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0)
他的樂樂在展望美好的未來。 這個未來里沒有他。 也不會有他。 齊瑾:其實 嗯?林有樂看他。 上次在龍門名邸房子談話時,齊瑾才剛想起那段日子,內心不安愧疚和痛苦掙扎,都讓他不敢直視林有樂的眼睛。 這次他卻看著,看著林有樂喑啞的說: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寧愿自己死,也想要保護你,讓你活下來的。 那幾年很不好過,我一直不肯承認事實,在我們公寓里過著你還在的日子,去法院接你,去你最喜歡的餐廳。后來又發神經的很恨你,為什么要讓我遇見你,不過想想,我們在一起的兩年足夠抵得上我想你、失去你的那些年。 齊瑾眼里有了淚,他試圖靠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如果是你活下來,你肯定會好過一點,因為你不愛我,沒遇到我之前,你也活得很好。你會傷心一下,然后懷念著我,慢慢回歸到正常生活 我也想那樣。但做不到。醫生說,一個人經歷的傷痛打擊超過他的最大承受程度,那個人就會瘋。 就像是大腦沒辦法統籌安撫遭受打擊的身體所有器官和思想,自暴自棄了。齊瑾說著突然笑了,這樣表情下,眼淚掉出來也沒那么難堪,他擦掉眼淚繼續笑,哽咽著說:在大腦沒辦法統籌的那段時間里,我對林叔叔林阿姨做了很壞的一件事,我把你搶走了。 但也就這樣了。 林有樂看他眼淚止不住,沉默的把手里的毛巾給他。 齊瑾接過摁在臉上。 毛巾上的溫熱早已經變得冰涼,他壓著一直沒拿開,說:車禍發生的時候,我救了莊梓俞。所有人都知道我跟莊梓俞一起活了下來,但沒有人知道,如果可以我更想跟你一起死。 我跟你一起死掉,一點也不會害怕,一點也不會痛苦。我最后也抱著你,死了就死了,重生了你也不會恨我。 但沒有如果,我救的人就是莊梓俞。 你永遠不會原諒我。 沒關系。齊瑾拿開毛巾,情緒已經調整了許多,他紅著眼睛看林有樂,笑,你別退學,你轉學吧,去讀重點高中,其他手續我給你辦。你肯定不知道,南澤是私立學校,其中有一大半兒是齊家投資。 我走了。 齊瑾說:其實我就是來看看你身體好點了沒有,我在衛生院已經給我哥打過電話,他派來接我的車應該快到了。 抱歉這么晚打擾了你,早點睡。 齊瑾把水瓶放下,起身的時候看林有樂坐在床沿,垂著的手動了動,緩緩抬起來,落在林有樂的發頂,也不弄亂他的頭發,只輕輕的碰了碰。 以前,齊瑾覺得有一首老歌很蠢,很矯情,很無病呻吟,歌詞矯揉造作狗屁不通。 它說有一種愛叫做分手,要為了愛放棄天長地久。 可他如果愛一個人。 只會牢牢的緊抓在手里,鎖起來,關起來,不管不顧,偏執己見。 為什么為了你失去你,為了你厲害你。 他不相信誰會比自己更愛,誰會比自己更能讓林有樂幸福。 他要變得很厲害,讓林有樂在自己的羽翼下庇護下每天開心可以肆意妄為,他不要給樂樂苦、樂樂痛,他們慢慢變老,所以不好的風雨都讓他牢牢擋住。 等他們都變成老頭后,他再在他耳邊悄悄說一個藏了幾十年的秘密。 雪停了。 齊瑾停住腳步,蹲下,眼淚已經流滿整張臉。 作者有話說: 凌晨那章沒說。 正文快要完結了的,剩下的會放在番外~ 第113章 錯誤指令 喵嗚。 林有樂怔怔的回過神,齊瑾已經走了,轉頭從窗戶中往外看,大門被好好的關上只是沒插門拴,而房間門則開著,雞蛋正在門口喵嗚喵嗚的叫。 他低聲喊:雞蛋,過來。 小貓聽見,踩著優雅的一字貓步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又喵嗚了一聲。 林有樂彎腰想抱起它。 雞蛋還小,身子靈巧柔軟能延展拉伸,一下就從他手中滑走,偏偏它走開幾步,又回頭喵嗚叫了一聲。 像是有什么要帶他去看。 林有樂看了雞蛋一會兒,見它停在那不走,還間或回頭喊了兩聲,到底是站起身。 這個時間點,哪怕村里有路燈的地方也都快熄了,何況林有樂家因為比較偏遠沒有路燈,差不多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 林有樂跟著雞蛋走了幾步。 