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但邱元初覺得,即使是將來做丈夫,也要做最好的、最優秀的。 首先各種不良習慣,比如貪杯好色、吸煙賭博,都是萬萬不能沾惹的惡習。 邱元初披上外套,推開沉重的門,寒氣便迎面而至。 去看看父親新娶的那位繼母。 他裹著衣服,不含一絲感情的對小廝吩咐道。 作為邱府的長子,邱元初和那位早逝的溫柔女子相處的時間最長,相較于兩個弟弟對母親的感情更深,自然不會對父親用正妻之禮迎來的繼母有什么好印象。 現在閑來無事,他倒要去看看勾得老頭子一大把年紀還堅持續弦的小寡婦,到底是怎么個狐媚樣子。 要是安分的話還好說,邱府也不是養不起一個吃干飯的閑人。 但要不是個知情識趣的,占著輩分行驕橫跋扈之事,那就不要怪他不手下留情了。 已是深夜,邱元初摸到還沒來得及改變布置的喜房,毫不猶豫的打開大門。 凜冽的寒風一下子就涌進去,把屋內好容易積聚起來的熱乎氣沖散了很多。 然而邱元初對于自己半夜闖進繼母的新房沒有絲毫愧疚之情,反而穿著軍靴踢踢踏踏的朝內室闖進來,擺明了找茬的架勢。 小廝擔心起來什么沖突,但又不敢擅闖主人家的寢房,只能站在外邊等著,隨時聽著里面的動靜。 想象中的爭執聲并沒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平靜,是一種極其古怪、暗藏玄機的平靜,仿佛風暴醞釀前片刻的安寧。 小廝莫名的感覺心悸。 蒼天在上,邱元初在進房之前早就想好了幾句陰陽怪氣的話,來挖苦那個委身人.妻的男孩,給他在元帥府好好立個規矩,知道知道誰才是家里的主人。 可剛正式接下掌家名頭的新家主,邱元初萬萬沒想到在那個不靠譜的父親死去的第一天,自己的親生弟弟和才過門的寡母竟然躺在同一張床上。 僅僅是驚鴻一瞥,只看到那人雋美的側臉,邱元初似乎明白老頭子執意續娶的原因了。 纖長濃密的鴉羽烏泱泱簇在一起,唇角嫣紅,在昏黃的燈光下也不減半分艷色。 他睡得沉且甜,衣裳凌亂。 裸.露的小腿秾纖合度,手臂上的軟rou泛著粉粉的光澤,五官漂亮秾麗卻不顯半分女氣。 雪白尖細的下巴被男人單手托著,溫柔小心地吻上唇角,動作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急切。 軟軟的唇rou被壓得凹陷下去,邱元邇有些控制不住地沉溺于這種古怪的觸感,黯淡如豆的燈焰給兩個人籠上層香艷纏.綿的光暈。 邱元初看得有點呆,馬上就要沖破喉嚨的話突然哽在那里,脖頸起伏的弧度不上不下的滾動數下,有種難言的尷尬。 按照正常的做法,他應該厲聲喝止弟弟有悖人倫的荒唐行徑,把那個同時惑人的精怪驅逐出府自生自滅,以免禍亂家闈。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呆愣愣地盯著。 不著一物的雪白無暇的腳掌無意識地微微蜷縮,像是被親狠了一般,纖細的手臂虛虛地抵在男人的胸膛上,無力推拒。 兩人分開之后,那嫣紅的一點變得更加潤澤光亮,看上去鮮艷欲滴,像朵亟待采摘的裝飾用的艷花。 也像是沙漠里遇見的紅艷野果,激得干渴難耐的旅人唇齒生津。 擔心出事的小廝咬咬牙,低著頭沖進內室,看到里面的一幕幾乎快要瘋了。 二少爺! 他下意識喊了邱元邇一聲,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顫抖。 被嚇的。 邱元邇側著上半身,正好與定定看著他們的邱元初對上視線。 他沒有任何心虛或者退讓的意思,似乎感知到什么威脅性,把微生塵往自己懷里壓壓,有如求偶期的雄獸,對著每一個試圖接近配偶的同性呲牙咧嘴。 微生塵睡得再死,也被接二連三進來的人吵醒了。 他困得厲害,靠在人懷里很秀氣的輕輕打哈欠。 眼睫上垂著滴淚,將昏黃的燈光反射出奇異的色彩。 干什么呀?怎么這么吵? 雖然是質問的話,但是用困倦迷糊的小語氣說出來,總有點撒嬌的味道。 拉著對方衣襟擋聲音,像是只在沙漠里想讓自己舒服一些的小鴕鳥,抖著翅膀把毛絨絨的小腦袋埋進土里,假裝不受外界影響繼續睡覺。 邱元邇輕輕把微生塵放到床上,并沒有過多言語,只需要淡淡的一個眼神,兄弟倆就極有默契的明白對方的意思。 兩個人一語不發的同時離開父親沒來得及使用的婚房,走到寬敞的院子里。 邱元初看著眼前與自己幾乎等高的年輕弟弟,語氣中不知從哪里帶著興師問罪的薄怒,說吧,怎么回事? 就是大哥看見的意思。邱元邇干脆直接的承認下一切,我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 作為吸收了西方前衛思想潮流的畫家,邱元邇經常會做一些平城百姓看起來怪誕離奇的事情,僅僅只是為了好玩。 但這還是他頭一次這樣鄭重的做出承諾,意志堅定地要和一個人在一起。 