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好怕。林自華嘴上這樣說，面上卻一絲恐懼也不見，畢竟精神病殺人不犯法，法外狂徒么，那我只好在你殺了我之前，告訴林有樂你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齊瑾憋著滔天怒意，抓著他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青，氣得下頜顫抖，我是什么人，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你算什么東西！人面獸心，表里不一，你以為你一句話就能離間我跟他嗎！！

    你是什么人。

    林自華淡看向他，不就是殺人犯和瘋子么。

    齊瑾瞳孔一震！！

    驚得連抓著人的手都松開了！

    黑市上賬戶里存了幾萬個比特幣，龍門名邸開發商從萊房地產集團的幕后老板、雇了職業經理人，然后在高中裝傻充愣，有經有驗的扮演精神病。

    齊瑾垂著的手在瘋狂顫抖，驚恐的看著林自華像是青天白日里看一只青面獠牙的惡鬼！

    他想喘口大氣，卻連氣都喘不過來。

    齊小少爺活得恣意瀟灑、情場上也如魚得水，害得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甚至哭瞎了一陣，而你這邊警察上門，瘋瘋癲癲的裝傻就蒙混了過去。

    齊瑾呼哧呼哧的急喘，大腦卻混沌一片，在轟然的心跳聲中瘋狂咆哮：閉嘴！！

    然后跑人家葬禮上搗亂，搶走骨灰壇子。

    閉嘴閉嘴！閉嘴！！！

    開始裝你的情圣，一邊懷念逝者，一邊跟初戀情人糾糾纏纏。

    我讓你閉嘴！！齊瑾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瘋狂的沖上去，顫抖的手用力抓過林自華的衣領，另一只手掄拳就直接砸向林自華的面門！！

    要殺了他！

    殺了這個人！

    就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些，不會有人到樂樂面前胡說八道

    但在打上去千鈞一發之際，齊瑾忽然在沖動混亂和恐懼中看到了林自華冷笑的神情。

    不。

    等你能在受刺激后控制住情緒才可以跟我提條件。

    做一點未成年人可以做的，打游戲看電影，你之前不是還說想帶我去你家放映廳看電影嗎？或者我們去爬山、去游泳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如果齊瑾能在遭受刺激后穩住情緒，林有樂就會答應他提的一些條件。齊瑾同意嗎？嗯。

    時間像是放慢了，驟然間被瘋狂和驚恐的極端情緒支配的齊瑾硬生生收住了那一拳。

    齊瑾依舊揪著林自華衣領沒放，指關節用力過猛已經發白。

    他紅著眼睛喘大氣，沖林自華咬牙道：你在故意激我？我不會上你的當！！

    說完他就要松手。

    林自華雖然比齊瑾大了好幾歲，但既沒齊瑾高、也沒齊瑾壯，被揪著領口幾乎是懸空提了起來，姿勢多少有些被動。

    可他清風霽月的，絲毫不顯狼狽。

    甚至還沖著齊瑾懶洋洋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輕笑說：當然沒有，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齊瑾聽到這話，本來都已經松開的手再一把抓緊，雙目赤紅，你！！！

    但不等他再說什么，聽到身后有人驚道齊瑾？！你在干什么！！！

    齊瑾耳邊頓時咚咚響起兩下擂鼓聲，幾乎震破耳膜，他想要松開抓著林自華的手，動作卻無端慢了幾拍，直到被下樓看到這一幕的林有樂扯開丟掉。

    天地間像頃刻間暗了下來。

    齊瑾看到林有樂跑到林自華身邊、神色慌張的幫他整理衣服，又著急的關切詢問。

    心跳一聲比一聲還劇烈。

    像是壞掉了。

    齊瑾急促的呼吸著往后踉蹌幾步，被絆倒然后栽進了身后的綠化壇里。

    沒什么。林自華看了失魂落魄臉色蒼白的齊瑾一眼，再對林有樂說：只是送師傅的時候，在樓下看到了你的同學，想招呼他上來吃個飯。

    他似有些責備，但語氣卻不認真，跟林有樂說：你朋友一并來作客怎么也不說一聲，這飯點了讓人在樓下守大門啊？

    林有樂聞言才看向壓壞了灌木草叢的齊瑾。

    齊瑾聽到這話也活了過來。

    他有點無措又慌亂的看向林有樂。

    林有樂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兩個人之間肯定沒林自華說的那樣輕描淡寫，但既然林自華沒計較和責怪的意思，當然連忙順坡下驢，走過去扶齊瑾。