又走幾步。 等聽到哭聲,林有樂才猛然回過神,發現自己不自覺中已經離家有一段距離。 他左右看。 附近大多都是農田,地處偏僻也沒什么左鄰右舍。 大概是知道不用擔心會擾民,所以齊瑾那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哭聲沒有壓抑,就像是要靠力氣把身體里所有的痛苦都變成眼淚哭出來一般。 林有樂沒看到齊瑾,只聽到聲音。 雞蛋還在不遠的前方帶路,小家伙很有靈性,察覺到他不跟了,就回頭來看,等了半息后又走到他腳邊,抬起前肢小爪子溫柔的碰一碰他腳后跟,再仰頭看,似乎是叫他繼續走。 但林有樂不再走過去。 冬天夜里氣溫本來就低,大山里既沒有扎堆的汽車排放尾氣,也不像城郊建許多工廠,三更半夜,寒風凜冽到連殘存的蟲鳴都停歇了,只山風呼嘯,針刺一樣鉆進人領子里,袖子里。 小路里橫側放著根電線桿,是村里準備往這邊搭路燈的。 林有樂走過去,坐下。 齊瑾還在哭,那哭聲真切,傷心到極致,讓聽見的人也跟著眼眶一熱鼻子發酸。 林有樂微紅著眼,表情怔怔。 他從沒見過齊瑾這樣。 上輩子從高中認識到后來在一起兩年,他甚至從來沒看到齊瑾傷心之類的情緒。 齊瑾連困擾和煩惱都不會太多,大概是遺傳了父母的經商天賦,學生時期是個學渣也不妨礙他把公司管理的有聲有色,也可能是因為有那么厲害的一個哥哥保駕護航,而齊家又是屹立不倒的參天大樹,注定他一輩子不需要經什么風浪。 所以齊瑾樂觀,開朗,對一切都抱有最美好也最善良的期待。 像是一個永遠不會熄滅的發光發熱的太陽。 至于他自己,苦日子里摸爬滾打里出來的,最喜歡的就是看到齊瑾這精神氣十足的樣子,有時候累得都只想癱倒了,看一眼齊瑾后又會覺得動力十足。 老天爺把齊瑾送給他,把他經年的暗戀和執念送給他,已經對他這樣好 再對生活有什么抱怨和怨懟,都是對這份恩賜的褻瀆和辜負。 而被生活和工作折磨得疲憊的身體充電方式,也從單純可愛的抱一抱,到貼貼親親,再最后發展成去床上滾兩回。 齊瑾朝九晚五上班,每天接送他去法院,雙休日他不上班,齊瑾那家伙閑得也沒應酬,兩人就膩歪,出門約會也好在家窩著也好,相處的每一分鐘好像都能擠出蜜來。 他們在一起的那兩年,真的太黏糊太黏糊 林有樂走神,他開始回想重生后齊瑾。 齊瑾做的事,說的話 特別是剛重生時,那張年輕活力十足的帥氣面龐,不避生的伸手來撩他頭發,站在辦公室外走廊上拍著籃球露出勢在必得的侵略眼神。 他們之間還有事沒說清楚的。 包括又不限于齊瑾說忘了又說想起來,那具體是什么時候,如果一開始沒想起來,為什么又會無理由的纏著他。 還有那掛在嘴巴上像是玩笑話的一見鐘情。 齊瑾對他一見鐘情? 怎么可能。 齊瑾又高又帥,在籃球場上是個風云人物,周圍女生們的尖叫都能震破耳膜!而他,只不過是個又矮又黑剛從鄉下進城讀書的木訥內向的書呆子。 只可能他對齊瑾一見鐘情,齊瑾怎么會對他有意思? 可是,齊瑾哭的太傷心了,而且還是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這讓林有樂難受到不想再一味的以自己的角度去全盤否定掉對方的感情。 他試著想,上輩子高一,齊瑾一天跑他們班幾乎有三五次,每次都是找的莊梓俞,可帶的小零食小玩意又都會給他多準備一份,約莊梓俞出去聚會什么也要親自來說順帶想起來再約一約他。 可就像齊瑾曾反駁的那樣,如果他找莊梓俞有事,兩家那么近彼此又有手機,信息交互方便得很為什么非要跑一層樓來到教室當面說? 如果是因為喜歡莊梓俞忍不住要時時刻刻見面,那又為什么高二他跟齊瑾冷戰之后齊瑾就來的少了? 不至于對他的厭惡蓋過了對莊梓俞的喜歡。 還有。 莊梓俞分明也是喜歡齊瑾的。 兩個人如果互相喜歡,一層窗戶紙而已,為什么七八年了還沒有捅破,以至于到最后發展成莊梓俞跟其他人訂婚。 似乎是有跡可循。 可在這段感情里他太自卑了。 從出身那一刻起,他跟齊瑾的身份就注定是天壤之別。如果不是他為了獎學金和南澤校領導給出的優渥待遇,或許一輩子到老到死,都不可能跟齊瑾那樣的人有一眼的交集。 