不行! 時代早就變了,邱元初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可他卻斷然拒絕了弟弟的請求。 別說只是還沒娶進門的小媽,就算是明媒正娶,經過洞房的也未必不能考慮。 邱元初說不清因為什么理由,總之就是不想讓弟弟順利結婚。 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站不住腳的理由,從虛偽古板的三綱五常,到自由戀愛要先爭得對方同意,前言不搭后語的自相矛盾,每個字里都帶著心虛。 眼瞧著弟弟露出奇怪的眼神,似乎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勁。 邱元初忽然腦袋一抽,想起來另一個理由。 長幼有序,長子結婚之前,次子的感情生活先放放吧。 ??? !!!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總不能因為大哥不結婚,幾個弟弟就要一直當單身狗啊! 邱元邇簡直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為什么會聽到這么離譜的理由? 就像邱元初已經開始懷疑嘴巴它有自己的思想,可以自動說出完全不能順利通過腦回路的荒唐話來。 憑什么?你身邊連個親近人都沒有,更別說結婚的對象了,我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和微生在一起。 邱元邇大聲說道。 結婚對象... 邱元初默默咀嚼這個詞。 視線的余光瞟向父親新房的方向。 婚禮突然變喪禮,那里還沒來得及布置成喪事該有的模樣,仍然披紅掛綠、喜氣洋洋,像是真正的新婚現場。 如果沒出意外的話,這該是個洞房花燭、帳暖芙蓉的銷魂夜。 溫柔鄉,美人帳,錦緞被,瑞腦香。 香侵錦被翻紅浪,夢入巫山起雨云。 那個江湖術士,滿嘴跑火車的騙子或許有句話說得還挺對。 今天的確是個娶親迎親的黃道吉日。 細細的清風吹過,月朗星稀。 這是個晴朗的夜。 月很好,天氣很好。 人...也很好。 邱元初想起之前看到史料里記載蠻族的習俗。 據說那里的部族,父親死后兒子會繼承他所有的遺產。 包括妻子。 真是民風淳樸,父慈子孝呢 第91章 奶糖菟絲花 微生塵覺得自己困得厲害,四肢綿軟無力,躺在厚實的羽絨被中像是浮在水里。 盲者不辨白晝黑夜,時間的流速似乎變得很慢很慢,但虛虛地在空中抓上一把又從指縫間流出。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悠悠轉醒。 是有人在他耳邊很溫柔地講話,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臉,但可以想象到他的樣貌。 斯文娟秀的白皙側臉,鼻梁上夾著畫畫時用來放大觀察細微之處的單片金絲邊眼鏡。 手指穿過微生塵有些卷卷的發梢,掌心輕輕的在頭皮上打著旋,暖暖的很舒服。 溫熱干燥的唇在微生塵額頭上落下輕柔的一吻,我喜歡你,給我個追求你的機會好嗎?邱元邇充滿期待的、小心的詢問他。 白皙柔韌的手臂纏上男人的脖頸,壓著他的頭往下按。 邱元邇像一只聽話的大狗,順著微生塵的力道垂下腦袋,虛虛地枕在纖薄的胸口,甚至能聽到下面脆弱卻蓬勃心跳聲。 不用了。微生塵搖搖頭,嘆了口氣。 心跳聲亂了一瞬,變得劇烈起來。 邱元邇變得非常著急,明明開場和表白都練過很多次了,氣氛也掌握得剛剛好,卻仍是遭到拒絕。 你先別說話,讓我說。他急急地用指腹壓住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嫣紅小嘴,此時還微微張開,好像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完。 他急于表現自己,以至于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斷斷續續的,但只憑著一腔熱烈赤誠。 緊緊抱住懷里單薄的身子,邱元邇只覺得他瘦得可憐,細細小小的裹在被子里,像是糯米團子心心包著的甜味餡料,看著可招人疼。 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這種時候他也只能重復著心里唯一還清楚的話,拙劣但用力地強調著。 對于微生塵委婉的拒絕,邱元邇有點難過。 雖然和微生塵才剛認識一個晚上,但他很確信他墜入愛河了,心甘情愿被淹沒透頂,永世沉淪,不得出。 內心的酸楚、苦悶、郁結突然涌上來,他好容易說服了難纏的大哥,建立起堅實的內心防線,卻被拒絕的那一刻轟然倒塌。 