    齊瑾驚魂未定的眼里終于有了神采，立刻伸手要摟住林有樂的腰。

    林有樂提前察覺。

    這還有前輩在，他怎么可能再由著齊瑾跟以前那樣隨便來？

    反手將齊瑾那只手給挽住，以力化力，順勢扶起齊瑾，問：你怎么來到這的，不是在圖書館嗎？半路上還給他發了在圖書館的自拍照。

    我齊瑾動了動嘴唇囁嚅，到現在還心思混亂沒徹底冷靜，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向林自華。

    林有樂也順著他的目光看林自華。

    上樓再說吧。林自華迎上林有樂的視線，雙手插在褲兜里，笑了一笑，又是以前那副芝蘭玉樹溫文爾雅的樣子，說：剛剛我請你這位同學上樓，但他可能對我有些敵意，以為我不懷好心才差點鬧了起來。

    說著林自華就引著兩人進樓里，他是主人，走在最前方。

    林有樂齊瑾兩人墜在后面，墜著墜著，就小聲說起話來。

    你手好涼。林有樂剛剛抓了一把齊瑾的手，明明通紅的看上去像是充了血，應該是熱騰騰火辣辣的，但摸上去竟然冰涼得嚇人。

    齊瑾回過神，看著他心神不寧的胡亂應了一聲。

    他不知道林自華叫自己上來什么目的，前不久說的那些話，那些東西

    林自華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相信對方也重生了，如果真的要糾正什么，早在小時候就行動了。

    怎么可能會等到現在？

    一定是從哪里聽說

    對了！他哥！！

    齊瑾像是看到了曙光，希冀的想：他哥好像跟這個林自華認識！加上他小時候接受心理干預、肯定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自己沒察覺到，然后他哥記下來就跟林自華說了。

    只可能是這樣。

    沒有其他怪力亂神的事。

    可是

    可是林自華到底想干什么？

    重生這種事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林有樂信奉科學不一定會相信，但又似乎很聽這個哥哥的話，一旦林自華

    可是，林自華如果真的想要讓拆散他們，為什么又要提前把這個點透露給他知道？

    是想看他無能為力困獸一樣掙扎。

    還是只是試探？　！

    齊瑾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他在黑市的比特賬戶以及公司的事，林自華又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要好起來的日子卻被胡亂投進了一顆大石頭。

    攪得人不得安寧。

    齊瑾一顆心沒著沒落的高懸起來。

    中午是林有樂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菜，雖然很家常但味道很不錯。

    只是齊瑾味同嚼蠟，沒嘗出什么滋味。

    席間，林有樂突然提議讓齊瑾自罰一杯向林自華道歉。

    聽到自罰，齊瑾掐頭去尾的都沒聽清楚就下意識拒絕：不，我不喝酒。

    林有樂愣了，笑說：未成年當然不喝酒，喝飲料。

    林自華好整以暇的看著齊瑾，看他紛亂的將罐裝的雪碧倒進碗里，自罰了一杯，然后說：我哪能跟小孩子計較。

    他笑了笑，把話題引到齊瑾身上，問他的病情嚴不嚴重，有沒有在跟進治療，齊家不缺錢，國內如果沒什么進展也可以去國外試試。

    齊瑾就說沒事了，最近都已經停藥。

    那就最好。林自華神色淡，卻說的正經，這種病很可怕，影響的是一個人的觀念，非常極端，而且一旦情緒化控制不住，不是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如果真進了社會，保不齊成為定時炸.彈。

    齊瑾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林自華的話就像是針一樣扎進了他的肺管子，心中的火被一盆一盆的潑熱油，他知道這個人是故意的，故意羞辱，故意嘲諷。

    接下來林自華還要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當著一無所知的無辜的林有樂的面，揭穿上輩子慘烈的悲劇嗎？

    告訴林有樂十年以后會死。

    然后他齊瑾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被鎖在封閉式的房間里做治療、在重癥監護室里被醫療管子插一身，還日日夜夜的抱著個骨灰壇睡覺？！

    第71章 可以牽手嗎？

    齊瑾承受不了胡思亂想的煎熬，心臟都快爆炸！忽然聽到林有樂說：林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齊瑾的情況沒那么嚴重，他只是會在想起特定的事才會復發。

    林自華：前兩天在校門口

    那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您、你。林有樂迅速改口差點咬到舌頭，又正色說：對陌生人和事物保持警惕是所有人都會有的潛意識，只是齊瑾的情況稍微特殊一點，所以看上去反應會更大。