齊瑾還在哭,聲音明顯嘶啞了,而且已經在漸漸遠去。 是齊淮派來接的人到了嗎? 林有樂恍惚一陣,回過神已經繼續跟上了。 派人來接? 呵。齊瑾根本沒在衛生院打什么電話,怎么可能會有人來接他。 他只是哭得幾乎已經累到發不出聲音,才覺得差不多夠了。 夠了。 已經夠慘了。 走在悄無人聲的小道,齊瑾覺得哭久了的嗓子傳來麻痹的鈍痛。 人真的奇怪。 手明明是自己同意放開的,卻又能委屈到天塌下來,像是世界末日。 眼睛酸痛。 人好累。 頭好暈。 今晚怎么辦,走回去嗎? 走上一天一夜能不能走回N市? 齊瑾不想睡覺,也沒地方睡覺,像一條被士人丟棄的狗,再帶滿身狼狽的去敲已經關門的衛生院也太凄慘可憐。 齊瑾不知道。 他的確沒給他哥打電話。 但來接他的人這會兒已經抵達亞山鎮,并且正一刻不停的繼續向這邊行駛,最多二十分鐘就會抵達村子。 甚至于七八分鐘后,車上的齊淮就會看到路邊那輛他送給他弟弟當做生日禮物的車撞在山體上面目全非的樣子,并且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齊瑾還不知道,所以他在黑夜中,一腳一腳的走到了貫穿村莊的馬路邊,再幽魂一樣,一步一步往離開村子的方向走。 山里的風不僅冷冽刺骨,還干。 扎得人皮膚疼。 林有樂雞蛋一人一貓停在路口,看齊瑾的身影在夜幕中漸行漸遠。 齊淮真的快嚇死了! 車里沒看到人,他讓司機開燈去小斷崖下面找,現場明顯不是兩兩相撞,而是齊瑾一腳油門撞山上,他怕三更半夜沒其他人,齊瑾從車里爬出來又暈頭轉向的摔進田里。 司機去找人,齊淮打電話,手心里全是冷汗,一顆心卡在嗓子眼,122那邊接通詢問時,他嘴邊的話險些失聲說不出來。 用力捏了捏山根,他竭力冷靜,詢問對方有沒有接到亞山鎮這邊任何行駛的求助電話。 答案是沒有。 于是齊淮又打其他幾個報警電話詢問。 最后,他再次撥打齊瑾的手機,依然是無法接通。 齊淮用力攥著手機,深呼吸進肺里的冷風,刺得他器臟疼,如果如果他弟弟真出了什么事,他會讓林有樂,讓林家所有人 齊總,底下都看過了,沒有。司機回來,又轉頭遠眺,但我剛剛看遠處好像有燈,應該是個村莊,您說會不會小少爺出事后被村民救走了? 齊淮聲音發干,先進村。 他轉頭打林有樂的電話,跟之前幾次一樣,仍然是通了,卻沒有人接聽。 刺眼的遠光燈迎面照來。 齊瑾很遲鈍在幾秒鐘后慢慢抬頭,他雙眼通紅,眼睛可能哭壞了,看到的光是模模糊糊的,直到車子停下,他被人一把用力抱住! 齊淮想要破口大罵,愛之深責之切,所有化恐懼為怒罵的言辭都堆在嗓子眼了,在把渾渾噩噩凍得像是冰棍一樣的弟弟抱進懷里時,又全然化作心酸艱澀,連忙輕順著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哥來了,哥帶你去醫院,沒事了別怕。 車內開著暖氣,齊淮把身上帶體溫的衣服脫下來給弟弟套上,又用掌心反復輕搓他的臉,小瑾,小瑾,看哥,身上有哪里痛嗎? 齊瑾看向他,輕輕動了一下嘴唇。 齊淮立刻湊過去聽。 痛。 哪里痛?齊淮說:小瑾,你說,哪里痛。 齊瑾不說了,他想靠向車窗,卻被齊淮反抱過去摟在懷里。 齊瑾怔怔的睜著眼睛,但酸痛感讓他已經沒辦法繼續,他緩緩合上,只一合,就徹底沉睡了過去 阿瑾嗎? 齊瑾眉頭一皺,有些不太開心的轉頭看身旁的人。 哎呀,只是隨便叫一下嘛瑾哥。莊梓俞笑,輕輕的撞了他一下,那么小氣的呀,只給你們家寶貝樂樂叫? 齊瑾有些被你們家和寶貝樂樂取悅到,說:那是!愛稱,獨一無二,懂嗎?等你跟你老公在一起了,也會有。 莊梓俞神色微微一僵,不過很快就說:我們才不會那么膩歪。也就是有樂寵你哦,什么都聽你的。 也沒有。齊瑾本來想客氣一下,但想起什么后,英眉擰起,真沒有。今天同學會怎么求都不肯帶我來,他越不帶我來,我就 你就越擔心是不是? 是 齊瑾咳嗽一聲,當然不會承認,當然不是,我們感情那么好,我那么相信他,擔心什么?只不過身為家屬,我得保駕護航,省得你們灌他酒,樂樂酒量不好,喝一點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