邱元邇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艱澀沙啞,像是什么東西哽在那里,說不出來咽不下去。 你不用急得拒絕,只要給我個機會,我可以等,等多久都可以。 柔軟的手掌貼上他的唇,阻止接下來即將說出的話。 微生塵抱住了他的腦袋,柔柔的、暖暖的。 不用,不用給機會。 白而軟的小手貼上男人的面頰,慢慢摩挲,香甜粘膩的吐息在他發絲間纏.綿。 我答應你了。 邱元邇愣住了,他有幻想過微生塵答應會怎么樣,兩情相悅的快樂會是何等銷魂。 宣告全城的比這次更盛大的婚禮,新婚蜜月旅行,朝朝暮暮的日常生活。 牽著他的手,沿著筆直延伸的小路,向前走,走進霞光里,走過四季輪回。 也曾設想過失敗。 會遭到羞澀的婉拒,那么他將會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心意,潛移默化的讓對方離不開他,一點點軟化下那本就柔軟的心腸。 我答應你了。 然而就是這樣很簡單的同意,邱元邇卻像是聽到了什么難以理解的話,在心底一字一句的揣摩其中用意,咀嚼著每一絲回音。 內心的狂喜反而讓他出奇的冷靜,甚至還有心思問些別的事情。 為什么? 為什么會答應他? 是喜歡他的意思嗎? 邱元邇懷著忐忑而憧憬的心,他甚至能聽到心室中血液汩汩流淌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失憶,但總覺得以前應該是認識你的呢。 微生塵握著邱元邇的手,無神的眼睛空洞無物,看上去像是漂亮的洋娃娃,在燈光下折射出流麗的光彩。 邱元邇甚至能在他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平平無奇的,和這四周一切普通的事物同樣,在被神明納入眼中時變得特別起來。 他掰著手指,繼續說,或許之前我們相處的就已經很愉快了,一切不過是順理成章。 含著溫柔的笑容,他抓著邱元邇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我很開心,想必那個有著之前記憶的我也是喜歡你的。 手下的跳動是活潑的,有健康節律的。 不,并不是的。 邱元邇想說其實他們在兩天前甚至沒見過面。 但微生塵還在說。 他仰面躺在邱元邇懷里,嘴里的話音調像是在呢喃,但字字清楚。 既然一定會在一起,為什么要花那么多無謂的精力,平白浪費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呢? 不是的,在微生塵身上沒什么會是浪費。 但在一起的時間確實值得珍惜,兩情長久,暮暮朝朝,寸光寸陰。 邱元邇終于還是放棄了解釋,回身擁住微生塵。 手臂僵硬,虛虛地抬在半空中,既想狠狠用力揉進骨血之中,但還擔心對他有一點點傷害。 皎潔月色悠悠傾瀉在床上,灑下流淌著的光華,給在夜色中慢慢靠近的兩個人攏上層迷蒙的輕紗。 這樣溫馨、幽涼的秋夜,外邊有些枯的葉隨著風嘩啦作響。 直至東方漸白。 信徒望月祈禱。 幸得神明垂憐。 醫館的郎中給微生塵把了脈,眉關緊鎖,百思不得其解,身體狀況良好,按理說沒什么問題啊。 讓你看病,沒病還看什么病?邱元邇心情急迫,看著郎中無能為力的樣子,甚至有些遷怒與怪罪,說話中都帶著刺。 那個之前沒能將老元帥治愈的大夫,此時對于府里的少夫人的病也沒有任何辦法。 所謂名滿全城,卻救不了需要救的人。 確定關系之后不久,微生塵就陷入長久的昏迷之中,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偶爾睜開眼睛寬慰地向邱元邇笑笑,喝一點不足以補充營養的湯羹,又長久的沉眠下去。 此時他更像個沒有生命的漂亮人偶,雙目無神,動也難得動一下。 這次已經是三天沒有醒過來了。 或許之前微生塵早有預感,臨昏迷時還在開玩笑安慰邱元邇。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幸虧早點在一起了,不然還不知道要錯過多長時間呢。 那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邱元邇在心里搖頭。 如果在一起的代價是分開,那么他寧愿將心思永埋,默默的守候在旁邊。 鮮活的靈魂似乎開始從那具精致漂亮的軀殼剝離,細微脆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慢,好像開始承受不住過大的負荷,即將走向崩潰和衰亡。 邱元邇在一個普通而安靜的清晨,最后一遍給微生塵清洗了身體,去正廳找到邱元初。 傳聞中前朝后期宦官掌權,有人送了那權勢滔天的大太監一株十方雪蓮,有活死人rou白骨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