    林自華看向林有樂。

    林有樂不躲不避的迎上，然后算是賠了個笑容，真的，林哥。

    林有樂的心情其實有點復雜。

    跟齊瑾約法三章，是想幫他控制病情，但最開始的出發點其實是希望齊瑾能在林自華面前控制情緒，不再極端。

    出于某些類似于護短的心情，他不想齊瑾被林自華歸為異類，被戴著有色眼鏡輕視。

    上一世，他自己坐在法臺前，代表公允伸張正義，卻也清楚法不外乎人情，遇到特殊的情況時情也會高于法。

    而他敬仰的林自華，卻像個精準的審判者，睿智的洞悉一切，然后冷漠的不帶任何情緒進行下定義。

    都說一個人年紀越大，越懂得世間事物不是非黑即白。

    可林有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認為林自華對精神方面有病癥的人帶著強烈的偏見和反感！

    所以林自華不止一次，強調讓他離開齊瑾。

    的確，由于這個病在法律上的特殊性，很多辯護律師會將犯罪嫌疑當事人往這方面扯、以借機逃脫懲罰。

    但精神疾病范疇很廣，不僅僅是那些會對社會造成危害的類型，還有像抑郁癥這樣的心理障礙屬于輕型精神病癥。

    這樣的病人也有錯嗎？

    別說沒錯，他們甚至可能會是可憐的受害者！

    如果社會能對他們多一些寬容，多一些理解和關心，很多結局都會變得不同。

    就像楊曉江。

    林有樂雖然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少年人做事沖動占比重更大，一時受辱、一時萬念俱灰，一時崩潰，甚至是一時的不成熟的報復念頭

    就不管不顧的放棄得之不易的所擁有的一切，從七八層樓高的學校天臺躍下。

    如果那個時候他能耐心寬慰楊曉江兩句、給楊曉江加加油打打氣。

    結局或許就會不一樣。

    林有樂相信，如果人死后有靈魂，選擇輕生的人里肯定有一半以上在后悔。

    因為人應該為對你好的人活著，而不是為了那些對你不好的人去死。

    活著就有希望。

    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會被拖累爛在泥里，但只要努力奮斗過，終有一天抗爭的精神會延續下去、會浴火重生涅槃出新的靈魂和希望。

    你也許不會知道自己善意的一句話改變一個人的信念、救下來一條鮮活的生命，挽救了一個可能會支離破碎的家庭。

    但如果你有機會卻沒做，一旦悲劇發生，你會耿耿于懷，抱憾終身。

    與人為善就是于己為善。

    當然。

    善良的法則只對善良的人有用，別把好話說給聾子聽，好舞跳給瞎子看。

    人無法用熱淚打動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所以林有樂不打算說服林自華。

    林自華這人總帶著微妙的獨立的疏離感，容易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哪怕在在這，他喊林自華林哥，跟林自華坐同一輛車、逛超市再一起做菜，同張桌吃飯，他也不覺得自己跟這人的關系有親近半分。

    林自華釋放出來的善意，都是淡漠、不真實的。

    相比起來，林有樂更希望齊瑾能做到，先把情緒穩定住、然后穩定病情再慢慢痊愈。

    生病永遠是痛苦煎熬的。

    不管是身體上的病，還是心理上的病。

    林自華聽了林有樂那番話后，似乎想了下，點頭附和道：也是。

    林有樂心里頓時松口氣！

    但齊瑾沒林有樂那么樂觀，他警惕懷疑的看著林自華，知道肯定有后續，就是不知道他賣的什么關子。

    果然，停頓才沒有兩秒，就聽到林自華出聲問不過我有點好奇，樂樂，你的這位同學在想起什么事情會病發？

    林有樂沒想到林自華會這么直接的問，愣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齊瑾，就看向林自華，抱歉林哥，現在說這些不合適。

    退一萬步，怎么也不可能拿來當著齊瑾的面說。

    這是病，不是什么玩笑。

    一旦發病就要吃藥，而精神類藥物會對身體產生很大副作用，吃太多還會產生抗體，到時候劑量方面只會越加越多。

    現在齊瑾要吃的分量已經夠多了！

    林有樂知道林自華不喜歡齊瑾，可這話的確太不禮貌，連他帶了那么厚的偶像濾鏡，心里也產生了不適感。

    何況是齊瑾？一定會更不舒服

    這樣想著，林有樂有點擔心的看向齊瑾。

    林自華把這些都看在眼里，他不惱，甚至還笑了一下，說：沒事，等到時候他走了我們再說。

    林有樂嘴角微微抽搐。

    他剛剛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而齊瑾握著筷子的手往下猛然一壓，但凡是一雙木竹筷，肯定已經讓他給折斷。