將一碗藥一滴不剩的全灌進了她嘴里。 蘇淺眉頭緊鎖,卻是一滴也未往外吐。她平日就算病死,都不愿意喝這些苦藥湯子。 杏兒與桃兒齊齊送了一口氣,同聲道:“還是楚太子有辦法。多謝楚太子了。” 楚淵將藥碗遞給其中一人,扶蘇淺躺下,吩咐道:“你們去休息吧,我守著她。” 兩人面露難色,桃兒道:“楚太子也在病中呢,這怎么能行?” 楚淵擺擺手,道:“無妨。”他伸手一招,軟榻無聲地飛到床前,他往軟榻上一躺,不再說話。 杏兒與桃兒面面相覷了半天,也不敢硬將人趕走,只得無奈一嘆,一起退了出去。 如今歸云苑一院子的藥味,楚夢在吃藥,墨凌也在吃藥,如今更添了蘇淺,楚淵似乎也不打算走了,他的藥也被送來這里煎。 一時間杏兒忙活不過來,流云流月便過來和她一起看著煎藥。一時藥味彌漫了整個歸云苑。 上官克一天跑來好幾次,捂著鼻子埋怨眾人。侍女們不敢太無禮,不能狠斥責他,畢竟他身份貴重。倒是流云流月,對他十分尊敬,畢竟楚國理虧于他,他一句話,大約就可以決定楚國是和平還是戰爭。 雖然這里面極可能是他算計了楚國,但沒抓到把柄,只能自認倒霉。但蘇淺的侍女們心里總歸是對他有了疙瘩,對他都愛答不理的。 蘇淺反反復復,燒了三日才見好了。人本來就消瘦的不成樣子,如今更是成了病美人,風一吹就能倒。楚淵一直衣不解帶地在她身邊三日夜,直到她稍稍見好,才離開歸云苑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